裴斩棘知道他们的考量,从那女子身上,或许进了大理寺,能吐出不少东西。
但是,他的眉眼没松动一分,依旧坚持道:“就三颗。”
众人互相交汇眼神,最后也没反对,林郁按照他的命令,大声喊道:“我真的扔了!”
声音在洞中回荡,确保了所有人都听得见,只是除了声音外还是声音,密道内并无其他动静和变化。
“砰砰砰”连着响了三声,障目球准确无误的扔进了沈流霜所在的洞穴。
呛人又难闻的气味随着白茫茫一大片的烟雾晕染开来。
沈流霜捂住口鼻,她知道这障目球的威力,她虽是女子家,平常接触不到这些,但他父亲对这些知道的不少。
她自然也就一知半解懂得这障目球的厉害。
用三颗来对付她一个人,心是真的黑,也不亲自来抓她,非得浪费这些手段,依她看裴斩棘就是故意折磨她,心里记恨着呢,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想起当时她偷袭成功后,对方努力睁开眼记住她,寒冷刺骨的眼神如同一把冰刀,要剜了她的血肉不可。
如今依然感到脊背发寒,从头凉到脚。直觉告诉她,出去后绝对让她生不如死。
退一步说,牵扯进泮水桥案件,她没罪也得给她安个罪,关一辈子牢,无论哪一种,对她而言,全是绝路。
加上她还怀疑裴斩棘跟假货有关联,两人狼狈为奸,她也必死。
结论就是,不出去。
等了好一会儿,烟雾散尽,众人看着那洞口依然毫无动静,开始疑惑了。
冯城道:“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梁王也蹙眉:“难道她不在那个洞口?”
裴斩棘在一旁不语,盘算着时间,他倒没想到那女子这么能忍,宁死也不出来。
他扔给林郁一小瓷瓶,林郁领意,拿着小瓷瓶进了那洞口。
没过一会儿,在外的众人突然听到一声林郁的惨叫,随后又马上无声无息,一切归于平静。
冯城大喊了几声,林郁没回应,这让其他人心头疑惑更甚。
冯城直接率领两个侍卫一同进了洞穴,探个究竟。
当火光照亮洞内的场景时,三人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些都是……”一名侍卫望着眼前堆的满满的大箱子,伸手打开,里面赫然装满了金银。
几人面上显然都很兴奋,他们早在外面就已经看到了地上有很多箱子拖地的痕迹,也猜到这里大概就是余家的藏金库。
但现在亲眼看到这么多的金银,还是忍不住惊叹。
“先找人吧。”冯城压下心底的高兴,这次他们一行人无疑是立了大功,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消失的林郁。
他们进来后就不见林郁的身影,更不见那女子的,难不成一个大男子汉,还被一个女子欺负了不成。
还是遇到了其他状况?
“给我一个个打开,搜!”冯城向两人吩咐,这里地方就这么大,也没有别的出路,除了躲在箱子里,还能躲在哪?
沈流霜听着周围箱子打开的声音,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刚才幸好躲进了箱子里,才没能遭到烟雾毒害。
“大人,在这里!”侍卫大喊出声,看着箱子里的林郁,眼睛紧闭,探了探呼吸,只是晕过了。
裴斩棘和贺行渊也进来了,看着林郁被迷晕的样子,裴斩棘罕见抚了抚额头。
林郁怎么也是他的得力属下之一,一身武力尚可,就是脑袋有时候想事情简单,因此他的属下有三位,各自互相弥补。
三番两次被那女子逃脱,算计,他承认自己轻敌了,小看了这女子,她胆子都肥,够胆。
开箱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越来越近。
“嘭”的一声,沈流霜头顶的箱盖被揭开,抬头望去,正对上裴斩棘那张冷酷的正脸,眼睫下的阴寒神情,犹如回到了冬天。
还没等沈流霜反应,对方抓着她的领口,一把甩了出来,砸到旁侧的箱子上。
沈流霜痛呼出声,对方下手毫不客气。
“还躲吗?”裴斩棘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话音带着一袭风雪刮过沈流霜的周身,“你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闪着寒光的剑刃横在沈流霜脖子前,只要稍一偏离一分,就可见血。
她不敢妄动,咽了咽口水,喘着粗气。
明白对方正猜测着她跟余府或许有关系,道:“我就是一普通人,进来拿回我的东西而已,没有其他目的。”
“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冯城不忿道:“没有其他目的,你会知道这密道?我们可是找了许久才发现,你一眨眼就进来了。”
“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机关,就顺道进来了……”沈流霜沙哑的声音解释着,她确实走了狗屎运才发现的,正所谓这叫天不亡我也。
这说辞其他人可不信,在他们看来,就是她不老实说的谎。
冯城:“嘴硬的人我见的多了,等到了大理寺牢狱,上百道刑具伺候着,都得变成软嘴。”
沈流霜瞳孔微微颤抖,裴斩棘看出了她的害怕,冰冷的声音再次灌入她的耳中:“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偷偷摸摸浅入余府,你受了谁的命令,又要拿回什么东西。”
冰冷的长剑滑过沈流霜的脖颈,让她打了个激灵,冰凉的剑又一路向上,进入她覆脸的面巾,就要挑开。
沈流霜立马把头朝向地面,做跪伏状,“我说,我说!”
“当年泮水桥修缮时,进行过民众募捐,我当时也为了图个吉利,攒些好功德,就慷慨捐了家里的传家宝,”她抬头偷瞄了一眼裴斩棘的脸上,见他也没阻止她,便忐忑的继续说了下去。
“谁想到现在发生了如今这件事,泮水桥塌了,钱还被侵吞了,我一时气不过,又听了些风声,他们把钱藏了起来,大人们也还未找到,于是起了歹心……我怕大人们冤枉我,以为跟这案件有关……”
“所以这就是你如此害怕我们抓你的原因?”一旁的梁王平静道。
沈流霜猛猛点头,“我一介小女子,你们几个大汉,我自然害怕……你们还吓唬我说要把我关进大理寺监牢,这谁不知道进去后,活着出来的,又有几人,真是太可怕了……”
其实泮水桥贪污事件后,近日的确有不少人像眼前女子这般,觉得自己白白捐了款,有些胆儿肥的,扬言要拿回自己之前捐的银子,暗地里偷偷寻找这笔钱财的也有少数人。
梁王向来心肠不像裴斩棘那样冷硬,听了沈流霜的这番话,其实也认真思考了起来。
沈流霜眼里挤出的一副楚楚可怜,确实有几分动容。
“我们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凭什么就觉得你能找到?”裴斩棘面上神情无波,显然不相信沈流霜说的话。
“机会已经给过了,你不珍惜,”裴斩棘挥手,两名侍卫立马来到眼前,“马上送进大理寺,我正好亲自审问。”
沈流霜惊惶万分,她就知道被抓到后免不了去大理寺一遭,剧烈挣扎间,那柄熟悉的长剑再次剑指着她,她才本分起来。
也就是在此时,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匆忙而至,大量火把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密道。
“四殿下,这里有东西!”
“全都搬出去。”
身形高大,穿着华贵的男人看着各个洞口内不断搬出的沉甸甸箱子,脸上笑容也越发明显。
冯城瞧着洞外的身影,眉心皱起,对梁王道:“是宣王!他怎么找来了?”
梁王与裴斩棘相对一视,四皇子宣王,素来与梁王不对府,这次的案子,他曾极力自荐,与梁王争抢,只可惜还是没能落在他身上。
但他这个弟弟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二哥,你果然在这里。”宣王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人,开始搬运箱子。
“四弟这是何意?我可记得负责这案子的人,没有你。”梁王直视着对方,话音清晰可闻。
“二哥这话太过偏激,这是大案子,父皇和民众都十分关心,盼望着早日查清真相,了结此案,我身为父皇的儿子,自然得尽心尽力,出一份微薄之力。”
“况如今就是给兄长叫来帮手,搬运几个箱子,就这举手之劳,一片好心,二哥的话未免说的太重。”
梁王看着宣王那张笑脸,他话虽如此,没什么错,但就是不大爱听。
宣王看向旁侧的裴斩棘,爽朗笑道:“炎王材优干济,瑚琏之器,连日调查案子,父皇把此事交给你,再好不过。”
面对宣王的吹捧,裴斩棘也无热情回应,只是简单回了句:“宣王谬赞。”
*
沈流霜被两个人押送着,一路往密道原路返回。
回头望着黑压压的官兵,裴斩棘等人还没有出来,想到这里,肚子里的心思转了转。
“两位大哥,我真要进大理寺吗?我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啊,裴……炎王也无情了吧!我就是一普通女子,为何要这么对我……呜呜呜……我上有八十祖母需照料,下有三岁弟弟要抚养,家里遭难吃不饱饭,这才生了一丝心思,不过是想要拿回当初……”
“闭嘴!你如何处置,两位王爷自有处断。”两人明显不想搭理她,他们都亲眼见识过这女子机灵的很,到现在林郁都还没醒过来。
“是吗?”沈流霜嘴角带起一抹笑,声音平静如风,“我其实是奉了命令。”
这话一出,两个侍卫一愣,随后果然来了兴趣,追问道:“你主子是谁?”
“是……”沈流霜左右看了看,话音瞬小了下去,两人不禁凑近身子,想要听个明白。
而下一刻,他们便发出一声惊叫,一把独特气味的白色粉末钻进了他们眼睛,视线瞬间模糊。
沈流霜趁此机会挣脱束缚,疯狂奔跑,一路碰到搬着沉甸甸箱子的人。
他们都是四皇子的人,最主要的是完成宣王吩咐的任务。
更不知道沈流霜是何身份,她跑便跑,跟他们有什么干系,只管好手头上的事就好。
宣王的事办不好,遭殃的是他们自己。
因此沈流霜面临的敌人,就只有身后裴斩棘方的人。
“站住!别跑!”两位侍卫一路跌跌撞撞追去,然而那抹绿色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了余府的夜色中,不见踪影。
沈流霜扔掉手上的帕子,上面沾染着残留的白色粉末,自从本人算计被人顶了身份后,整个人谨慎了不少。
自保的东西定是要放几样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还好她紧紧拽着帕子没表现出异常,那俩侍卫搜身时,以为是她躲进箱子用帕子捂住口鼻才没有吸入障目球烟雾的缘故,忽略了她帕子上其实藏有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