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 第54章 第 54 章

明行葵瞧了瞧青山，只见青山神色照旧，一手给明行葵布膳一手收了桌案上的碗筷。

“我放了红烛一日假，你心里可惦记？”明行葵道。

青山先是愣了愣，随后似乎才反应过来明行葵在说什么：“姑娘说的什么话，让红烛姐姐回去，也是给姑娘办事。况且，便是红烛姐姐回去几日也是姑娘吩咐的。”

青山这人有些死脑筋，明行葵也知道，就是认死理，虽然她和青梅到荣月轩的日子并不算长，可能从这么短的时间能让绿蜡和红烛这两个大丫头都点过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荣月轩太小，我屋里的丫头也少，不比几个姐姐屋里丫头多，今日你来，明日她来，轮着来，一月倒是能放几日假。“明行葵缓缓道，“等红烛回来，你回去歇几日。”

青山微微一笑：“多谢姑娘，只是我从小就没爹娘，自幼跟着人牙子一路讨吃到了江南，原本说江南人家富裕，也能把我卖个好价钱，我本不愿意的，谁知现在跟着姑娘每日过的倒是很好。”

明行葵一愣，抬眼缓缓看她：“你家里没人了吗？”

青山点点头：“我自小就是被人牙子带着的，我们姐妹十几个从北到南陆陆续续走的走散的散，还有病死的，最后身边只剩了个我，那人牙子也不忍心，只说定然给我瞧个好去处。”

明行葵沉默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青山也毫不在意的模样，从小丫头手里端了一碗小砚春给明行葵放在桌上：“姑娘用茶。”

明行葵接了茶盏，是恰好的温度，不烫手，正好可以入口。

“那……你还记得你的家是在哪里的吗？”明行葵道。

青山细细想了想：“河北。”

“别的就记不清了。”青山笑了笑，“这还是我同那人牙子呆久了，一日酒后她自己同我说的，只说我好福气，同她一路从北走到了南，江南多富饶。”

明行葵不知为何，眼里一酸：“……那过几日，我同母亲说，带你出去逛逛，你来这里不久，又没出去过，想必这附近也没逛过。”

青山眼中一亮：“我可以出去吗？”

明行葵笑着点点头：“母亲喜欢遣人去山禅寺上香，我过几日问问，看看能不能带上你和青梅。”

青山露出一个绽放的笑：“多谢姑娘！”

明行葵冲她笑了一笑，心中只觉得心酸，在这里，像青山一般的人，恐怕只多不少，恐怕，青山的出路已经不错了，明行葵一时间有些难以去想象更底层的人。

*

用完饭，收拾妥当，明行葵往精舍去。

到了精舍外头，出乎意料的，明行葵没听见隔壁慕学斋的朗朗读书声。

明行葵有些疑惑，过去瞧了瞧，只见里头空无一人，只有空落的桌椅。

“大哥哥今日没来上学？”明行葵进了精舍，好奇问明行可道。

明行可手里拿笔，聚精会神的写着字，待写完一张后才长舒一口气：“大哥哥不是搬去池馆了吗？纪先生就在外院，大哥哥平日里走两步路就到外书房找纪先生了，大姐姐又不在，纪先生便不必过来了。”

那一张大字，明行可小心翼翼拿了扇子去扇风。

对了。

明行诚往池馆去了，那以后慕学斋就空了。

“也不知道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明行可嘟囔道，“若是大姐姐回来了，大哥哥也能在慕学斋上学了。”

明行葵一笑，打趣她：“还说从此以后不往大哥哥那去了，三姐姐，羞不羞。”

明行可耳朵一红：“小妮子别胡说！”

明行络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写字，明行葵没忘跟前去，借着光影瞧了瞧她，只见明行络手底下那一张字，一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不知道什么，从光下一瞧，那字迹映着光影，晃了明行葵的眼。

明行葵连忙撇过头去。

*

晌午用完了饭，明行可和明行葵说闲话：“隋先生等开春了便要和隋家太太一同回去。”

明行葵瞧着明行可做的针线，一个细细窄窄的雪灰色布套子。

“这是做什么的？”明行葵好奇道。

“笨呀你！”明行可撇撇嘴，张手取在自己手心里，“扇套呀。”

明行葵笑着道：“三姐姐真是欺负人，我见得少，不知道这是什么，就要说我，我回头可要同陈姨娘说。”

明行可抿嘴一笑：“不说你，不说你，给你瞧。”

明行葵接了那扇套上上下下都瞧了个遍，只见那雪灰色的扇套上面绣着一朵明行葵叫不出名字的花，上下翠青的枝，点缀着几朵小花，最上面的地方还绣着富贵祥云。

“三姐姐绣的真漂亮。”明行葵笑道，“这祥云纹真好看，定是给大哥哥的吧？”

明行可笑着点点头：“大哥哥搬家，该送东西做乔迁之喜。”

“这个正好，又喜庆，寓意又好。”明行葵指了指那扇套。

明行可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自己也高兴得只瞧着那扇套又道：“我正预备一会让隋先生帮我瞧瞧，若是有什么要添改得地方，再修一修。”

明行葵忽然道：“我还没去过大哥哥的院子，等今日散了学，三姐姐陪我去瞧瞧吧？”

明行可手里捏着那扇套，只道：“……我可没说要去瞧，这是你拉我的。”

明行葵晃着明行可的手：“好姐姐好姐姐，是我拉着你去的，你就同我一起去吧。”

明行可自然也高兴，点了头算是应下了。

明行葵抬眼瞧见明行络一人坐在窗下又道：“二姐姐，你也同我们一起去吧？”

明行络笑道：“我可没带礼，给大哥哥做乔迁之喜，这要是去了可怎么好？”

“这有什么难的。”明行可忙道，“我不拿这扇套去了，就说咱们顺路过去瞧瞧罢了。”

顺路过去瞧瞧。

明行葵忍了笑，从精舍到池馆，那可真是走的一路崎岖。

三人正说着话，隋先生从外头进来，拿了东西递给明行络：“听你们说散了学要去池馆，这个替我送给大少爷，做乔迁之喜吧。”

明行络接了东西，只觉得手上掂着轻，心里猜恐怕不是笔就是墨条。

“先生您同我们一起去吗？”明行可道。

隋先生摇摇头：“太太晚上喊了我过去说话。”

明行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明行葵倒是有些疑惑，隋先生和小沈氏什么时候这样熟，平日里还常常过去说话。

“多谢先生！”明行可对隋先生行了一礼，“我们一定替大哥哥带到先生的心意。”

隋先生微微一笑：“我虽然没怎么教过大少爷，可也听明老爷常常说起，大少爷天资聪颖，勤奋好学。”

*

从精舍往池馆去，多是走小路，从内院一路往外院去，明行可之前没来过这，四周又渐渐落幕，隐色的天上，再过一个时辰怕是就要黑了。

明行葵朝前走，四周都没有声音。

“应该让丫头去拿灯的。”明行可皱了皱眉，听见四周的竹声风隐，萧瑟的有几分吓人。

明行络道：“若是让丫头回去拿了灯，恐又迟了，这会子天已经黑了。”

“快到了。”明行葵拉了周围路过的婆子问路，那婆子约莫是少见府里的几位姑娘，抬眼看了看三人，有些惊奇的模样，又听说要找池馆，忙回首往前指了指：“姑娘们天黑了小心脚下，这地方偏，再往前走一走便是了。”

明行葵谢了那婆子往前走，明行可有些害怕的道：“那婆子说什么小心脚下，莫不是这里能碰到什么吧……”

明行可不敢说出来，可明行葵和明行络俱都明白她在担忧什么。

“还早呢。”明行葵道，“三姐姐别怕，现在这么冷，还没到时候呢。”

明行络道：“四妹妹说的是。再早也要等到了惊蛰才是，现在还没到呢。”

明行可听了这话，转眼又想到：“没几天不就惊蛰了吗！这地方又黑，又都是竹子。”

明行可越说越害怕，手里紧紧攥着隋先生给明行诚带的东西，身后的蜜霜一手护着明行可的肩膀，四处瞧了瞧，忽然看见眼前出现一抹灯光忙道：“姑娘别怕，您瞧那是什么！”

几人顺着蜜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亮着灯火的小院，院后都是被光晕照见能看见青翠的竹，没被照见的竹林是昏黑一片。

明行可急得眼泪都要滴下来，忙快步：“快走快走。”

明行葵和明行络也忙跟上去。

*

“你们也真是的。”明行诚将热茶递到明行络手上，“二妹妹你也跟着她们胡闹。”

明行可撇了撇嘴，接过明行诚递来的茶盏，温在手心里，顿时觉得身上都暖了些。

“难得来瞧大哥哥一回，担心大哥哥在这过的不好。”明行络笑道，喝了茶。

有小厮并丫头来报，只说二姑娘，三姑娘并四姑娘都来了。

明行诚正握着书卷打瞌睡，听了这话，忙的清醒了，连忙唤了三人进来，眉头就没送过。

明行诚的目光落在明行葵身上，也是紧紧皱着眉。

明行葵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