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 第49章 第 49 章

“我在这。”明行葵抖了抖沾染上碎叶子的裙摆，从那狭窄的洞中钻出来，直到她起身，还能感觉到海如那一双如狐狸般得眼睛盯着她，直至自己的身影不见。

明行葵心里发毛，却还是撑着声朝着红烛的声音走过去。

“四姑娘！”红烛找了一圈，四处都不见明行葵的身影，正要去外头喊人，只想着四姑娘突然就消失在这里了，自己哪怕受罚挨打，便是将这条命交出去，也要喊人来找。

谁知明行葵莫名就出现了自己已经来来回回找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地方。

“红烛。”明行葵拍了拍肩上的蛛丝，“我在这。”

红烛不敢相信的去瞧明行葵，只见明行葵好好的，还穿着刚才那身衣裳，一张小脸和身上除了脏了一些别的都一如往常。

“四姑娘！您真是让我好找！”红烛少见的厉声说气话，好看的眉头也皱的紧紧的，“您这是去哪里了，我四处绕着找了好久好久，便是连树上都瞧了！”

明行葵忽然只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自己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能一眨眼的功夫爬上树。

红烛见明行葵的神情，就知道她没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我刚才不过想躲起来逗你玩玩。”明行葵扯了谎，拉了红烛的袖子，摇了摇，“红烛姐姐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红烛的眉头依旧未松：“您呀！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刚才真是急死我了，要是您真的不见了，或者被什么人掳走了，这可怎么好，我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找您的。”

明行葵见红烛真是有些动了气，心里也有些愧疚：“好了好了，我真的再也不会了，红烛姐姐，咱们快去母亲那里吧。”

红烛的眉头这才松了松，拉着明行葵贴着自己，生怕再一个不小心，明行葵又突然离了自己身边。

“咱们快些去吧，已经迟了，恐怕三姑娘和大少爷已经在那了。”红烛轻声道。

明行葵忽然想起来：“大哥哥说年后要搬去池馆去，现在可准备动身了？”

“这事还没完呢。”红烛经历了刚才那番事情，一时间对明行葵说话也有了些亲近，拉着明行葵的手摇摇头，“陈姨娘心里还是不愿意让大少爷搬去池馆，只说那里不好，又隔三岔五的去找老爷，老爷下了决心，只说去池馆那里方便大少爷来来往往去外头书房。”

“然后呢？”明行葵仰头看她。

红烛提着一盏小灯，幽幽荧光照在她脸上，晕开在她豆色的裙摆。

“三姑娘也去求老爷，只是老爷似乎下定了决心。”红烛无声的叹了口气，“大少爷是读书的人，往后越来越大只怕园子里也来的少了。”

明行葵听着，忽然想到陈姨娘那样的人，平日里端身坐在鸳鸯厅里，一上午倒是说不出来几句话，如今因为明行诚的住处，三番五次的去找明力。

明行葵这些年瞧着，觉着陈姨娘虽是明力的姨娘，可平日里，也鲜少见明力往陈姨娘那里去，陈姨娘也从来不争不抢，默默在秋霞院里守着明行诚和明行可，日子过的倒是也很安逸，平日里就是来给小沈氏请安，小沈氏若是有什么话同她说，陈姨娘必然随着小沈氏的意思，说一不说二，说二不说三。

小沈氏因着陈姨娘从前是家里的家生子，也向来敬重她，每每什么东西赏赐，必然不会怠慢了她，陈姨娘便是个闷嘴的葫芦，接了赏，也不会像别人那样油嘴滑舌，想了法说出话来逗小沈氏高兴，只是默默接了赏，道一个谢。

*

一路上，红烛一直拉着明行葵的手，直到瞧见鸳鸯厅外头的烛火。

符嬷嬷站在门口瞧着丫头来来往往手里端着东西，忙的不可开交，直到红烛带着明行葵走进，这才发觉。

“四姑娘来了！”符嬷嬷行了一礼，见明行葵这几日一张小脸愈发圆了，就像头顶圆似的，“快进来吧，三姑娘已经在里头了，大少爷也来了，就等四姑娘了！”

明行葵抬头喊了声嬷嬷好，正欲说话进去，听了符嬷嬷说的话，又问道：“怎么？倒是少了二姐姐？”

符嬷嬷道：“云姨娘打发丫头过来说，二姑娘在屋里不小心磕着了，没破皮倒是有些红肿，就没来陪太太吃饭。”

明行葵心中一动和红烛对视一眼。

外头有小丫头给明行葵打了帘子，明行葵一脚踏进去，就瞧见坐在椅子上说话的明行可，和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明行诚。

“大哥哥，三姐姐。”明行葵带着笑过去，又给小沈氏行了礼。

小沈氏见明行葵来了，眼里透出几分喜悦，如星星一般亮闪闪：“春词，快坐。”

陈姨娘本要站着陪小沈氏，小沈氏也命她坐下了：“咱们在一处，何必拘谨。”

外头璎珞带着丫头拎着食盒进来，众人吃了饭，小沈氏一直瞧了瞧明行诚想说什么，又迟疑的没说话。

“太太，我有一件事情想求求太太。”明行诚起了身。

小沈氏瞧他，笑着点点头：“诚哥有什么话，说便是。”

“父亲去年年末命我开春搬院子，我瞧着年也过完了，不必等了，我想求太太允我这几天便过去池馆。”明行诚朗声道。

陈姨娘脸色变了变，似有些几分不忍和心痛瞧着明行诚，却碍着小沈氏在这不敢开口。

明行可抿了抿嘴，也站起身来：“太太！我也想求太太一件事情，大哥哥如若搬去池馆，那里地方偏，又都是竹林，竹林是生蛇的，大哥哥一个人住那，我和姨娘不放心。”

“三姑娘！”陈姨娘朗声喝道。

小沈氏极为难的垂了眼，发上的金镶珠花蝠簪垂下的珠子也落了眼。

小沈氏今夜预备提这个事，只是碍着陈姨娘和明行可都在这，本欲等晚上用完了饭，留了明行诚下来说的，可如今明行诚倒是自己先提了。

明行诚瞧了明行可一眼，眼里有些隐隐压制：“池馆这事是父亲定的，我过去是看书写字的，又离外书房这样近，三妹妹何必一而再的阻拦。”

明行可气的拍了桌子：“你！你别不识好人心！姨娘自打直到你要搬去池馆，每每夜里担心垂泪，你可曾问过几句！咱们家这么大的地方，我不信没有别的能去！”

陈姨娘气的脸色发青，不顾小沈氏在这，出声道：“行可！”

明行可望了陈姨娘一眼，也咬了嘴唇。

小沈氏撑着头，默默叹了口气：“行可，这事是老爷定的，诚哥说的没错，池馆离外书房近，纪先生也歇在外书房，平日里读书写字有个困惑的也方便。”

明行可也没再说话，垂了头却还是站着。

陈姨娘一面担心，一面又不忍的瞧着明行可。

“况且，你们不必忧心，池馆虽然偏一些，又是竹林。”小沈氏道，“我已命人在四处修正了，况且诚哥过去，带了丫头婆子，老爷另给诚哥找了小厮陪着不会有事的。”

陈姨娘良久没说话，半晌憋红的脸，从口中吐出二字：“全然凭太太吩咐，诚哥若是这几日想搬过去，便搬过去吧。”

这便是松了口。

明行可的拳头攥的紧，明行葵的瞧的清。

明行葵一语不发的瞧着，忽然觉得陈姨娘似乎不像是担心明行诚住的地方，更有一种似乎不愿意明行诚搬出去的感觉。

不过，若是这是这样，也能理解，毕竟这么多年一直住在自己身边，从咿呀学语一直到这么大的少年，心里的不舍定然不少。

明行葵这么想着，便忽然明白了几分陈姨娘的情绪。

“姨娘放心便是。”符嬷嬷站在小沈氏身旁，笑道，“哥儿又不是做了官到外头上任，就在家里头，况且池馆虽然远一些，可从秋霞院去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若是三姑娘想大少爷了，从秋霞院走，顺路路过四姑娘的荣月轩，两人一块约着，一路说着话笑着闹，也不过几步路就到啦。”

这话一出，陈姨娘的眼圈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符嬷嬷一眼，又垂头对小沈氏道：“太太恕罪。实在是我见识短，心里只记挂着鸡毛蒜皮的，忘了诚哥是要过去读书立业的。”

小沈氏听陈姨娘这么说，便知道陈姨娘是真的放心了，这才从心里舒了口气：“我嘴笨，向来不会说什么。姨娘放心便是，池馆那一应东西，我都命人挪走了，这几日诚哥若是要搬过去，我给他从纪先生那请几日假，让诚哥去外院库房挑了自己喜欢的搬进去。”

陈姨娘感激的连连点头，又要给小沈氏行礼，小沈氏忙扶她起来了。

明行可的脸也微微红了，还要嘴硬：“我，我可不会去瞧大哥哥，嬷嬷可别混说……”

明行葵瞧见只笑：“三姐姐脸都红了！快别说了，羞羞羞。”

明行可的脸更红，刷的一下，连耳朵也红透了，下了椅子，张手要去挠明行葵：“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屋里人倒是都笑了，连陈姨娘也捂着嘴只笑，明行诚弯了嘴角，坐在对面瞧着，目光只落在明行可身上，眼中有些湿润。

“太太！四妹妹混说！您若是偏了她，我可不依的。”明行可抓了明行葵，一张脸红透着，又对小沈氏道。

小沈氏笑得抹了抹眼角的泪：“好好好！你只管去闹，春词定然不会反手，若是反手了，我可要说她的。”

明行葵被明行可挠了几下，心里也笑开了，一抬头见屋里的气氛好了许多，还故意逗她：“三姐姐若是要去池馆，可不能悄悄的从荣月轩外头过啊，我回去可要让丫头都看着的。”

明行可羞得说不出话来，只管手上加重，掐了明行葵一下。

“行可，快可别闹了。”陈姨娘见状，带着笑道。

明行可这才收了手，对着明行葵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