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 第45章 第 45 章

明行葵一时间握了绿蜡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的情绪有些说不出来。

“我托符嬷嬷给你瞧的人，你可都看了？”明行葵缓了口风。

绿蜡有些沉默，但还是点了点头：“符嬷嬷给我瞧的人很好。”

明行葵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但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愧疚：“绿蜡，你年纪到了，我也实在没有旁的法子了。”

明力自从那日在鸳鸯厅里，酒醉后问起绿蜡，明行葵心里已经有几分确信了。

“你既无意于……父亲。”明行葵有些艰难的从喉中吐出二字，“那眼下最好的归宿，也只有出去了。”

绿蜡的手有些冷，屋里添的火盆似乎有些不起作用，可偏偏明行葵只觉得浑身热的发烫，一双脸颊到耳后都是如此。

绿蜡沉默一会道：“姑娘，我不想离开您。”

明行葵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泛凉：“……我也不想让你出去，可如若事情真闹到后面了，我也没有办法能保你安好。”

明行葵忽然只觉得有些愧疚，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瞬间最强烈的感觉。

莫名的，她只觉得愧疚。

绿蜡嘴里扯了几分笑，露出一个艰难的神情：“四姑娘，我真不想离开您。”

明行葵想了很久才缓缓点了点头：“……我再去想想法子。”

绿蜡眼里忽然有了光亮一般瞧着明行葵：“多谢姑娘！”

明行葵勉强一笑，轻声道：“这些日子你先别出门了，我身边有红烛，青山和青梅也够了。”

绿蜡忙应了：“姑娘放心！”

*

明行葵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同绿蜡说的事情，脑子里却想不出一个法子，从上了床一直折腾到半夜反反复复的想着，半晌默声叹了口气。

帘外守夜的小榻上，红烛听见明行葵叹了口气，便知道她没睡着，在心里犹豫了一会才轻轻开口：“姑娘还没睡么？”

明行葵是真没什么睡意，满脑子想着她那该死的爹和可怜的丫头。

“恩。”明行葵应了一声，脸颊朝着外头，身上盖着一床薄棉的被子，上面绣着织金的胡桃纹，屋里火盆照常生着，明行葵不惯屋里太热的，红烛放在外头，里屋明行葵睡得地方也算暖和，隔着一条帘，红烛就在外头。

红烛想了想又道：“姑娘是为着绿蜡姐姐的事烦心吗？”

明行葵没有回应，反而问了红烛：“红烛，你以后想去哪？”

红烛沉默一会，轻声开口：“我也不知道。我老子娘都在外头，家里姊妹多，实在贫寒的吃不起饭，这才挑了我送进来了，原没想过日后能服侍姑娘的，本想着做个粗活的丫头也好，谁知竟一步步走到姑娘身边了。”

明行葵对从前的事情没有记忆，她始终不太确定的一点是，自己因为口嗨替书里可怜的‘明行昭’打抱不平，而莫名其妙却穿到了书里‘明行葵’的身上，虽说都叫明行葵……可是，自己对于从前的记忆是几乎没有的，有的也只有开篇书里的开始，也就是说，自己是和书里的‘明行葵’一起成长的。

明行葵想到这，只觉得拳头都紧了，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多翻几页，最好一下翻到头，看看这结局走势到底该怎么走！

明行葵依稀记得那本书里的‘明行葵’因为仗着自己是继母生的嫡女，自幼眼高手低，不说瞧不起几个庶出姐姐便罢了，连‘明行昭’也要扒拉几下，而‘明行昭’又是个气性极大的……

明行葵又叹了口气，她自己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她断然做不出书里‘明行葵’做出来的事情，可也没把握能跟‘明行昭’和谐相处。

“你有姐妹几个？”明行葵甩了甩头，暂且将从前的事抛之脑后，眼下和红烛一句一句说着话，困意倒是上来了。

“五个，都是我妹妹。”红烛似乎有些羞涩，“我没有兄弟，又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自然多承受些。”

明行葵没了声，半晌红烛才从帘子里听到明行葵幽幽的说话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惋惜：“日后我定然想法子给你找一个好归宿，无论你要去哪。”

红烛听的眼圈一湿，心里有些感动。

绿蜡的事情出的莫名其妙，可便是粗笨如自己，也能感知到一星半点。

绿蜡定然是招惹到什么事情了。

红烛没敢多想，可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她不敢问，更不敢说什么。

红烛轻轻翻了个身，背朝满地月色，心里也不禁想起明行葵问的自己那句话。

“日后我定然想法子给你找一个好归宿，无论你要去哪。”

*

明行葵第二日起的早，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红烛听见声音早已上来轻轻拨了帘子。

“姑娘，三姑娘来了！”红烛轻声道。

这么早？

明行葵皱了皱眉，还觉得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穿了鞋，红烛拿了一件对襟的白褂子，底下是蓝色的梅花纹裙，瞧着格外清透淡雅，却唯独不像是刚过完年穿的。

“姑娘，您穿这个行吗？”红烛轻声问道。

明行葵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三姐姐穿的定然格外漂亮不是？”

红烛抿了嘴笑着：“姑娘说对了。”

明行葵含笑点点头：“素净一些好！”

撩了里屋的那片帘子，明行络坐在椅子上轻轻翘着脚，脚上那双鞋明行葵一眼就看见了。

豆红的织锦缎配着金线勾描的花纹，鞋面尖尖是凸起来的，小小巧巧一个小圆尖。

明行络见明行葵穿的这样简单，先是挑挑眉，然后道：“你怎么才起呀，我都等你好一会了。”

明明是自己突然大早上来了好吗……

明行葵有些无奈：“三姐姐，你这么早来找我，我饭还没用过呢。”

“我知道啊，我也没用过，正好和你一块。”明行络从椅子上下来，轻轻拍了拍手，一脸的喜气。

她今日穿的符合年味，一片长干背心是淡淡的鹅黄色，衣领两片朱红绣花，身下华丽的裙摆绽开，好像一朵鹅黄牡丹，偏明行络一张圆脸俏丽，透出几分富贵。

“三姐姐穿这身衣裳真好看。”明行葵笑着点头，心里有几分赞同，明行络就格外适合穿这样的衣裳，偏旁人都穿不出来的好看。

明行络笑意更深：“就你嘴甜！”

红烛领着丫头摆了早膳，又另拿了一副竹节筷子。

明行葵洗漱完后，正好半桌子的碗碟也摆好了。

明行葵和明行可一边吃也没再说话，直到吃完后，青梅背着明行葵的小书袋往荣月轩外头走，明行可这才神神秘秘的道：“我昨儿去找二姐姐了！”

明行葵没想到明行可这么有行动力，也有些好奇：“二姐姐说什么了？”

二月初的天虽是春天，可若是不出太阳，却是感受不到什么暖意的，偏偏这天还冷着。

“二姐姐问我知不知道那日沧浪亭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人。”明行可瞧瞧道。

明行葵点了点头：“三姐姐见着了吗？我倒是觉得那是个虚影，看着吓人，怕是咱们都看走眼了。”

其实对于那日看到沧浪亭里的人影，明行葵一直到现在反倒有些迷迷糊糊的，是说不出来的奇怪，真不真，假不假的。

沧浪亭说不准是围了帘，风一起，倒像个人影。

“才不是呢！”明行可信誓旦旦道，“二姐姐说她也瞧见了！那就是鬼！”

明行葵瞧着明行可一张一合的开口，明行可最后还露出一个奇怪的笑：“那鬼就是……之前大姐姐屋里的海如！”

*

如若不是明行可突然提起这个人，明行葵应该早就将这人忘得差不多了。

海如这个人就像一个鬼魅一般的穿插在几件事情当中。

明行葵握笔写下一句诗，照着眼前无比工整的字帖。

隋先生走近瞧了瞧她，皱了眉：“四姑娘。专心。”

明行葵被隋先生这一句话点醒了，顿时抬头瞧了瞧，又握了笔。

“这个字写的不对，你定是将笔画写错了。”隋先生接过明行葵的手，另寻了张纸，一笔一笔极其重的写在纸上。

明行葵眼里瞧着那笔画近乎完美的形成了字落在纸上，忽然想起隋先生平日里写的字：“先生，为何你平日里写的字和这个字不一样？”

隋先生一笑，眼前几缕发丝微微一颤，散落在耳侧，她撩了头发别到耳后：“我写的和你们写的是不一样的，不必学那些字，专心看字帖便好。”

明行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接了笔，在隋先生那字下跟着练。

明行络善画，明行可喜欢女红，明行葵如今还在小蜗牛一般的超前一步一步学着写字。

“等你的字练好了，我便教你弹琴。”隋先生见明行葵认真起来，那字渐渐有了形，便道。

等隋先生一走，明行葵的思绪不可避免又落在明行可早上和自己说的话上面。

海如。

明行昭屋里的丫头都是神神秘秘的，连全嬷嬷平日里也几乎碰不着，所以全嬷嬷格外避着明行昭，甚至明行昭院里的丫头。

可这个海如到底是什么人。

明行葵一面想着一面提笔，思绪落在纸上，又出了个新问题。

明行络又为什么那么笃定，那个出现在沧浪亭的身影是真的，而且是海如呢？

毕竟如若真是海如，那身影便不能是活人了。

定然是鬼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