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 第35章 第 35 章

很快到了过年，腊月的日子反倒没下过几场雪。

绿蜡跟着明行葵往鸳鸯厅去。

小沈氏近日的身子和精神也好一些了，渐渐的也往外头走，每日也不吃药，只问了大夫将隋家送来的中药拿来吃，脸色更红润了一些。

明行葵穿着一件青黛色的兔毛斗篷，脖颈处一圈的小绒毛，身下又是同色的裙子，今年下半年明行葵渐渐的开始长个头，虽然和从前看起来不相上下，可在符嬷嬷眼里却觉得明行葵长得越发高了，从前一张小脸圆嘟嘟的，如今也是渐渐长开了。

“四姑娘。”在鸳鸯厅廊下，符嬷嬷隔了老远就看见明行葵，见着她便招手。

明行葵见了符嬷嬷心里头也高兴，三两步踩了青石板便过去，灵动的好像一只青蝴蝶。

“四姑娘怎么来了？”符嬷嬷一手替明行葵拢了拢衣领处的斗篷，“用过晌午饭了吗？可吃饱了？”

明行葵笑着点点头，替脖子处稍稍送了些：“够紧了嬷嬷，不透风的难受。”

现在明行葵年纪渐渐大了，符嬷嬷也不常往荣月轩去，和全嬷嬷待在鸳鸯厅照顾着小沈氏的身子。

绿蜡站在明行葵身后见了符嬷嬷行了一礼，符嬷嬷见着稍微抬眼默默点了点头。

符嬷嬷替明行葵打了帘子，厚重的帘子一撩开，屋内扑面而来的便是温暖如春，还伴着浅浅的香。

“娘亲屋里用的什么香？”明行葵一进来，先是吸了一口气，等那香只达心坎里，也不觉得俗和腻。

“哪里有什么香气。”小沈氏依偎在榻上手里拿着本子瞧，身前站着几个垂着头的嬷嬷等吩咐。

明行葵这才意识到小沈氏在忙，本欲出去，小沈氏便朝她伸了手：“春词来的正好，要过年了，娘想给你和几个姐姐做几身衣裳，春词帮着瞧瞧。”

几个嬷嬷都纷纷给明行葵行了礼，又是满脸堆笑的喊着四姑娘好。

明行葵冲她们笑一笑，甜甜的喊了几句嬷嬷好。

符嬷嬷给明行葵上了热茶，外头丫头喊道：“太太，燕云局的管事来了。”

小沈氏忙立起身来：“快请。”

符嬷嬷挑了帘子迎着一个穿着毛领妇人进来了，那妇人衣着不凡，穿着一副不知道什么动物毛的衣裳，浑身盖的严严实实的，底下穿着织着金云边角的裙子，看着十分华贵。

“给太太问好。”那妇人生的一团和气富贵的模样，圆圆的一张脸露了半齿笑起来，额前没有碎发如月圆般的一张脸，瞧着便让人觉得此人性子好，一看便觉得是个富贵命。

“田翠婶好，好久不见了。”小沈氏见着她似乎也高兴，眼里露出几分喜悦，又对那位妇人示意明行葵，“这是我们家四姑娘。”

“之前在四姑娘的百岁宴上见过四姑娘一面，那时四姑娘小的同小猫团子似的，如今长这样高了。”田翠婶眼里含着笑看着明行葵，而后又蹲下身来行礼，嘴里念着，“给四姑娘问安。”

明行葵忙摆手：“婶婶不必如此。”

小沈氏抬手唤她：“田翠婶，春词年纪还小。”

“再小也是太太的闺女。”田翠婶只说了一句，嘴里含着笑，眼睛望着明行葵，满脸的温和。

“这是我娘家陪房铺子的管事，你喊她田翠婶就好。”小沈氏也笑吟吟的将明行葵拉到自己身前。

明行葵也懂事，大约是小孩子能更多的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明行葵知道这位妇人对自己没有坏心，更像是从小见过面的亲戚。

“田翠婶！”明行葵行了半礼，可惜年纪还小，礼不成样，倒是抱着小胖手团了团，算是拜了礼。

田翠婶笑意更浓，眼角皱纹也如花般轻轻绽开，她侧身避了礼：“我受不得四姑娘的礼，今日匆匆忙忙过来，不知道能不能见着四姑娘一面。从铺里挑了几件京城里新姑娘妇人都爱穿的新布，四姑娘一会瞧瞧可有中意的？”

明行葵闻言，看了看小沈氏，小沈氏冲她轻轻点头，又拿手替理了理衣裳：“去吧，去瞧瞧喜欢什么。”

*

田翠婶跟着小沈氏议事，唤了一个小姑娘进来，带着明行葵到了后面屋子去。

明行葵只瞧那小姑娘眉眼有几分像田翠婶，又穿着一身朱红色的衣裳，头上绾了两个卷，冲着明行葵只笑，眼睛滴溜溜的转。

“四姑娘，你今年几岁？”那小姑娘一边走着一边好奇的瞧明行葵，明行葵张手伸了个数。

“你呢？”明行葵问那姑娘，那姑娘道，“我比你大一岁，四姑娘叫我花姑吧。”

到了后面屋子，只见桌子上摆满了打开的匣子，宽大的梨木匣子，里头是各色的布料。

“四姑娘看看。”花姑领着明行葵到了到了匣子跟前，“可有喜欢的？”

明行葵在心里头数了数，约莫有五六个箱子，里头的布另算，光是拿出来的便数不过来的。

“怎么这么多？”明行葵惊讶的问花姑。

花姑笑眯了眼睛：“四姑娘，您只说好不好看吧？”

明行葵一眼望过去，光是颜色便有个十几种，还不分深浅，更没分花纹和作料。

明行葵点头：“真漂亮，这是哪来的料子？”

花姑笑道：“这都是我们燕云局出的布，各个都是订好的，我和阿娘看了又看，选了又选的。”

“可是娘亲的陪房铺子？”明行葵只觉得这名字耳熟，刚才在小沈氏那听过一回，现在倒是记住了。

花姑点点头。

符嬷嬷在门外站着，见状笑着揽过明行葵的肩：“四姑娘瞧瞧，顺带给几个姐姐都挑几件。”

明行葵心里苦笑。

这事是万万做不来的，光是明行可那一个姑娘便有够难对付了。

明行葵心里这么想，面前不显，只挑了几匹自己喜欢的，符嬷嬷又看着明行葵选了一匹，正好来年开春的裙子和褂子都有了。

明行葵正选着，一回头却没看见绿蜡跟上来：“绿蜡去哪了？”

符嬷嬷也皱了眉：“刚才还在这的，好像没跟姑娘一同过来，不如我去找找？”

明行葵摆摆手：“不用了，说不准是有什么事情忙去了。”

符嬷嬷稍稍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明行葵瞧着挑了几批布，眼睛看见一匹淡蓝色荷花暗纹的薄绸衣。

“这件倒是配大姐姐……”明行葵一句话说出口，倒是愣了愣，眼见就要过年也不知道明行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瞧着配二姑娘也好。”全嬷嬷笑道，“二姑娘素日穿蓝色也好看。”

明行葵笑着没说话，那衣裳虽是蓝色，可更亮一些，明行络不适合，也唯有明行昭能穿出这颜色的贵气。

“给大姐姐留着吧。”明行葵指了指那批布子，另有小丫头将那布包了起来。

明行葵选了好些，回去见小沈氏，小沈氏又吩咐挨个送到明行络和明行可那去。

“娘亲，我给大姐姐挑了一匹。”明行葵仰头正好够到小沈氏的膝，小沈氏闻言眼里透出几分不明的神色，可嘴角还是笑着的，“好，给大姑娘留着。”

*

明行葵找了一圈也没见绿蜡在哪，出了鸳鸯厅的门，只见廊下小丫头手里捏着果子吃，见着明行葵出来忙咽了下去：“四姑娘晚上不留下来陪太太吃饭吗？”

明行葵胡乱点了头：“看见绿蜡姐姐了吗？”

那小丫头才想起来似的，指了后院：“看见了。绿蜡姐姐一盏茶之前往后院去了。”

明行葵忽然想起来之前绿蜡说，鸳鸯厅后院的红梅，心里头一动，绿蜡这丫头倒是先去了，也不知道同自己说一声。

明行葵提着裙摆迈着小步子哒叭哒叭踩着碎石子就要绕到后院，几个丫头看着她身边没人跟着忙跟在身后。

明行葵苦笑道：“我就去后院，你们不必跟着。”

几个丫头年纪都小，看着不过是二等三等的，听了明行葵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为首一个丫头年纪看着比她们大一些，站出来到：“四姑娘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况且又是冬天，地都结冰，万一摔倒了，可是要吃苦头的。”

明行葵听了她的话，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自己这个小身板，就是幼童，这个世界的医疗手段又不知道行不行，万一磕了碰了，自己出事了就不好了。

“那你过来吧，你一个人跟着我就行了。”明行葵冲她招手，那丫头一笑，轻巧提着裙摆便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明行葵问她。

那丫头一张鹅蛋脸，模样长得也算好，额前没有留发，脑后宛了起来，唯有耳侧小碎发露出来，一张脸没那么白净，嘴唇也发白。

“我叫小穗。”小穗瞧着明行葵大大的笑了，明行葵能瞧出她的笑意中夹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示好。

“小穗。从前我没在娘亲那瞧见过你，是不是？”明行葵问她。

鸳鸯厅的能进去服侍得丫头少之又少，领头的便是璎珞，除了璎珞其他的丫头都得退一些，毕竟全嬷嬷和符嬷嬷是小沈氏得力的左膀右臂，全嬷嬷又是个性子强硬的，若是管了事，绝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不得脸，没有伺候太太的福气。”小穗垂了垂眼，有些讷讷道。

明行葵无心刺她，听了话冲她一笑：“无妨，你跟着我吧。”

小穗连连点头。

鸳鸯厅的后院说是后院，其实地方窄，只有几件屋子开了窗能瞧见后面，这才叫后院，这儿平时也没丫头打理，那一树的红梅也不知道是怎么种出来的。

明行葵踩着杂草和石子路小心的一步步往前走，遥遥的便看见那一树的烈火。

红梅开的极漂亮，一个个烙印在冬日里，看着叫人心里火辣辣的，红的那样漂亮那样耀眼。

明行葵高兴，加快脚步往前走，还未走到跟前，便看见绿蜡半身隐隐约约的站着，裙子的颜色明行葵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明行葵刚要喊她，只见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明力半张脸露了出来，他离绿蜡很近，眼里带着风流，嘴里噙着笑，绿蜡低垂着头不敢抬，明力张手握住绿蜡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