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春 第24章 第 24 章

马车原路返回，从隋家的府邸晃晃荡荡一路又到卧龙街旁，又从卧龙街拐到明园。

门外没人迎接，待马车一停，明行昭先行下了马车一路外府门里面走去，符嬷嬷护着明行葵下马车，让青山先抱着明行葵先进府。

符嬷嬷留下来照料后面的明行络和明行可。

“青山，快一些！”明行葵心跳的厉害，一首抓着青山的衣袖，青山怀中死死抱着明行葵往鸳鸯厅跑去，之间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明行葵指了府里的小路，从府门直接穿过一长条的游廊边上是府里下人的屋子，或浣衣的婆子或刷壶的丫头看见明行葵都俱愣了，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见明行葵忙的摆手，青山抱着明行葵只觉得手酸，却死死不肯放手，一路奔到鸳鸯厅。

鸳鸯厅外面是浓厚的血腥味。

明行葵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扯了扯青山的袖边，示意青山将自己放下来。

鸳鸯厅外面不见全嬷嬷的身影，屋内听见全嬷嬷的声音：“还不快跑起来！热水呢！热水备的可有！快去烧！拿干净的剪子来！”

明行葵听的心慌，一转身只见明行昭站在鸳鸯厅的外面，她今日出去做客，衣裳穿的格外鲜亮，进来以后也没来得及换，一身妃红色的长裙，上身是开襟的月白褂子，领子是叶黄色的，两边坠着带子打着结，头发全然盘了上去，编了个发髻，看着不像**岁，倒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

明行昭神情有些空然，攥着手站在原地，待看见明行葵的目光后，她眼中照旧露出一抹轻意，在明行葵看向她的一瞬间，明行昭依旧是那副骄傲的神情，就如先头夫人沈氏还在一般。

明行昭大步撩了帘子，屋内便想起全嬷嬷的惊呼：“大姑娘！您什么时候回来了？快出去候着吧，屋内不能站人。”

明行葵见状已经知道小沈氏是生产了，怎么正好就是今日，原定的日子不是八月吗？为什么提了半个月的时间！

明行葵心里忐忑，撩了帘子进了鸳鸯厅——扑面而来的一股血腥味，明行葵面色发难，喉中有些腥甜，她闻着味道，咬着牙只忍着，不顾全嬷嬷劝她出去。

“娘亲怎么了？”明行葵走到全嬷嬷面前，冷声问她。

全嬷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太太要生了。”

“原定的日子不是八月吗！怎么会提前那么久！”明行葵咬着牙问，忍不住的攥紧的拳头，意识中只觉得自己在微微发抖。

全嬷嬷眼中闪过几分不耐：“四姑娘，现在人多杂乱，不如先去外面候着……”

还没等全嬷嬷的话说完，明行昭冷声开口了：“你没听清吗？四姑娘问你，为什么太太的生产提前了？”

全嬷嬷跳了眼，望着明行昭怔了怔，声音低了几分：“……还未查清楚，只是产妇生产时间推迟或提前也是常事。”

明行葵没想到明行昭会为自己说话，全嬷嬷这个人，说是一心为了小沈氏也没错，但……也常常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认为小沈氏懦弱，又好拿捏，于是打算捏紧了小沈氏，自己一人独大，院里几个姑娘，除了明行昭，便是小沈氏亲生的明行葵，全嬷嬷也全然不在意。

如今，全嬷嬷被明行昭当着屋里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丫头和生产嬷嬷说了，心里头又燥又气，却又不敢去瞧明行昭，自己借口找了事情便走开了。

明行葵知道自己若是留在这里，帮不上忙还说不定会添乱，刚抬步往门外走，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凄厉的尖喊声。

是小沈氏。

明行葵望了那叫声的源头，一时间，步子却迈不开了。

符嬷嬷将明行络和明行可送到鸳鸯厅门外，自己忙慌慌张张的进来，见明行葵和明行昭站在屋里又是一急：“大姑娘，四姑娘。这里不是两位姑娘待的地方，先出去候着吧。”

符嬷嬷向来为人刚正，她说的话，明行昭还听上几句。

明行昭自己撩着帘子一脸冷然的出去了，明行葵一步三回头，只望着鸳鸯厅的里屋。

现在外头天已经黑了些，半昏的光下，明行葵一时间有些看不清鸳鸯厅，只见屋内丫头麻利的点了烛灯，顿时一片片光晕将鸳鸯厅照了半亮。

这么一照，明行葵只觉得鸳鸯厅似乎有些深不见底，里屋没照到光的地方，黑黢黢的一片，明行葵走了又停下，小沈氏的叫声尖利，伴着哭喊，明行葵不知道为什么，眼底滴下泪来。

*

外头的天彻底黑了。

明行葵抬头望了眼天空，星星点点的星星现在也能看得见了。

“什么时辰了？”明行葵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沙哑。

“四姑娘，酉时了。”青山轻声道。

一旁的明行可闻言抬了抬头，肚子不合时宜的叫起来。

几个姑娘下了马车便到了鸳鸯厅门外，自从下午明行昭和明行葵进去一趟，又出来后，几人便没再动过，便是身子最弱的明行络也是站在外面候着。

明行诚得了消息，不便过来便一直在慕学斋待到了明行昭她们回来，这才跟着一起过来，他站在最前头，身边是明行昭。

众人谁也没开口，就这么静默的站着，鸳鸯厅点了烛灯，外头围着纱帐，小沈氏的声音渐渐弱了，众人等了许久也没有消息。

“少爷姑娘们。”符嬷嬷喘着气从鸳鸯厅出来，还未等众人问，便听见符嬷嬷道，“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夫人命少爷姑娘们先回院子歇息。”

明行昭忙道：“太太怎么样了！”

符嬷嬷没接话，只是看着明行昭道：“太太如今没了力气，今夜还要忙。请少爷和姑娘们先回去歇着。”

明行葵听见这话，便知道小沈氏有些艰难，又转头一瞧，之间明行可垂着头明行诚也是从慕学斋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明行络更不提，身子又弱。

“大哥哥刚下了学，今日也是累了一天了，不妨先回去，三妹妹也是。”明行葵想了想开口，“二姐姐身子弱，本不应该再站着了，快回去吧。”

明行葵说完后，只见明行可的目光松了松看了看明行昭和明行葵，眼光有些闪躲。

“我留下。”明行昭道，“你也先回去歇息吧。”

明行葵闻声，看着明行昭摇摇头：“我留下。”

*

明行葵由着红烛和青山陪着到了鸳鸯厅的厢房，绿蜡得了消息，知道她今日八成要歇在鸳鸯厅，于是抱来铺盖了一应需要的东西给明行葵摆了。

“让红烛和青山先回去吧，她们陪我一整日了，也该歇歇了。”明行葵抬头道，绿蜡在这陪了明行葵，又让红烛和青山回去，喊了青梅过来。

青梅过来的时候，手里提着食盒，摆上来几道菜，粳米粥配糟鸭肉，小沈氏今日生产，府里的眼睛上上下下都顾着小沈氏了，小厨房夜里备的有热水和姜茶，又给明行葵上了碗姜茶。

明行葵耳边是小沈氏嘶喊，她颤颤巍巍端着姜茶往嘴里送，热乎乎暖了身子。

明明是盛夏的季节，偏偏明行葵今夜感觉不到热，反而觉得心里跳的厉害，浑身没劲。

隔着日暮落下的窗棂外，绿蜡个子高一眼瞧见外面有人走，手里打着提灯。

“四姑娘，你快瞧。”绿蜡轻声道，明行葵回过头去，只见明行昭的丫头舒云一手扶着明行昭，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往鸳鸯厅来。

“大姑娘没回去歇息吗？”绿蜡皱了眉。

明行葵盯着那领路的人瞧了会，最前面的是舒云，她手里提着一盏八角挂穗的灯伞，底下有雕着莲花瓣的底座，通身是红色的，映着火光半照着舒云的脸，舒云隐了嘴角，轻轻皱着眉，身后跟着明行昭。

明行葵顺着明行昭的身影朝后看去，只见还有一人跟在明行昭的后面，那人什么模样明行葵没看清，大夏天还盖了斗篷上的帽子，身形纤瘦，微风轻扫过，那暗色的斗篷底下露出半张脸，嘴角有颗痣。

明行葵想着这人好生熟悉，皱着眉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不是大姑娘屋里的海如姑姑吗？”绿蜡启声。

是了！那是海如，那个明行昭屋里叫海如的姑姑。

“你怎么认识她的！”明行葵转过头来瞧着绿蜡。

绿蜡目光有些躲躲闪闪。

“快说！”明行葵心里头慌得厉害，又见符嬷嬷和全嬷嬷招呼丫头拿热水，鸳鸯厅得正屋丫头的脚步声踏得响亮，还有符嬷嬷撩着帘子往外喊大夫的声音。

绿蜡见明行葵一直抓着自己的袖角，这才道：“……之前太太还没进府的时候，我，我之前无意间听底下的小丫头说，大姑娘院里有个姑姑，据说身上有点法力，算是个神婆子，我想去找她问问……”

具体问什么绿蜡却不肯再说了。

明行葵忽然间只觉得后背发凉：“你问她，她说的事情可对？”

绿蜡毫不犹豫的点头：“对的！将我家里人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连我夜里吃了什么也能算得出来。”

明行葵又转身去，之间明行昭和海如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鸳鸯厅另一侧厢房的灯亮起来了。

“大姐姐今日也要歇在娘亲这是不是？”明行葵道。

青梅出去给小厨房送碟子，正好进来听见声音点点头：“是。我刚巧进来碰见大姑娘带着舒云姐姐和几个丫头往另一处去了，还抱着铺盖呢。”

这便是要同明行葵一样，在鸳鸯厅歇下了。

小沈氏至今还没有动静，恐怕是要在这待上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