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变奏曲 第2章 或许我们都是鱼

史前记载里偶遇美人鱼，得到指引

回到海底环球旅行，等待生出羽翼

梦想振翅若云，高歌浪漫主义

可现实凝固干涸，尘埃落定

幡然梦醒

或许我们都是鱼，等一场雨来呼吸

——鱼忘《或许我们都是鱼》

十月的最后一天恰好是万圣节。

老沈在前一周就吩咐下去，让大家准备几个节目，万圣节的那天晚上可以开个小晚会放松一下。班里愿意去到大家面前表演的人挺多，没有才艺又不愿上台的人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迫上台表演，譬如吴恙。

于是万圣节当晚她就安心地和几个在班里说得上话的同学坐在角落里边嗑瓜子边看节目，间隔性地充当鼓掌机器。

最后一个节目就要结束了，可是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一节课的时间。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让晚会就这么结束，老沈肯定会让大家写作业。可是哪会有人到这个时候了还愿意写作业，有些人就聚在一起开始想办法拖延时间。

最后一个节目结束之后，陈岱岱带着大家起哄说让老沈讲几句话，老沈抵不过大家的热情，就去到中间打算说几句：“大家来到这里也两个多月了，同学之间都互相认全了吗？”

话音刚落，鱼忘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扶着门框微微气喘：“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晚会还没结束吧？”

教室里有过瞬间的静默，接着陈岱岱大声喊：“没有没有，你来的刚刚好。”

大家才反应过来跟着附和，气氛逐渐热烈起来。他们都以为鱼忘不会参加这次晚会，没有人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笑着道歉，说自己来晚了。

他在班里的时间本就不多，还要么是趴在桌上睡觉，要么是看书，偶尔才会和几个熟悉的同学说笑，估计到现在连班里的人都没认全。大家平时也不会特意去和他说话，时间一长都不怎么在意班里有没有这个人。

此时此刻，大家才对“鱼忘也是班里的一份子”这件事情有了清晰肯定的认知。

老沈笑着说：“你迟到了这么久，惩罚肯定少不了，就表演个节目吧！”

“没问题。”鱼忘笑着答应，“既然今天是万圣节，那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有同学十分贴心地把班里的灯全关了，只剩下电子白板上放着的那张PPT里的南瓜头发着幽幽的光。

鱼忘走到白板前面，确保大家能够看得见他的身影，随后开口讲述：“有个小男孩就要过八岁生日了，他的爸爸出门给他买生日蛋糕，但一直没回来。小男孩一直等啊等，等到晚上八点，这时突然有人来敲门。”

他伸手敲了敲讲桌，继续讲：

“小男孩知道来人不是他爸爸，因为爸爸带了钥匙，回来的时候是不会敲门的。他走到距离门比较远的位置，大声地问：你找谁啊？门外有女人的声音温柔响起：我找你啊，我的儿子，你爸爸没跟你说过我吗……”

吴恙感觉他的声音漂浮在昏暗的光里，特别是“女人”说的那几句话，他说的又轻又柔，却让她控制不住地后背发凉。

鱼忘讲着讲着突然从讲台上走下来，脚步声短暂地响起又停下。他停在偷偷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救场的陈岱岱面前，说出故事的最后一句话：“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伤害你的，因为我是你妈妈啊……”

陈岱岱突然惨叫了起来，把大家吓得一激灵。离门近的同学跑过去把教室的灯打开，然后大家就看见陈岱岱被鱼忘掐住了脖子。他的叫声越来越急促，脖子上青筋暴起。

鱼忘则笑着把话说完：“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儿子。”

陈岱岱应声倒在桌上。

教室里一时寂静，没有人说话。

鱼忘拍了拍陈岱岱的肩：“我的故事讲完了。”

陈岱岱站起来得逞地笑着向大家鞠了个躬：“怎么样？我演的不错吧？”

刚才有同学真的被吓到了，拍着自己的胸口缓劲儿；有的长舒了一口气；有的则轻松地笑了笑。老沈感叹着说：“你们可是把节日氛围拉满了，我不行，我得去喝口茶缓缓，你们自己玩儿吧。”

吴恙喝了口水压压惊，看着鱼忘笑着对配合他的陈岱岱挑了挑眉，然后转身对大家说：“刚才纯属节目效果，希望大家万圣节快乐一点，请大家吃糖。”

他站在灯光下笑着的时候，会让人忽略很多东西。吴恙也是在刚才关灯之后听着他讲故事时的抑扬顿挫才发觉，他的声线很特别。

如同游离在故事外的浅色主线，存在感刚刚好。

陈岱岱和他一起给大家挨个儿发糖，等他们发到马思羽时，马思羽手里拿着一朵红玫瑰站起来，把玫瑰递到他面前：“鱼忘，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声，很多人都围过去起哄，鱼忘被人群淹没，吴恙逐渐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在越来越大的嬉闹声里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就算不看也知道，他肯定又是笑着，吴恙脑子里莫名地冒出这个想法。

鱼忘把糖放到马思羽桌上，看着她，本就笑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们做同桌挺好的。”说完，他继续给后面的同学发糖。

耳边的哄闹声戛然小了大半，马思羽看着他，觉得他的笑生出一种残忍，让她的热烈瞬间冷却到冰点，而后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原来他对谁都那副表情，因为他对谁都不在意。

她也装作毫不在意地坐下，把玫瑰放进抽屉，撕开一颗糖放进嘴里，拿起笔写作业。

围观的同学都知趣地散开，班里安静得像是老沈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陈岱岱吓得赶紧看了一眼教室门，见那里没人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大家喊：“大家吃糖，吃糖，这糖可好吃了。”见袋子里剩的糖还多，他又给前面已经发过的同学多加了两颗。

“怎么不给我发几颗啊？”老沈终于还是闪现在教室门口，微笑的样子很瘆人。

“给您留着呢。”陈岱岱忙把糖袋子拎过去，“我还寻思着如果您不来就给您送到办公室去呢。”

“真以为我是想要你们那几颗糖啊，你们刚才干什么呢？！整栋楼都听见你们的喊声了！一个个儿一个个儿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玩儿了一晚上？我看你们是不想再有下次了，是吧？”老沈瞪着眼睛扯着嗓子说。

“不是。”“没有没有。”大家七嘴八舌地解释。

“行了行了。”老沈挥挥手，“趁还有几分钟把座位都搬回去吧，劳动委员安排同学把卫生打扫了。这次别吵了啊，等下课就自己回去睡觉。”他说完转身就走了，看样子刚才只是吓唬吓唬大家。

大家都松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桌子。吴恙刚把桌子搬回原位，劳动委员就来通知说到她们组打扫卫生。下晚自习的铃声一响，教室里就只剩下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同学。

吴恙倒垃圾的时候看到那朵被扔在垃圾桶里的红玫瑰，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不觉就想起之前在数学课上，那时她还坐在第二排，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听到周围有声音就扭头寻找声源，发现是马思羽在啃苹果。一点都不遮遮掩掩，就像今晚她光明正大地向鱼忘表达自己的喜欢。

吴恙说不清这种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两件事情想到一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一件关于马思羽的小事记那么久——像是她故意要抓住马思羽的小尾巴不放。

同小组的人在谈论今晚发生的事情，吴恙不知不觉听完了全部，她终于知道那时候鱼忘和马思羽说了什么。

她认真想了想，这么关注马思羽难道是因为那次她没接自己递过去的听写？

“那你可真是有点儿太小肚鸡肠了，吴恙。”她自言自语。

只是她忘了，她最开始关注马思羽，其实是因为听了和某个人相关的传闻。没等她记起这个，第二次月考的到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吴恙下定决心要好好准备语文，初中时语文一直是她的强项，可第一次月考时却成了她考得最不理想的一科——主要是作文扣了太多分。高中作文要写议论文，对结构和逻辑的要求都远远高于初中时的记叙文，她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这次作文写的是‘善’，吴恙拿笔在试卷上大致列了个提纲，然后开始往答题卡上边想边写。写得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就是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既然语文已经考完了，她就迅速让自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接着复习下一科。

讲月考试卷讲到作文时，语文老师突然笑了起来：“改这次作文的两个老师差点因为一篇作文吵起来，她们一个觉得写得好，一个觉得写得不好，最后是让语文组长去评的，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分数。之后我特意去翻了一下，发现是我们班吴恙的作文。”

骤然被点名，面对全班人以及老师投射来的目光，吴恙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的飞红极为明显。

“答题卡应该待会儿下课就会送过来，你们有兴趣地可以去借她的作文来看一看。”语文老师收回目光，继续讲解作文题目。

那节课后，吴恙的语文答题卡才刚到手里，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看就被人借走了，直到晚自习时才被还回来。

出乎意料地是，送答题卡的人是鱼忘。

“你的作文写得挺有意思的。”鱼忘把答题卡递给她，“不过可能里面要素有点儿多，读着感觉更像个故事。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作文能有自己的风格很厉害。”

吴恙正吃惊于他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还提了建议，有些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笑着点点头：“谢谢。”

鱼忘朝她点了下头，转身走回座位。

脸上的余热未消，吴恙边用手背贴着脸降温，边重新读作文。作文从雨果的‘善，是精神世界的太阳’写到‘上善若水’，又从水联想到鲲化鹏，最后升华主题：

或许我们都是鱼，受善之水的滋养，终有一天会乘风扶摇直上，在精神世界里展翅翱翔。

反复读了几遍以后她也觉得这篇作文有点像神话故事，鱼忘还说委婉了，素材不是多，而是过于杂了。不过没关系，这个至少是突破，她终于摸到了一些写议论文的门路。

她傻笑了一会儿，握住笔开始在本子上写这次作文的总结反思，丝毫没注意鱼忘之后匆匆离开了教室。

音体楼的琴房里，鱼忘在五线谱上写下一连串音符，页首空白处的中间写着：

或许我们都是鱼。

鱼忘说的故事是我从一本书（记不清是哪本了）上看到的，非原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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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或许我们都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