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信徒还被蒙在鼓里吗 第4章 布莱特家

江郁青已经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出神许久了，他一边艰难消化着莱尔记忆所带来的庞大情感冲击一边思考起目前的现状。

没能进入神国的他正身处一个名叫埃翡的宇宙星系之中，这里的人拥有一种名为精神力的奇异力量体系与被称作ABO的第二性别体系。

依照神明大人的说法，这个世界似乎存在着一些能够帮助他进入神国的东西，然而该去哪里寻找江郁青却毫无头绪。

后颈处时不时传来微弱的痛感，那是腺体被摘除后的后遗症，一种无法被治愈的精神疼痛，这种病症极其罕见，大概是因为所有被强行摘除腺体的人都已经死了。

思及此处，江郁青的神色不由有些暗沉，全面吸纳莱尔记忆的好处是他能对这个世界有全须全尾的清晰认知，但坏处同样显而易见，对于那些痛苦绝望的记忆他感同身受。

伸出手在后颈处试探着摸了几下，光滑的触感似乎在告诉江郁青一切都稀疏平常，但莱尔的记忆却清楚告诉他那里曾经有着些什么。

轻叹一口气，这对他或许也不算是坏事，毕竟莫名长出一个器官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ABO世界，神奇的精神力体系。。。

江郁青闭上眼不愿再去想那些繁杂的事物，但茫然只会滋生更多的茫然，陌生的世界与陌生的身份，这样堪称无助的境遇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但，不同的是，神明大人对自己寄予了厚望，而他必须要迈出第一步，尽管内心一直在逃避，但他早已不是趴在奶奶膝上听故事的年幼稚童了。

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江郁青忍着痛一鼓作气地下了床，身上单薄的病号服下是病态而瘦弱的躯体，他能感觉到身体中存在着的生疏与不协调，像是一台许久不曾运转的机器。

打开与狭小室内完美适配的窄小衣柜，几件款式老旧的衣服孤零零地挂在横杆上，目光逡巡一圈江郁青挑出了一件低调的灰色常服换上，在同样狭小换衣镜前打量了下镜中的自己，衣服勉强合身，只是青年苍白病弱的面容让他的气场无端显出几分阴郁。

江郁青穿着鞋踮着脚在屋内走了几圈，略显生疏的步伐逐渐变得熟练，身体也愈发灵活，这样的动作是他在一本科普杂志上看到的，对于长久不运动的人有一定的疗愈作用。

运动了一会儿后感觉到身体传来的阵阵暖意江郁青站定在了原地，眼眸微敛，象征思考的弧光转瞬即逝，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几乎是同时一只羊状生物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几乎不透光的黑像是在墨池里面滚了几滚，长而微卷的羊毛自然垂下叠加出了蓬松的外表，一双泛着冰冷的无机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前方，像是没有情感的机器。

江郁青皱了皱眉，在莱尔的记忆中精神体应该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绵羊，但此刻在江郁青眼前的却是一直截然不同的黑羊，然而还没等江郁青细想，眼前的精神体便陡然发生了变化。

黑羊的身影在原地频繁地明灭闪烁，像是不断闪屏的电脑屏幕，有时身影几乎看不见，江郁青心中猛然一紧，他快速在记忆中翻找着造成这种古怪现象的原因。

答案很快就浮出水面——刚觉醒精神力的孩童常常因精神力不足而导致精神体时隐时现，但这一答案却带来了更大的疑问——他已经成年，更何况在莱尔全部记忆的加持下他对于精神力的掌握可以说得上是信手拈来，精神体怎么可能会不稳定呢？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打断了江郁青的沉思，他转头看去，是门那边传来的声音，长久以来安全感的缺失让他选择了静观其变。

门外的人见没有应答又敲了敲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后又开口道：“莱尔少爷，您醒了吗？老爷和夫人他们已经在用餐了，您要用餐吗？”

江郁青的记忆中并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线，他沉着声音问：“你是谁？”

屋外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静了一会儿后才又有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莱尔少爷，我是新来的佣人，我叫艾薇。。。”

紧闭的房门被突兀拉开，艾薇吓了一跳，眼前站着一个神色阴郁的瘦弱青年，看起来许久未打理过的头发披散下来，一双眼中满是警惕与审视，艾薇只觉心中的忐忑不安又深了几分。

“之前的佣人呢？”

“我。。。我并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佣人。。。”冰冷的态度让艾薇压力倍增，更别说眼前青年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压迫感，本就性格内向的艾薇感觉更加自闭了。

注意到眼前看起来有如惊弓之鸟的女孩，江郁青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有那么吓人吗？他试着放轻语气，只是那声音听起来依旧冷漠：“有什么事吗？”

好在女孩依旧记得自己前来的任务，她压下心中的紧张声线颤抖地说道：“老爷和夫人说请莱尔少爷您去客厅吃饭。”

江郁青挑挑眉，从莱尔有记忆起就一直是在自己屋子里吃的饭，桑本可从来都没允许过他在餐桌上用餐，怎么今天就转了性子？而且‘请’这个字眼在桑本嘴里面说出来属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了，想必真实的用语不会那么好听。

“莱尔少爷，老爷和夫人他们还在等。。。”

艾薇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桑本老爷的怒气她着实承受不住，她只能希望在这位莱尔少爷这儿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江郁青冷淡地扫了一眼神色紧张的艾薇，随后便越过了面前的人径直朝着客厅方向走去，艾薇愣神了几秒后连忙跟上。

莱尔的房间在一楼最角落，是由原先的杂物间改造而来，原本伊芙撺掇着要莱尔睡在地下室，不过考虑到干活不方便就作罢了。

客厅的装饰大体上算得上典雅美观，只不过从家具上边角处剥落的漆皮看出其使用年限已经不低，餐桌上桑本几人正在用餐，他们的衣着颇为精致，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席。

桑本的小儿子罗斯也坐在餐桌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从拐角走来的江郁青，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他一向是当作佣人一样使唤，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语带嘲讽地开口：“妈妈你看，那个人来了。”

罗斯的话吸引了餐桌上几人的注意，伊芙偏头看去，苍白瘦弱的青年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走了过来，她的嘴角立时就带上了一丝嘲弄，扑了白粉的脸上却挂上了虚伪的关切：“哎呀，是莱尔来了，快坐快坐，老爷你真是的，莱尔的病才刚好都不能下床呢，你怎么就叫他过来了。”

桑本面色不善地盯着莱尔，一边嚼着食物一边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这么慢？你是死在屋里了吗？”

江郁青无视了几人显而易见的恶意，他拉开椅子在餐桌的另一侧坐下，神色冷淡地扫过餐桌上几人或厌恶或虚伪的面容后他扭头向着一旁的艾薇开口道：“请问还有食物吗？请给我一些。”

艾薇愣了一下后有些不安地扫了一旁嘴角带笑的伊芙，她低下头语带犹豫地开口：“食物。。。有的。。。莱尔少爷，您请稍等。”

一旁的桑本因话语被无视显得有些愤怒，他那张油腻的面上挤出了几道带有怒意的沟壑，刚想要发作一旁的伊芙就及时开了口：“老爷，莱尔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弱，精神肯定也不大好你别怪罪，你说是不是莱尔？”

话头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江郁青不知道伊芙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对于无需在意的人他不会多给半点眼神，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伊芙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她绷着嘴角用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莱尔，你可要赶快养好身子啊，不然家里这大大小小的事情艾薇一个人可干不完。”

弯弯绕绕后伊芙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在她看来没了腺体的莱尔自然就没了去上学的必要，这样也就能省下一笔学费，之后找个由头把佣人给解雇了，这样又是一笔节省。

这时伊芙倒是选择性忘记了学费完全是由莱尔一人承担，甚至莱尔每个月还要将打工工资的一半上交给桑本。

桑本没有说话，显然他早已经默许了此事，这时候说出来并非是询问而是通知，以莱尔平时软弱的性格也必然不会说些什么。

“我要回学校。”

伊芙脸上的笑容登时僵硬，一向逆来顺受的莱尔竟然会拒绝她，而被震惊地显然不是他一个人，桑本的怒意同样掩盖不住：“回学校？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给我老实呆在家里面别给我出去丢人！”

不小的声量像是要让整个房子都为之震颤，从厨房端来‘食物’的艾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手中的餐盘险些脱手，好在最后她艰难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打碎江郁青仅有的饭食。

佣人的出现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少许，在外人面前桑本还是会顾及一下自己早不剩多少的面子，饭食差不多用完了，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语带威胁道：“回学校的事情你就不用想了，你就给我老实呆在家里不准出去。”

江郁青没有多说什么，对于无法交流的人他向来不会多费口舌，桑本只当他是默认了便也不再说话。

艾薇将餐盘放在江郁青面前的桌面上，银制的餐盘上滚动着几管胶装液体，几乎透明的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无限接近于水的质感，这是最低级的营养液，在埃翡主星就是送给路边的乞丐都要被嫌弃。

“莱尔，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多吃流食比较好。”伊芙适时在一旁煽风点火，给这个没用的人花钱这种事她才不会做。

艾薇上前一步在伊芙身后适时开口：“老爷，夫人，帕丁顿男爵家的邀约时间就快到了。”

布莱特子爵家新得到了一大笔钱财的消息在底层贵族间传播得格外迅速，有不少从前从未听说过的子爵男爵向他们伸出了交好的橄榄枝。

桑本和伊芙手忙脚落地擦拭了嘴角，连带着罗斯也一脸重视的模样，他们彼此间检查着服装是否得体，就连衣服上的褶皱都要一一抚平。

看着这一家人的和谐画面江郁青面色平淡，他视线瞥到了一旁沉默站立着的艾薇后想到了什么，对着正在补妆的伊芙问道：“先前的佣人莱雅去哪里了？”

伊芙难得开心也懒得再去做出虚伪的模样，她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莱雅？她打碎了我的茶杯我就叫她走了，这些平民区来的人一个个都做事笨手笨脚，真是没有一个有用的。”

“而且那个莱雅居然还敢问我要工钱，哼，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这么不要脸面，我都没有叫她赔偿我的茶杯，怎么莱尔，你该不会还想她回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伊芙紧盯着江郁青的脸，以前莱雅在的时候经常帮着莱尔做事，有几次居然还敢为他说话，她早就看她不爽了，借着一个莫须有的名头她就把那个老女人给打发走了，她想要知道莱尔会是个什么表情，伊芙的脸上带着隐秘的期待。

然而扫兴的是江郁青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不再作声，伊芙自觉没趣，转身便和桑本罗斯两人出了门，对于帕丁顿男爵家的宴席她可是期待已久。

大门关上，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江郁青拧开装着营养液的管子尝了一口，入口的味道淡的和水一样，甚至还带有莫名的苦味。

“真难喝。”

江郁青默默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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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布莱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