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山来了个小姑凉,血窟里闯进了萌妹,这可是一大稀奇,瓦舍里的糙汉子们都有些雀跃,好在有总督在场,无人敢造次,只是仍有人按耐不住,悄悄伸长了脖子去看。
只见远远进来一个人,却是男总督文君期,众人立刻起身行礼,他走到屋子中央,扭头对身后说了句什么,便继续径直走向正位,朝白强刃微一颔首,在她一旁坐下,待坐定后对着众人说道:“都起来吧,都坐~”众人一阵欣喜心里暗想,“妙,看来文总督今日心情不错”。众人起身后,惊奇的发现新来的舍主已经亭亭玉立的站在屋中了,方才竟是跟在文君期身后进来的,因文君期高大的身躯将她挡了个严实,故而众人在行完礼后才发现她。
她一袭粗布长裙,难掩娇艳姿色。三千青丝如瀑,只编做两股长辫,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似雪的脸颊旁,衬得皮肤更加娇嫩。眉若远黛,不画而墨,眸似盈盈秋水,眼波流转;琼鼻秀挺,轻嗅馥郁比花朵更加明艳;朱唇轻启,如琉璃般光华璀璨。一颦一笑间,藏着灵动与羞怯,举手投足中,更添几分柔美。
人群里有一阵骚动。那女子被众人目光打量的有些紧张,此刻已是低低垂下了头,文君期见状有些不喜,轻咳了一声说道:“君潇潇你去右手末位落座。”君潇潇闻言如蒙大赦般,看着他答到:“好的,君期先生。”众人闻言都是一震,却见文君期面色如常,并未出声责怪。往常众人皆称文君期为总督,无人敢套近乎,这新来的小女子居然敢如此称呼,而且总督还未动怒,也算一桩奇事。商泓渊心下鄙夷:“这哪里是没有动怒,这分明是被那吴侬软语叫爽了!”
君潇潇丝毫没有察觉在座众人的异样,她乖巧的来到位置上坐好,并不敢多发一语,仍是默默的看着首座上的文君期。文君期开口对她关照道:“往后诸事都可以来问他们,当然也可以来问我。右边首位的商泓渊,左边第二个韦东亭,还有你旁边的曾刚都可以问。”文君期言语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被叫到名字的三人依次站立向总督行礼,君潇潇忙探头去看,在心里默默记下他们的容貌姓名。文君期说罢又想到了什么,扭向一侧喊道:“戚少阳,你站起来,把脑袋伸长。”被叫到的男子虽不明所以,但仍是原样照做,容貌稚嫩表情憨厚,君潇潇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轻柔悦耳,但此刻屋内众人都敛容屏气,这笑声还是有些突兀了,与屋内紧张忐忑的氛围格格不入,顾慧欣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君潇潇,生怕总督会出言责骂。却见文君期按下嘴角的笑意说道:“记住这个人的脸,可一定不要跟他学。”众人哄堂大笑,总督亲自下场讲幽默,谁又敢不捧场呢。君潇潇仍是满脸笑意的冲文君期认真的点了点头,像一只乖巧的雀儿,顾慧欣心中暗暗为她松了口气。
“好了!现在来讲正事。”一直未发一言的白强刃厉声呵道。偌大的屋子登时落针可闻,君潇潇也紧张的起来,双手交握捧在胸前。白强刃凌厉的说道:“这个月已经过半!各家交上来的火灵绒都是什么个样子!柳乐佳你是只管吃饭不管喘气是吧,你家都交的是个什么!你若不能做,趁早滚蛋,落枫山不养饭桶!”被骂到的男子早已匍匐在地,抖若筛糠。白强刃却丝毫不理,又骂道:“唐威,你做的真是个好瓦舍!火灵鸡死了!牧灵奴也死了!你把他们逼的再紧有什么用,交的东西呢!你要实在凑不齐,我也便不要了,你自请去育灵池修养吧。”唐威闻言,五尺的汉子早已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还有你,戚少阳!”白强刃一句话未说完,右手已经长鞭如蛇舔向戚少阳,戚少阳却一闪身让长鞭落了空,径直走到白强刃面前,笑道:“强刃你别怕,我的鸡个个都养的膘肥体壮,这个月一定能教足数的!你放心,有我呢。”说罢还大剌剌的锤了锤胸脯。
众人对他一如既往的作死都有些无语,只在心里为这个傻子默哀。白强刃丝毫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她举起了鞭子,刷刷刷飞快的舞动,直抽了一刻钟,待她停下时,戚少阳全身已是血痕累累,却仍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宽容。白强刃收好鞭子直接坐下,再看这蠢物一眼都会让她厌烦。
君潇潇看着这一番变故,已是吓呆住了,她看着戚少阳满是血污的脸,差点都要坐不住了。又见少阳炙热的眼光仍跟随着白强刃,君潇潇心里有些同情。文君期察觉到角落里的小人儿的异样,对着下座道:“紫伊,你先带君潇潇回她的瓦舍,后面的事宜有丰都在就好了。她的瓦舍就是新建的那间。”林紫伊心想那跟自己是相反的方向,按理该是商泓渊带她才是顺便。但是却不敢反驳,起身朝君潇潇走去,韦东亭抬眸依依不舍的目送林紫伊离开。商泓渊心里默默给君潇潇标记上了重点,能让文总督再三维护的人,自己与她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她的瓦舍离自己的最近,必须要注意避嫌,免得影响了自己现在的大好前途。首座上,文君期和白强刃密语了几句,白强刃面无表情的宣布:“你们都听好了,所有瓦舍本月加收一成,我不管你们是昼夜不息,还是给它拔的掉血,总之差一厘可都仔细你们的皮!”
冷冰冰的一句话,抽走了在场所有人的气力,众人一个个丧气的离开,文君期唤道:“商泓渊你留一下,我跟你有话说。”白强刃闻言有些踟躇,她本已起身想跟文君期一起回去,谁知临时插进来个商泓渊,她现在半起着身,正在纠结要不要坐下,文君期已抢先说道:“强刃你先回去吧。”
白强刃离开后,商泓渊走至文君期面前,跪下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下,朗声道:“总督大人,商泓渊拜首。”文君期看着他谦卑的模样,忙下了几步台阶,亲自走过去扶他起身。文君期热络的拍着他的手:“泓渊呐,你们瓦舍本月的收成很不错,继续保持,以你今年的岁收,年底大有机会得偿所愿,你可要用心,切莫辜负大好局面呐!”商泓渊欣喜的再拜道:“多谢总督提携,泓渊此生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商泓渊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心底涌起一丝自嘲,面上却仍是谄媚的模样。文君期看着他帅气又卑微的脸一时之间心情大好,便让他退下。商泓渊朝他一拜正准备离开,文君期却仿佛临时起意的说了一句:“哦,对了,新来的那个,你不用理她,有什么事情让她去问别人,你只一心在瓦舍上,不要让她影响。”商泓渊忙答应道,再拜离去。心下暗想:“我向来是冷心冷面从不管他人死活,他明明知道,却多此一句嘱咐,看似随口一说实际这句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真是关心则乱。啧啧啧,堂堂总督,你让我发现了。同时商泓渊心中又有些洋洋得意,原来自己的外貌和才华已经让总督这般忌惮,如此防备着不让我接近那人。商泓渊嘴角涌起一丝冷笑,全无方才做小伏低的模样,潇洒畅快的大步离去。
这边厢君潇潇她们已经走出很远,林紫伊先是安慰了她几句,看她情绪好转了,便开始给她讲瓦舍的相关事宜。她讲的无比仔细,尤其是有关总督验收的事宜,她更是具体到每个动作每个器皿。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用心的在教,每讲到的注意点,都会反复强调做错后的惩罚,隐约让人感觉,这每一个注意点的背后,都是一次真实发生过得一场血肉模糊的教训。她不知道上一个犯这些错误的人,到底遭受了什么样惩罚,但是她知道这一定是自己所不愿承受的,故而林紫伊讲的凝重,君潇潇也记的认真。
君潇潇心里无比感激,此刻只拿紫伊当亲姐般依赖,同时她也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地方的炼狱般的气质,以及众人对两位总督刻入骨髓中的畏惧。她想到了文君期,那个长相白净温柔的男人,是他将自己带上山来,在这陌生的地方,作为第一个认识的人,她不自觉的就想依赖他,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哪儿呢,他是不是像紫伊姐口中的凶神恶煞呢,她更愿意相信一路上的温柔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吧~这么想着,君潇潇心里安稳了许多。
林紫伊言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最后再说一句,你记着对那些牧灵奴一定要凶要狠,就像白强刃对我们那样!然后有任何不会的就去你下面那间去问曾刚,他一定会帮你,如果他也解决不了的,就只能去上面找商泓渊了,他嘴巴很坏,可是你别怕,多求他几遍总会帮你的。那,我就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的,每个月都会有拣收,我们到时候再聚!”君潇潇忙点头,送她离去,一路送至路口又问道:“姐,育灵池是什么呀。”林紫伊闻言大骇,猛的将她搂住,悲戚道:“好姑娘,照顾好自己,一定能离开这儿的!一定能!”君潇潇温柔的说道:“姐,我爹卖我的时候说了,等他一年,赚到了钱来赎我。”林紫伊闻言更是心疼不已,却也无能为力,叮嘱再三后无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