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快要到时间,爷爷还没回房间,宋潇潇只得返回楼上,继续着刚刚未完成的直播。
强打着精神说完这半个小时,弹幕里疑惑的言论渐消,她顺势赶忙和大家说了再见,关了电脑下楼去找爷爷。
这瓶止痛药她在网上查了下,是无需医生处方在药店可购买的非甾体抗炎镇痛药,适用于一般疼痛,她生理期疼时也会吃,但是宋潇潇还是放心不下,爷爷到底哪里不舒服,要用到药物止痛。
拨打爷爷的手机,铃声却在书桌前响起,爷爷又不带手机。
宋潇潇懊恼不已,她刚才应该拦住连伯,问清爷爷在哪的。
她一边在手机上联系连伯,一边敲响文嫂房门,好在文嫂房间的灯是亮的,她听到是宋潇潇,忙披了衣服开门:“潇潇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文嫂,你有没有看到爷爷?”
“潇潇你先别急。”文嫂静静思索了一下:“可能是在花房,叶先生送来的姚黄蔫蔫的,老爷子晚间总去看。”
“好。”手机上连伯也回了消息,她阻住文嫂跟上来的步伐:“您先歇着吧,我去看看。”
两侧路灯已然亮起,天越来越热,庭院里植被多,难免有喜光的飞虫在灯罩边飞来飞去,明明距离她很远,可宋潇潇还是忍不住挥手赶走,似乎这样能将她心中的烦忧也一并赶走。
快要到花房时,透过玻璃,宋潇潇远远看见爷爷正举着一把剪刀俯身修剪花枝,看起来既惬意又安闲。
她该过去吗?过去怎么说?
眼眶突然涌上酸意,可能是晚上一直直播加上路灯太刺目,手术后的眼睛耐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紧紧握着手里的药瓶,默默站在树后。
更深露重,她拢了拢身上的针织外套,原地踱着步,青草地软软的,踩上去沙沙作响。
不知等了多久,花房那边传来一丝声响,眼见着爷爷起身往外走,她往后退了两步,佯装刚刚找过来的样子,急吼吼奔上去,喊道:“爷爷!”
宋爷爷合上门,手握成拳捶了捶后腰,道:“怎么还没睡?”
“我…”她将药瓶塞进外套口袋,上前扶住爷爷,“我刚直播的时候缺素材,就去库房里拿了两块翡翠,连伯不在,我把钥匙放您房间保险柜里了。”
“嗯,你这孩子,怎么不多穿点?”看到她身上薄薄一条针织衫,宋爷爷不禁皱眉,欲脱下身上的工装外套。
“我不冷,爷爷,马上就到家了。”
爷爷往她手背探了探,气道:“这还不冷,走快些,一会儿喝点姜汤驱驱寒。”
眼眶更酸了,宋潇潇撇了撇嘴,如鲠在喉,她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她还是问不出口,生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回到家里,连伯已经候在门口。
口袋里的药瓶随着步伐来回晃动,宋潇潇肘侧紧紧贴着,她犹豫了良久,直到送爷爷回了房间,连伯问她:“潇潇小姐,钥匙可用好了?”
将同爷爷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连伯,宋潇潇越过他,走到保险箱所在之处,“稍等下,我拿出来。”
连伯自动避开,接着他紧盯玻璃柜子的目光一闪,含笑接过钥匙,复又回到宋爷爷身边。
宋潇潇心里藏着事,动作慢了几瞬,再一转身,恰好看见爷爷身侧的连伯合上唇。
房间里静悄悄的,好似刚才连伯的动作如幻影一般,宋潇潇没来得及思考,爷爷朝她看了一眼:“好了吗?”
“嗯。”她双手插着口袋,慢腾腾地走过去。
只听到宋爷爷关切问身边之人:“医生怎么说?”
宋潇潇捏着药瓶竖起了耳朵。
连伯回:“老毛病了,原先的不顶用了,又给换了种新药。”
连伯在宋家多年,他口中的老毛病应当是指偏头痛,反反复复的始终不见好,宋潇潇也是知道的。
“没办法根治吗?”宋潇潇开口问道。
“只是轻微的,止痛药尚能缓解,说起止痛药,老爷子还不让我多吃,硬是没收了我一瓶,非要让刘医生给瞧瞧再还给我。”
刘医生这两天休假。
宋爷爷哼道:“你那止痛药我问了,伤胃的,不能吃。”
连伯似不服气:“这药啊,总归有些副作用,可这是医生开的,再说,我的胃好着呢。”
说罢,连伯苦笑着看向宋潇潇:“潇潇你说说,老爷子是不是不讲道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就说,按照刘医生的负责程度,止痛药一定会列入爷爷每日必吃的药品清单里,她检查时不会遗漏,这瓶药出现在普通柜子里,而不是药柜里,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想必真的是爷爷没收了连伯要吃的药。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保险柜,好像没关好,我去看看。”
将药瓶放回原处。爷爷看起来有些疲累,宋潇潇不再打扰,和爷爷说了晚安之后就回到了房间。
*
虞恬失恋了,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
宋潇潇开车前往她的住所,一打开门,就被震天响的哭声给惊住了。
“怎么回事啊?”宋潇潇穿过一地纸巾球,来到沙发前。前几天还好好的,说要约她一块吃饭,这饭还没吃着,怎么突然分手了。
哭声顿止,宋潇潇凑身一看,光打雷不下雨,一滴眼泪都没有。
虞恬冷着脸解释原委:“被许颖菱翘了墙角。”
前男友小她两岁,大学毕业没多久,虞恬原就存着玩玩的心没太认真,反正家世悬殊太大,家里肯定不会同意,但是,被人挖墙脚,也太可气了。
气得她一整夜都没睡着。
“我亲眼看着他俩进的酒店,吃我的穿我的,还跟我玩出轨,狗男人,呸…”
“许颖菱…”当初在虞茜姐的订婚典礼上有过一面之缘,宋潇潇抚着她的肩膀沉思:“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穷小子和破落户,给他们一点眼神都算我输!”虞恬气得口不择言,前脚刚答应和她交往,后脚就和别的女人鬼混,纵使豁达开朗如她,也很难接受现实。
偏偏她姐姐结婚在即,这个当口她岂能因为个人私事引来他人看热闹,尽管这并不是她的错,可一旦闹大,外人才不会这么想。
等姐姐结了婚,看她怎么收拾这对狗男女!
但现在,心中苦闷太难疏解了,她气得心口发疼,只想把那两个人拿麻袋给套了打一顿。
“垃圾!”
“就是!”宋潇潇附和着。
“白眼狼!”
“谁说不是呢!”
“软饭男!”
“可恶!”
虞恬哭笑不得:“宋潇潇你是捧哏吗?”
这么一宣泄,她好受了许多,很快释怀:“一个男人而已,现在想想,除了皮相好一点,其他样样拿不出手,我知道许颖菱什么打算,她就是嫉妒我姐,抢不走傅朗嵩,就拿那小白脸作筏子给我难堪呢,我越在乎她越得意。”
虞恬兴冲冲起身:“今晚我就让她知道,追我的男人,各个都比那小白脸强上百倍!”
说着她拿起手机,紧接着面色一变:“我是服霍越了,你看看。”
霍越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虞恬失恋的消息,喊她出去吃饭。
个人感情的事,身为好友的宋潇潇不便插手,但她还是提醒道:“你是打算再续前缘吗?”
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高一谈到大一,后来因为霍越出国虞恬留在了国内而分开,联系一直没断,虞恬没停过恋爱,霍越女友也换了不少。
“害,分手了也能做朋友啊,你就别管我了,他喊我去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宋潇潇挑了挑眉,指着她的心口:“你问你的心,希望我去吗?”
虞恬展颜一笑,最了解她的还是宋潇潇,阴霾一扫而空:“你还不知道我嘛,反正,他现在也单身,对不对?”
一切尽在不言中,宋潇潇顿了顿,“得,我今天是白来了,你有人安慰了就不需要我咯!”
“没有,那一起去嘛,你想吃什么?我让霍越请客。”
兴冲冲的模样,哪里还有刚失恋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总比沉溺在痛苦中要强,宋潇潇摇头:“我还是回家写论文去吧,拼一拼看今年能不能评上副教授。”
“你肯定可以的。”
“承你吉言,行啦,你别送我了,我开车来的。”
驱车回到家,宋潇潇突然想起,怪不得许颖菱这个名字这么耳熟,虞恬曾经和她分享过一个八卦,说是许颖菱有个哥大的表姐对闻镜的父亲有意,这个八卦她没有和闻镜提及过,自然无法确定真假。
但是,她前两天去闻镜的书房借笔时,他桌上放着一份简历,照片上的女人和许颖菱有几分相似,毕业院校那一栏赫然就是哥大。
天已经黑透了,闻镜还没回家,宋潇潇从浴室里出来,敷着面膜听着网络课程。
床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宋潇潇仰着头接通电话,“喂?”
吴景明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撕开面膜,披上家居服,应道:“好,我这就下去,辛苦你了。”
闻镜今晚有个应酬,现在车到了楼下,吴景明把喝醉的他搀到了客厅里。
下楼以后,宋潇潇先拜托文嫂煮个醒酒汤,接着来到了客厅,和上回大伯醉酒伤人不一样,闻镜安安静静地倚在那里,只眉头蹙在一块,看起来很难受。
吴景明帮她把人扶到了楼上,接着便离开了。
他的额上起了一些汗,宋潇潇轻柔拭去,唤道:“闻镜?”
他一言不发,难耐地扯开领带,倒在了沙发上。
适时文嫂端了醒酒汤上来,宋潇潇接过关上门,把汤放在了茶几上。
热气腾腾冒起,她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刚好适口,一点也不烫。
她端起碗搅了搅,低声哄着:“起来把醒酒汤喝了。”
没有得到回应,宋潇潇无声叹气,将碗放回茶几上,俯身,手臂穿过他的颈下,用尽全身力气托起他。
然而,纹丝不动,她根本抱不动啊!
宋潇潇没辙了,看到他凌乱的领带,伸手将它解开放至一边,又低头将他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一些。
离得近了,那股醺然酒气也愈发近了,浓郁酒香并不难闻,否则她一定要把他丢到隔壁去的。
“闻镜,你这样没法睡的,得去洗个澡呀。”
他的眼皮子动了动,宋潇潇看到后,连忙又端起了碗,趁机舀了一勺喂进他微张的嘴里。
“咽下去呀…”
喉结滚动了一下,闻镜听话地咽了下去,或许是醒酒汤太难喝,他皱眉偏过头,手臂凌空挥了一下覆在眼睛之上,这一下,正好和舀第二勺汤的宋潇潇对了个正着,勺子裹着褐色的汤掉了下去。
宋潇潇忙拿手去挡,睡衣袖子瞬间湿了一片,好在瓷勺子没打在闻镜身上,滚到了地板下面。
“…”那就这么睡吧,她不管了,也管不了。
可他看起来真的很难受,宋潇潇重新坐了下来,欠身脱去他身上外套,目光触到裤子时,想起她上回碰闻镜皮带时他那个满含深意的眼神,宋潇潇停下了手,还是找人来吧。
她单手托起碗,正欲起身去找人,躺着的人突然意识回了笼,准确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顺势将她拉了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宋潇潇惊愕地倒在了闻镜身上,她闷哼一声,有苦难言,大半碗醒酒汤尽数洒在了闻镜的衣襟之上,这么一跌,没悬念的,又将她的领口也染湿一片,凉凉地贴在皮肤上。
下巴也溅上了几滴。
完了,白洗澡了,她听着闻镜的心跳,不合时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