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仵作升职记 第75章 如若

翌日清晨，辗转难眠的卢冉蔚侧过身看向怀中的崔思岑和崔停清，眼睛里的柔情让人着迷。隔着崔思岑，仔细打量崔停清，她不由会心一笑。

这孩子回到崔府之后，吃得好了睡得香了，身子长个容颜也张开，模样逐渐褪去稚嫩，眼瞅着与阿岑愈发不像。

眼眸忽然睁开的崔思岑定定地看着卢冉蔚，因睡不好眼下乌青浓厚，她眨了眨长而翘的鸦睫。卢冉蔚余光瞧见崔思岑，疑惑低下头，四目相对，她读懂女儿眼神的意思。

但她只是对女儿笑了下，轻轻拍拍女儿的脑袋。手中少女的头发柔软如丝，逆着阳光瞧去竟如菟丝花般杂乱，卢冉蔚坐起身，“你醒啦？是这儿睡得不安稳吗？你眼底的乌青大得吓人。”

正说话之际，外面吵吵嚷嚷，声音嘈杂得很。卢冉蔚和崔思岑好奇地站起身走到门栏上看，其余人都被吵醒。

差役过来打开牢门，神情恭恭敬敬地说道：“卢使相，我等奉大理寺卿程正卿之命，特来此将大家放出去。”

“为何？”卢冉蔚担心有诈，按兵不动问道。

“为何，我也不知。”差役挠挠头，“请卢使相还是带着女娘们离去吧，崔尚书已经带着人在外边等你们了。我听崔尚书与程正卿说，这是陛下的旨意。”

娇滴滴的女娘们顿时开心起来，跟着卢冉蔚走出牢门。崔停清跟在最后，将要踏出之时，被差役拦下。差役道：“对不住崔少卿，程正卿指明你还需要在牢内等待。”

崔停清抬眸看到众人担忧的眼神，她看似不在意地笑了下，催促她们快些离开，回去好好洗漱，她在牢中等陛下查明真相。崔思岑蹙眉盯着她，崔停清紧接着道：“快回去吧，住了一晚上身上臭烘烘了吧？我在这里，你在外面，我还需要你帮忙呢。”

送走众人，地牢里显得空荡荡的，崔停清独自一人坐在仅有的阳光下，身上裹着她们留下来的被褥。即使过得厚重，也感受不到春意的暖，呼吸之间隐约能看到白雾。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阳光照射的方向发生了改变，崔停清便跟着太阳走。她的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木讷地看往牢门的方向，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吏。

小吏把门打开，宇文柏快速走到崔停清跟前，心疼得眼眶发红。他双手握着崔停清发冷的手，恼怒训斥门外的小吏，“地牢如此冷，不懂得取些取暖的汤婆子过来吗？”

那些小吏顿时手忙脚乱地消失在牢门外。

“让你受苦了。”宇文柏伸出手触摸崔停清的脸，小小一张，似乎一个巴掌就能将其裹住。崔停清抬眸看着宇文柏不嫌脏地半跪在地上，他眼中挂泪，眼下乌青不比她的轻，原本会处理得清爽的胡子，因无时间整理，冒出青茬。

她伸出带着灰尘的手覆在宇文柏的脸上，大拇指指腹擦过青茬，“多谢你，让我的家人先出去。我是陛下重点怀疑对象，出不去乃意料之中。倒是你，答应她何事，她竟肯放过崔家其余人。”

“不仅我，”宇文柏贪恋此刻，“还有宁家、太师陈家以及太子妃独孤家。他们共劝陛下，也应感谢你阿母族人，多为名士夙儒，陛下不敢轻举妄动。”

“此事，是瑞王设计当真被陛下知晓，有人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陛下想一石二鸟？”崔停清问道。

他们知道，崔、卢两家势力逐渐强大，愈发被女帝忌惮。但崔停清不明，崔、卢两家极大部分是女帝一手造就，为何莫名其妙忌惮？她担心功高盖主，但是后继之人会受崔、卢两家牵制。

“高处不胜寒，陛下如何想，我们极难揣测。但今早上朝，百官皆为崔家说情，陛下似乎极为不悦。听闻下朝之后，喊了几个大臣去训斥一顿。即便如此，陛下还是放了崔家。内推府去调查瑞王的踪迹，暂时没有结果。”

崔停清点点头，“你信我吗？”

旋即，她看到宇文柏的神情，嫣然一笑，“我做什么事情，你都派人调查清楚了吧。瑞王是来找我了，找我要一幅画，名叫《乘黄千岁环册》。”

当崔停清话音落下，注意到宇文柏眼眸里的震惊。他着急道：“此画在你这？”

“嗯，被我烧了。”

听闻已被烧掉，宇文柏窒息悬浮的心舒缓过来，“烧了便好，此物不祥，不宜落到瑞王手中。”

“你早早知道此画的秘密？”

宇文柏欲言又止。

她早该想到，神通广大的内推府和宇文柏怎么会不知晓此事。女帝最信任的人之一便有宇文柏，她何必觉得失落呢。她本比宇文柏进场晚，还未进入腹地，与宇文柏尚未成亲未结成同盟，并非同派。

眼瞅着崔停清失落，宇文柏内心难受，紧接着听到崔停清说，“知道得越多，危险越大。我能接触到画卷，总感觉很是凑巧，凑巧得让人心生疑，似乎有人故意借此事设局引诱。”

极快从难受情绪抽离，崔停清细细想过这些事情，细思极恐。对方可能知晓瑞王正在搜查这幅画卷，故意放出假线索让崔停清上钩，再给瑞王放出消息，引瑞王回到上都城，想一箭双雕。

“我深知我能力，”崔停清双眼坚定看向宇文柏，“谁是幕后放肉之人，你们应该也在极力寻找吧？我存有私心，请宇文郎中寻到此人后，让此人知晓以卵投石，以指挠沸的疼痛。”

宇文柏垂眉，“你所受委屈，我定为你出气。”

—— * ——

崔思岑姣好面孔在氤氲之中，水滴凝聚在她下巴，形成滴状，迎着落在四处的烛光发出暗淡光芒。那缕鬓边的发，围着脸上轮廓贴在她肌肤上，墨黑与雪白交叠至那抹红唇，道不出的醇美与魅惑，看得百禾心中止不住赞叹。

百禾在旁，为其浇温水揉捏，去除身上的疲惫。

闭目冥思的崔思岑感受肩上恰好的力道，耳边响起水声，她猛地睁开双眸，鹰视狼顾，“是谁设局利用阿清陷害崔府，竟也把我算计进去。”

“你派人打点大理寺，切莫让人将阿清害了。”崔思岑吩咐百禾，霍然起身，接过百禾递过来柔软的擦巾，将身子擦拭后穿上衣裳。

“是。”百禾边服侍崔思岑边应道，为她穿好衣裳，“女君身边的瑞娘过来传话，说女君在书房等待县主过去。”

“嗯。”旋即想到一些事情，崔思岑紧接着说道：“派人去大理寺打点，莫要交给秋叶和紫萱，另外让别的人盯着这两人。她们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都要一一与我禀报，包括之前所作所为。”

听到这番话，百禾明白崔思岑所想，应下后匆匆离去。

站在最外边房门前守着的秋叶、紫萱见百禾走出来，正纳闷百禾不在崔思岑身边伺候，要去何处时，只见百禾对她们二人说道：“经一夜折腾，县主想吃庙东桑记的饭菜。”

她们脸上瞬间浮起不愿，难不成又要使唤她们前去买东西吗？昨夜她们也跟着折腾了一夜，回来之后还未怎么休息，又要伺候人。

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百禾心中冷哼，“你们伺候好县主，我去寻小厮跑个腿给县主带回来。”

“是！”

“是！”

目送百禾离去，秋叶和紫萱转身走到屋内，看到崔思岑正坐在镜子前，湿答答的头发垂在身后，滴落的水珠浸湿好看的裙摆。紫萱眼疾手快从架子旁取下绞干头发专用的巾帕，轻手轻脚地为崔思岑擦拭，秋叶则是去澡房清扫。

待崔思岑的头发半干，紫萱从旁边梳妆柜子中取出一个精美陶瓷罐子，打开盖子有股淡雅的清香扑来。她用罐子内的瓷勺挖出油状物，轻抹在崔思岑的头发上，双掌压在头发上仔细将护发油擦散，直至裹遍所有发丝。

在这期间，崔思岑翻开手中账册，账册上记录她院中所有侍女的分例。所有的分例，都比其他府邸给得要多，用这些钱采买她们的忠心耿耿，很是有诚意。

等崔思岑出门，已过去两刻钟。紫萱和秋叶跟在她的身后，来到卢苒蔚书房院子前，她们自觉站在院子外的门边等待崔思岑。

崔思岑明白，卢苒蔚没有时间没有机会询问崔停清所有事情，现在找她，是想了解所有的事情经过。崔停清对崔思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是信任，这是全家共识。

“阿母。”崔思岑踏入屋内，轻唤一声。

卢苒蔚看到崔思岑，屏退左右，留下瑞娘和两个心腹。她让崔思岑坐下，“你觉得阿清怎样？”

“有内厚质正兮，大人所盛之态，是可以委以重任之人。”崔思岑语滞，“是个还可以的阿妹。”

“如若，我说如若，她并非你阿妹，你可信任于她？”卢苒蔚目光睽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