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妍跟着视线望了过去,惊讶于这叶老爷的状态。
一个瘦得有些皮包骨的男子站在了门口,一张瘦削的脸,脸颊因为无肉的缘故塌陷着,眼神里透着怯懦的光芒,令他更加卑微,身上灰褐色的袍子泛着陈年的黄,一副落魄相。
看着他的样子,何应忱和陶清妍的双眉紧锁,神情严肃。
夫人招呼着叶老爷坐下,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叶叔,您先喝点水,这两位是来找您的。”
叶庆兴赶忙把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细小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出现:“二位,是有什么事,是我那不成效的小儿子给你们惹麻烦了吗?”
说这就要从椅子上起来跪下去。
何应忱看着如此卑微的男子,内心不由得酸涩起来,没想到一激动站了起来,膝盖撞上了石桌,痛得眼角都出现了泪花。
陶清妍快步到了男子的面前,语气非常的温和地说:“叶老爷,我们找您可不是因为叶小公子,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您。”
叶老爷听到这里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刚才在码头就听见人说,他家门口有人。
他让大儿子留在码头上收尾,自己赶忙回来,以为自己的小儿子又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事。
叶老爷不清楚他们要问自己什么事情,但是听到有这个需求之后,也不确定能不能让别人知道,便接着话说:“我夫人还在家里等着我去喂药,那二位到家里去谈?”
陶清妍想着毕竟是私下调查的,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便点头了。
她对着妇人表示感谢后,刚走到门口,转过头问:“还不知如何称呼您?”
妇人被这么一问有些难为情,可从来没有人这么尊重过自己,脸上满是高兴:“姑娘,您叫我李娘子便好了。”
“那刚才叨唠李娘子了,多谢。”
他们刚一走进叶家,也怪不得叶老爷脸上的窘迫,院子里一片荒芜,连窗户上的窗纸都是破烂不堪的,唯一 能够看得出有生活痕迹的便是整洁。
叶老爷看着家里连一张完好的椅子都找不出来,只好让他们到屋里去。
陶清妍刚到屋里便问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但是却也没有其他的异味,房间里面跟外头一样,破败但是干净整洁。
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叶老爷已经来不及招待他们,快步跑入右边的小房间里。
陶清妍跟上了他的脚步,走近了房间里面,一个脸色枯瘦发黄的老妇人躺在床上。
叶老爷拿着枕头塞到了她的背部,喂了一点水进去,咳嗽声停歇了。
他一转过头来便看见了陶清妍,黝黑的脸上似乎出现了泛红:“姑娘,这是内人。”
妇人听到丈夫的声音,跟着看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眼睛里止不住好奇。
叶老爷倾身覆在妻子的耳边,低喃了几句。
她便看见了妇人朝她投来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叶老爷示意陶清妍都外头去。
刚走到外面,叶老爷便缓慢开口:“二位怎么称呼呢?”
何应忱直接拿出了腰牌。
叶老爷接过手,细细地端详了起来。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声音里满是哽咽,嘴唇不停地哆嗦着。
“——是我的晗儿吗——”
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陶清妍有些不忍心地点了点头。
叶老爷背过身去,佝偻着身子,抬起衣袖。
何应忱的内心很沉重,但是为了尽快能查清楚,便也没有再隐瞒什么了,说:“叶老爷,叶小姐跟沈老爷的感情如何,为什么后来叶苓竹会嫁到沈家?”
他转过身来,眼角的泪水再一次溢出:“他们从小便认识了,也是沈家主动提亲的,这桩婚事都是他们双方点头,我们父母再答应。 ”
“他们婚后的小日子过得很好,这沈女婿也时常带着晗儿回来探望我们,但是——”
“不知为何,这双生无缘无故就没了,晗儿遭受不住打击,便也跟着去了。”
“那这叶苓竹是怎么回事?”陶清妍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叶老爷听到这个名字,明显神色改变了一下,但是很快掩饰了过去。
他有些支支吾吾的。
何应忱决定加大火力:“叶老爷还请您如实告知一切,毕竟当年查验双胞胎的仵作最近刚出事。”
叶老爷原本浑浊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清亮起来了。
“你要是想我们尽快查出实情,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
叶老爷来回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最终下定决心把一切都托盘而出。
“想你们也知道我这侄女的事情了,她家里的落败可能是与科举舞弊的事情有关系。”
听到这里的陶清妍和何应忱内心一咯噔,果然这里面是有事情的。
“叶老爷你刚才说舞弊?”陶清妍发出了疑问。
叶老爷讲起了当年的事情:“那是很多年前了,我们这一脉有三兄弟,最有出息的便是那叶苓竹的父亲,他那时可是考中了探花,最后一直坐到了侍郎。”
“然而老三没有心读书,但是母亲偏爱小儿子的缘故,她便有了心思,想让当审卷的儿子帮小儿子舞弊一下,没想到被发现了,落得一个举家被抄了。”
“那关您什么事?”何应忱不禁问道,“这个注意不会是您出的吧?”
叶老爷面露苦色,喃喃自语:“我是被逼得没办法啊,母亲天天在家里作妖子,我跟兄长写信了,说应付过去就好,千万被做。”
摇摇头,眼眶红得吓人,停住哽咽了很久,才缓缓继续讲:“但是大哥还是做了,酿成了大祸。”
陶清妍边想着,然后说:“所以后来叶苓竹从宫里出来之后,是你自己写信的?”
叶老爷没有否认,回答说:“她入宫之后,我便多方打点关系,让人捎点银子入宫,想要她在宫里能好过一点。”
他的眉毛拧成“川”字,让原本满脸的褶子又添加了多几条:“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晗儿的死跟竹儿有关?”
他的语气满是不想信:“不可能的。”
何应忱眼看气氛不对,便接话说:“叶大爷,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既然是来调查的,肯定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的。”
叶庆幸这才把情绪平复下来。
“对了,听说当年的叶姑娘的嫁妆全部都由现在的沈夫人接手?”何应忱试探地问了一下,“您看尊夫人都过程这样的日子了,您怎么不亲自去沈家走一趟呢?”
叶老爷像石化般地无声地坐在那里,过了很久才开口:“之前写过几封信,她每次都说收益不好,慢慢地钱也就越来越少,这几年也就没了,反正我还有力气,总是靠着别人给也不行。”
陶清妍想起那个被子,看向了叶老爷说:“当年满月酒送的小被子,是夫人安排的还是?”
叶老爷眉心夹得很紧,看得出很努力的回想着,但是还是摇摇头。
陶清妍看着他的举动眼里有些失望。
但是下一秒就看见,叶老爷起身往房间里面走。
大概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叶老爷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姑娘,送小被子是侄女的注意,她当时在宫里是纺织局的,所以就——”
“那着叶苓竹在到家里之后,跟大家的相处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陶清妍不死心继续问道。
叶老爷依旧是摇头:“并没有,相反的是家里的吓人都很喜欢她,跟大家的关系都很好。”
这才是不正常的之处,她的家因为叶老爷的注意才被抄了,怎么可能和颜悦色的相处呢?
她内心更加确认那叶秋晗的死肯定是跟叶苓竹有关系的。
“那后来她怎么会嫁进沈家呢?是她自己要求的?”
叶老爷又是摇头:“当年晗儿死后,竹儿伤心过度病了很久,刚还遇上了之前谈亲的对象骑马摔断了腿,直接就一病不起了。最后是因为道士说竹儿冲撞了,说是去庙里拜一拜。”
“没曾想惹到了那王家,那王家的嫡支可是户部侍郎,哪里得罪得起。”
“所以您就让沈老爷娶她进门?”
叶老爷点点头,还满脸的愧疚之色:“竹儿原本可是官家小姐,要不是因为我那个该死的注意,她也不会沦落到继室的份上。”
陶清妍觉得一切都那么凑巧,就像......就像.......没错就像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何应忱在一旁听得神色十分的凝重,感觉一切都是合理的,但是又觉得一切都不合理。
叶老爷看向他们两个,手掌摩挲了很久,问:“大人,你们是发现了什么吗?这个案子怎么如今要重新翻案吗?”
何应忱刚想说话,就被陶清妍打断了。
他听见她说:“叶老爷,没有。我们就是问访一下。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老爷原本眼底燃起的兴奋之色一瞬间消失殆尽了,有些无措,张了张嘴,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把他们送到了大门的门口。
何应忱看着木门被关上时,神色有些布满地看向陶清妍:“陶姑娘刚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如实告诉他?”
陶清妍盯着木门,似乎可以穿过木门看见里面的破败。
“不一定的事情,干脆就先不要给希望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站在树旁偷偷观察着他们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