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想法竟然落空了。
接连几天,傅宴没再见过小跟踪狂的身影,因此,他也一直没能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香水。
水清嘉当然没空出现,因为他正在忙着给新房子的装点工作收尾。
家对于水清嘉来说是有着独特意义的地方,房子则是承载着这一情感的空间,多亏了他的家人足够爱他,才没让被alpha袭击的事留下什么阴影,因此,水清嘉一直很注意家里陈设的摆放和布置,希望在这些细节让爱自己的人也感受到自己的爱。
同时他还发现,这个时代的网购竟然比自己原本世界的机器人送货上门还要好用!
各种各样的网购app,有时候第二天就能收到在网上下单的东西诶!
水清嘉很快深谙此道,并且火速和快递站的小哥混熟了,几天内搬了不知道多少次快递回家。
这个刚买来的、还残存着原主气息的房子,也逐渐被他改造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到处都是插瓶的鲜花和五颜六色的极繁风格装饰,沙发上和床上随处可见的毛绒玩具和摆件,彰显着屋子主人热爱生活的性格。
水清嘉在客厅沙发放下最后一个抱枕,心满意足地环顾四周,终于像大航海家发现新大陆一样骄傲宣布——
这场新家的布置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他的学籍问题也已经解决好了,随时可以返校。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原来原主本来就在云城大学就读,在给江家当保姆浪费这么多年的青春之前,他也曾经是个接连跳级的天才学生。
处理学籍这事,联系他的还是江呈轩,但是江呈轩说话爹味太重,没一会儿水清嘉就不想搭理他了。
结果江野又屁颠颠跑过来加他微信好友,在好友申请里疯狂道歉,甚至连你别理我爹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水清嘉更加无语,干脆把父子俩的号码一起拉黑。
什么渣男也想待在我的通讯录里,我的联系人是留给温柔善良可爱的小可怜的。
很快又是新的一周,傅宴走在学校里的时候特意留意过身后,并没有再发现技术拙劣的跟踪者。
正如同残留在衣服上的、一开始被傅宴误会成软糖味道的薄荷气息一样,早已经淡去了,甚至,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件风衣后来被他丢在床的内侧,虽然折得整齐,依然隐隐可以看见原先平整的布料上留下的似乎是被抓握搓揉过的痕迹。
似乎是使用者要抱着它整夜入眠才会留下的。
傅宴精神比校庆那日好上不少,托香水的福,即使那之后接连是几个狂风大作的雨天,他也没再头痛,相反,还难得睡了几个安稳觉。
因此,坐在公共课的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他甚至难得有心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学校的表白墙。
他向来不喜欢看表白墙这种东西,只在刚入学的时候为了寻找竞赛的队友,才从老师那里知道这种幼稚的玩意儿。
许多大学的表白墙几乎可以作为一个细小的窗口,窥见大学生最积极鲜活,也最阴暗爬行的生活。
傅宴翻了几页,投稿简直五花八门,有这个女生好漂亮有知道联系方式的吗,还有捡到了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寻找失主的,当然同样也有3c男生宿舍楼谁的素质这么差劲,把袜子和内裤放进公共洗衣机的吐槽。
傅宴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没意思了,准备关掉页面,忽然,他的眼神扫过了一条。
“墙墙这个能发吗,最近咱们学校里是有福利那什么吗,懂得都懂。”
而评论区竟然难得刷到了99 。
傅宴眸光一动,点了展开更多评论。
“嘘,我好像也听说了。”
“好像是生科那边先传出来的吧......不是还有人在教室里撞见吗?”
“真的假的,这个分考进来,真有人缺钱干这个啊。”
“不是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鸡,给钱就行的那种。”
“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哈哈哈哈。”
傅宴修长的手指划了几下屏幕,看到了一条充斥着更多细节的:“哎,据说长得还挺好看呢,又幼又白,娇滴滴的。”
不出所料,这条评论底下充满了:“知道这么多,你见过?(狗头)”
又幼又白,娇滴滴的。
傅宴的眼睛扫过性别不明的关键词,食指和拇指搭在一起,无意识地摩挲着,鼻尖似乎又笼罩着淡淡的薄荷味了。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脸,巴掌大,一只手就能掐住那偏肉感的脸颊,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那样白皙的皮肤,轻轻一用力就会留下鲜明的红痕,如果是疤痕体质,恐怕很久都不会消退。
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微微抬起来,睫毛长得像小扇子,眼睛水水的,像是随时都要哭。
还有激动的时候绯红的脸,说他几句就流露出的可怜表情。
傅宴压根没看人几眼,但是却能想起如此多的细节。
他淡淡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着,按灭了手机屏幕,并且把它倒扣在桌面上,没有再看。
联系到莫名其妙跟着自己,毫无缘由地替自己说话,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傅宴已经隐隐得到了答案。
原来不是小跟踪狂,是个小变态。
水清嘉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形象遭到了怎样天翻地覆的离谱误解,此刻,他正在为了自己的第一节早八不迟到而狂奔。
他毕业好几年,很久没有上过课了,所以早上差点没起来床,急匆匆跑出家门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个三明治,临结账前又想起小可怜来,于是又折返回去多拿了一个菠萝包,本来就要迟到,这下就更来不及了。
水清嘉的辅导员热烈欢迎他重新回到学校上课,还问他身体好全了没有,他这才知道,江家那群渣男还算有良心,办理休学的时候用的理由是养病。
辅导员虽然很亲切,但是却怎么也不可能预料到水清嘉壳子里换人了,所以,水清嘉压根不知道教学楼怎么走。
还好早八大队特别显眼,他一路跟着人群,顺利找到了教室。
好巧不巧,教室还在顶层,爬了整整五层楼梯,等水清嘉来到教室门口时,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调试ppt了。
他在后门徘徊了一会儿,从门口小玻璃发现,这个教室竟然有那么老大一个!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小omega从来没见过阶梯教室这种大学产物,根本想象不到一个教室里可以坐一百多将近两百名学生,当场社恐发作,呼吸都困难起来。
还好有一位同样来迟的同学熟练推开后门就往里钻,水清嘉连忙跟着人一起顺利进了教室。
知恩图报的水清嘉同学在心中感激地向这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好姐妹说了好几声谢谢。
最后一排有一个寝室占了位置,不过正好剩下一个,他礼貌把自己塞进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里,乖乖巧巧打开崭新的课本,双手放在桌面上。
往前一看,窗边那人好像有点眼熟。
呀,好巧,那不是小可怜吗!
这么多天没见了,水清嘉再见到同类的时候就觉得格外亲切,只对着人家的背影,就觉得这位傅同学哪里都顺眼。
他对着对方的后背研究了一会儿,觉得他今天穿得还行,应该不至于感冒,这才放下心来。
水清嘉有点不太适应这种大课,看着前面比自己一阶阶低下去的黑压压的人头,总觉得拘谨。
手伸进背包里,摸到了塑料纸,里面就是他的三明治。
啊……好饿!
水清嘉悄悄扁嘴哀嚎。
他的目光里闪过一道反光。
水清嘉转移目光看过去,就发现前排一个哥们,正埋着头,光明正大把一个包子囫囵塞进嘴里。
反光是塑料袋发出来的。
这男生的嘴张得像只鳄鱼。
水清嘉大惊失色。
乖宝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上课吃东西也是可以的吗?!
有了这一眼,他四下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摸摸吃东西。
甚至还有很多喝粥的。
抽屉里的三明治在悄然散发出并不怎么明显但是十分诱人的香味,像是恰到好处地在说:快来吃我——来吃我——
水清嘉的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下,最后做贼一样把手伸进了抽屉,小声打开了三明治的包装,小心翼翼掐掉尖尖角。
低头,伸手,入口。
啊,三明治比他想象中要硬,好像一口咬太多了。
水清嘉整个口腔都被很有韧性的面包皮塞满,有点合不拢嘴了。他赶紧用舌头把面包推到一侧,努力地鼓起腮帮,像秋天储存口粮的松鼠一样鼓囊囊咀嚼起来。
台上的老师把名单给了第一排的同学让她帮忙点名,自己则沿着台阶转下来,背着手溜达。
所经之处一片整齐划一的收拾东西,大家纷纷把桌上无关紧要的扫进抽屉里,摸了笔和课本出来,再用袖子把手机压住,装出一副认真做好课前准备的模样。
老师频频点头,眼看要靠近后排了,水清嘉还在和嘴里的三明治打架。
并且隐隐有兵败如山倒的颓败趋势。
他低下头猛嚼,这辈子咬肌都没这么拼命过。
就在这时,老师踏上最后两阶台阶,忽然被侧后方的阳光照了一下。
年纪挺大的老头镜片一阵反光,他恰好回过头,点了点靠窗的位置,做了个挥手的姿势:“那个窗边的男生,把窗帘拉一拉哈,这边太刺眼了。”
水清嘉抓住最后的一点宝贵时间,把三明治咽干净了。
与此同时,窗帘被一把拉上,发出刷啦的声响,刺眼的阳光消失不见,水清嘉含泪抬头,正好看见拉完窗帘的男生侧身,两人目光短暂相接。
那一刻,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
空气中是阳光飞旋的小小尘埃,同学抑扬顿挫的点名声里,男主看了过来,深沉得像夜空的眼睛,优越得可以滑滑梯的鼻梁,抿得很直的唇线,额头上简直写着三个大字“哥超帅”。
水清嘉看到他原本还扯着窗帘一角的手微微一顿,五指轻轻收拢,然后迅速垂落。
再之后,男主就像认出了自己一样,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像素点那么高的弧度,像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父亲,爸爸,哥哥,我好幸运!!
他也来上这节课了!
水清嘉眨眨眼,内心迸发出一阵由衷的幸福。
他的神情转变太明显,刚刚还局促又紧张,因为老师的靠近而浑身紧绷,唇角甚至隐约可见一点面包渣的碎屑,像只偷吃的小猫,看到傅宴之后,又立刻变成了根本掩盖不住的激动和欣喜,仿佛要立刻不管不顾站起身扑过去一样。
追到教室里来了,而且他还在对我wink。傅宴很冷淡地想,他火速转过身,把炽热的注视抛在脑后。
长得挺可怜的,真就那么缺钱么,要做这种事。
讲台下的老师巡视了一圈,重新回到讲台,拿回名单,对着ppt开始讲课,语调平平,在早上堪称催眠**。
傅宴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课本,握着笔沉默在重点下划线,那对杏眼还在脑海里晃。
又翻过一页,还在晃。
算了,都是同学,一会儿问到了香水牌子,还可以顺便劝劝他,不要走这种歪路,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