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是有路的,下山的时候将军带我走的就是盘山路……但昨晚上山那动静明显跟这会儿不一样,我就好奇问将军他们昨晚是从哪边上来的?
将军用下巴往旁边的深山老林示意。
老林子边缘还算稀疏再往里瞧可就瞧不透了,这种荒无人烟的山林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要是让我一个人落到这种地方,我恐怕走几步都会忍不住回头警惕,就怕有什么蛇、熊瞎子悄咪咪的盯着我……
其实我一直都无法理解那些喜欢荒野探险的人,他们怎么就喜欢往这种地方跑呢?不觉得瘆得慌吗?
在这种地方就不能想,越想汗毛越立体。
还好我家将军脚程快六七分钟就跑到了山下营地、看到营地里人来人往的场景我就觉得亲切无比、这才是人间啊……唉!果然我还是要待在人多的地方才行,人少了特么根本压不住我脑子里看过的那些恐怖片。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别的东西需要死记硬背,但只要氛围到了甭管过去多少年、那些看过的恐怖画面还是能想起来,被死去的回忆终身攻击,感觉特么有毛病一样!
后来我还专门查过……别说,还真别说,连权威心理专家都说这是被吓出心理创伤后的反应。而且除开少数奇葩,大多数人都有这个问题,所以我的情况还是比较合群的。
相应的治疗方法也是有的。
一个是覆盖法,就是多看点儿搞笑治愈类的。我有试过覆盖法,企图用海量动漫来治愈结果根本不管用、
另一种就是以毒攻毒……成功上岸的勇闯恐怖密室都感叹不足为惧。——不成功的没搜索到,想来应该已经被各地精神疗愈机构收治了。
在这一点上我认怂,没办法,心理承受能力差还是要认的。
外耗别人可以,内耗自己坚决不行!
此时被自己吓到炸毛的我老脆弱了,就想将军能守着我,结果他偏偏有事要去忙。小厮们也只管饭不管陪,因为将军不许他们在我这辆马车多待。
草!都走了,一群人渣!
我一个在马车里越待越心慌。
本来裹紧斗篷尚且还能忍受,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股邪风忽然把车门吹得哐哐作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人都已经窜到马车外面了。
外面是鞍板,我逃命的时候哪管得到那么多?直接一脚踏空啪叽就摔到马车下头。
听到动静立马就有人把我从车底扯出来,我人都蒙了,摔得我眼冒金星,下巴滋滋流血……血沿着脖子蜿蜒而下都流到肚脐眼了。
自己的血闻着也不臭,感觉胸前还挺热乎。
“来人呐!出大事儿!”把我拉扯出来的士兵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原本马车周围还没几个人,被她这么一喊人全跑过来围着——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但是我现在这个狗样子给周围人都看懵了。
本来我皮肤就白,失血状态下估计脸色更没法看了。
“快让开送医送医!”
“哎呀,我来我来!”
我被一个新兵抱起就往扎营的地方冲,军医的棚子还是挺明显,冲进去后大夫动作也很麻利,抬起我下巴先看了一眼马上就让人拿了医药箱给我止血。
我被安置在小马扎上,新兵蹲在旁边掌着我,不知道是地震还是我头晕,感觉晃得厉害……
大夫死死捏着我下巴,奇怪道:“怎么摔的?”
她捏得我好疼……
新兵说:“她,她突然从马车摔下来……好像是下巴先着地。”
“那么宽大的马车也能摔下来?你也是个人才啊!”
这大夫绝对是在幸灾乐祸,可恶啊,我偷偷去踩她衣摆,这种坏心眼子必须多踩几个鞋印子。
忽然我听见将军的声音了,有人回话说就在前面。
呜呜,我家属终于来了……【将军我摔了,痛死了啊啊啊】
正想扭头看,大夫把我脸掰回去,“你别动。”
我猛然瞅见她指尖捏着针,缝皮革那种粗针,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不是想拿这玩意儿给我缝合吧?
我尼玛都被吓应激了,忙用手推她:“你不要过来啊!”
“怕留疤啊?可是不缝你小命就保不住咯。”大夫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她那个眼神却不容拒绝,拿针要往我脸上扎来。
我又没说不让缝,但起码给敷点儿麻沸散吧?她这么活活的扎我,不得疼死我呀?
“不不不,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我猛往后躲,椅子、还有新兵都被我给带翻了。
将军掀帘子进来看到的就是我们八脚朝天的丢人场面。
他一下就把我提起来,抬手在我胸口肩膀点了几下,然后我锁骨以上就感觉木木的,下巴不疼也不流血了。我就抓着他的衣服:“将军,你让她别扎我~那针太大了,不行!我会死的。”
将军抱着我安慰说:“没事没事的……”
大夫在一旁好笑道:“我不是扎你,是你那伤口太大必须得缝合,再说了大针缝几下就好,你要喜欢小针,我也会,保证慢工出细活。”
尼玛!我这是脸不是绣花绷子,还慢工出细活……简直恐怖如斯!
将军招呼新兵先回去,随后把我脸抬起来一看说:“是得缝,齐大夫先敷麻药吧,她怕疼。”
“好勒,青空快去准备,麻沸散一位!”大夫笑着嘀咕,“哎呀~咱们将军夫人还真是位娇滴滴的小娘君哟~~~”
我听见了……随便别人笑话,反正我就是怕疼。
将军把我抱到里间小床上躺着,这样方便学徒敷药,浅黄色的药粉附上去以后感觉伤口更木了,将军在旁边守着我。
这时候我心里倒是不害怕了,都摔成狗了还怕个锤子。
一棚子大夫学徒在边上把我当猴观赏,将军也不让她们走,讨厌!
我闭上眼已经很不高兴:“将军,你有事儿先去忙吧。”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将军拿手帕沾水给我擦脖子。
我仰着头配合,心里却滋滋往外冒怨气:“哦,我受伤你就不能离开,我不受伤你跑得比谁都快,哼……”
“范范,你生气了?”
“……”
嘁!又问我生气没!每回都只会问这一句!
……没错我就是生气!
虽然我也知道是自己摔的,实在怨不得别人。可之前将军要是陪着我、或者他不给小厮定规矩,让我身边始终有人守着,我能把自己吓成这样吗?
而且后来下山那一路我都快缩成一团了他就愣是没感觉到吗?非得我说出来他才明白,我不说他就能无视吗?
我的贴心夫君一点都保暖!他漏风啊!
“不缝了……不缝了……啊啊啊啊啊。”不管我怎么嚎大夫手上就是不停,将军还把我死死箍着,我都快把床蹬烂了。
什么麻沸散一点儿都不管用!尤其线从皮肤里拉扯那是最疼的。我感觉一针又一针没完没了的,忍了又忍最后缝完我连大夫都怨上了。
我看她的眼神就跟看我杀父仇人一样,大夫边缝边笑:“我救你命呢,恨我干吗?”
“啊,救命杀人了……你们这是在杀人啊啊啊啊啊啊不缝了……”
“最后两针,马上好了。”将军嘴上哄得好听,实际他也没放过我啊。
大夫一剪完线,我爬起来就给将军一坨。
“叶明朗,你给我记着!”
大夫不理解:“哎,你自己摔的,跟将军发什么火啊?”
我能不知道我自己摔的吗?气死我了,刚刚疼死我了!我气不过又去给大夫一坨:“你缝得太疼了,我讨厌你们!”
大夫笑说:“哎哟,夫人这力气还不如我那三岁的小孙孙呢。”
可恶啊,不带这么鄙视人的!
我埋在脑袋就往外走,将军想扶我也被我躲开,这儿我郁闷极了又没地方发泄,他还来跟前来凑,有没有点儿眼力见!
结果他就真没有,还想扒拉我,这附近都是营帐人多得很,我还是注意场合把声音压低了跟他说:“现在你也离我远点儿,正火大呢,别烦我。”
将军就非要坚持:“范范,先让我送你回去。”
“真不用你送,我现在不想回那辆马车,讨厌那车!我要去找我的小厮让他们再给我看看。”
这会儿就想往自己人那边跑,好歹是我花钱请的人,他们总不会笑话我。
“范范~我知道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也很自责。”将军脚跟脚的跟在我旁边,还是很耐心的哄着我,“先让我送你回去换身衣服,好不好?”
好个屁!不好不好不好!我衣服又不是只有那辆马车才有,为什么就非得让我回去?
啊啊啊啊啊将军就非得跟我对着来了呢?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我停下来真想跟他嗷嗷吼两嗓子。
结果我余光发现到周围有几十号似乎都在忙,她们在忙着拔草、忙着挑选石头、忙着搬东西、最夸张的是本来正好好在走路,忽然就原地打起军拳来。
这群吃瓜的真会随地大小演啊,分明都在偷瞄别以为我没发现。
可将军完全不管这些人,还是那副小媳妇儿的委屈样……又不是他把我摔成这样的,他作出这副死样子是几个意思?
而且这时候我要是跟他发火,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我把将军拉到一边说:“将军,我以前跟你讲过不用你陪的时候就先去忙你的。”
“好吧……那我走了。”将军点点头真就走了,我停在原地看他越走越远,直到他进了营帐深处最大的那间帐篷……从头到尾他连头都不回一下。
回头看看我啊,我都快成望夫石了、刚刚还那么贴体呢,转个背就不认识了,什么人呐真是!
……算了算了,刚刚我态度那么差,他心里估计也很窝火,人与人都是相互的,我都乱发脾气了,还指望人家能依依不舍吗?
我溜达到小厮住的帐篷里,又感受到了从前的悉心照顾,九个小厮忙碌起来效率还是很快,十来分钟后我连澡都洗了,就坐在火盆前烤火擦头。
洗过澡气已经消了。
这期间我也想明白了,将军要管着那么多人他确实没法陪我,可我周围必须得有人……哪怕只是个活的会喘气儿的,我都不会对空旷的环境产生恐惧。
哎……
可惜将军不让我周围有人,尤其是不能有男人。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我就只能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那下次我再想起楚某美的时候,我怎么办?还跑?再摔?
就我这脆皮能扛得住几次摔啊?
而且他刚刚离开我都是目送他的,结果他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真是没良心!
之前那么喜欢我呢,现在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了。我想他什么呢?不想了……越想越没意思。什么感情,什么夫妻,都是狗屁!
上床夫妻下床客,还真是诚我不欺!
“小姐,将军来了。”小厮进来传话。
他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我算是发现了,将军每回都能在我怨气最浓的时候过来,他是故意的吧?之前他回个头我心里都能好受点儿,我刚洗完澡他过来也适合……但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过来,过来干啥呀?趁我怨气重给我再激活一下让我变邪剑仙啊?
……
……
“小姐,将军来了。”小厮再次提醒。
“我听见了,耳朵没聋!”
“是。”
这会儿我心情是真不好,不想跟他说话但是不理又不好,我正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事情,小厮又进来传话:“小姐,将军走了。”
我一拍腿说:“走得好!”
正好不用发愁了……
将军应该是生气了,部队晌午出发,他都没来找我、干脆我就蹭小厮们的马车。
今天受伤本来心情就差他还跟我冷战,那行吧,就冷着呗,谁投降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