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汤 第3章 春节

小汤又要去接客了。

他对着一面小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挑选自己的衣服，对着镜子细细的地看自己。

他觉得自己瘦了，他摸摸自己的脸，扣好手上的纽扣，戴上一条项链。

他出门了。

他走在树荫底下慢慢地走，天气越来越冷，冬天已经到了，春天快来了。他看到一些落叶的树，看到了一些不落叶的树，他看到人们开始张灯结彩，挂上红红火火的颜色。

他也想家了。

他说，下个星期就回家吧。

客人抚着他的脸，他神浮云外，客人要他爱护她，他才想起自己要努力工作。他尽力地为客人服务，事后，他和客人一起躺在床上。

客人问他：“你过年回家吗？”

他顿顿，犹豫一下：“可能吧。”

客人笑了：“回去就光宗耀祖吧，我大半个月的工资都花在你身上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老是会有很多回头客，每一个客人都很喜欢他。

她们说他做鸭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到顶了，也说他天生就该吃这一行饭的。

他会讨人欢心，他也敬业，他很容易被人怜爱。

客人说，“春节前我再包你一晚吧，我出两万块。”

他想了想，准备回家买火车票，他买了那天晚上的火车票，想着火车应该会快一点。

他还想着他要买一条羊毛裙子给妈妈。

他出门，去逛服装店，挑一条米色的长裙，非常漂亮。他付了五百块，把它装进袋子里带回了家。

他想，自己还要努力工作，他要带三千块钱回家。

他每天都省钱，每顿吃一个馒头，省出三千块钱收拾好行李，想着准备回家了。

同行问他说，春节前还有几个聚会，你去不去啊？

他又想了想，去吧。他陪完酒，回家。

他盼着日期快了、快了。

他登上了火车，回家。

火车上的人很多，他拎着一个小行李箱，层层叠叠的穿过，他抱紧怀中的钱和手机，嗅到那混杂热闹的气息，人们的嗓门嚷嚷，火车开了也在嚷嚷。已经冬天了，小鸟吱吱喳喳的看不见了，他往窗外望去，不觉得闷也不觉得冷。

他看着火车直直地开出去，轮子一点点地动，远离这片城市，他要往他的家里去了。

到了饭点，列车员推着小车，在车厢里咕隆隆地响，上面堆满了啤酒、花生米、泡面，下面码着一盒盒套餐，他要了一盒，就开始吃起来，他没想到很辣。他不知道这是从哪座城市里开出来的火车，饭也是辣的。

他一口口吃完，小心翼翼收拾好垃圾，走到车厢之间扔掉。

他从车节回到座位上，手机里多出列车员的联系方式，他摸起来看，又放下往窗外望，窗外都是荒草和山，翻过这片绿色就会看到各种各样的灯光。他也想看看那些灯光，想触摸到那些灯光，看看那里的鸽子和街道是什么样的。

他看到光秃秃的树干了，他想伸出手去，可一开窗，风就灌进来，他继续往外张望。

镇里的人都骂他爸爸是小偷，他想。

镇里的人会不会也骂他，他想。

邻居骂他是鸭，客人也会不会骂他是鸭，他想。

他胡思乱想，胡乱地想，想太久了就睡一会儿觉，睡醒了，车就到站，他拎着行李下车，搭了大巴回家。

他从不怀疑家乡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指着一些变化，一些没变化，一些灰蒙蒙的。

这就是乡镇，这就是他的家。

他掏出钥匙，喊妈妈。

他从行李箱拿出那件紫色的大衣和那条米色的长裙，他把它们送给妈妈。他觉得妈妈真漂亮，比他接过的每一个客人都要漂亮。

邻居看见了，也朝他喊：

“小汤。”

“小汤。”

“有出息啦！”

他羞涩地笑笑。

一条狗也来到他面前舔舔他，热烈地朝他叫。

“小汤，小汤。”

无数的人都围过来了，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把他围在中间。

“小汤从大城市回来啦。”

“小汤有出息了啊。”

他羞涩，手足无措，他笑笑。

“小汤，小汤。”

他们都在喊。

“有出息啦！”

小汤，有出息啦。

小汤！小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