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汤 第4章 回去

小汤有出息了，他想。

小汤有出息了，他又想。

小汤有出息了，他一遍遍地想。

有出息的小汤窝在他几平米小小而又温暖的房间里，他裹紧一下被子，觉得很幸福，这个房间旧了，该找时间翻新了，他又想。

回到家后小汤吃了很多妈妈做的菜，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芋头扣肉，他一顿饭能吃三夹。妈妈问他你还想吃什么，他高兴地笑了，他回答我还要吃芋头扣肉，妈妈便要给他盛出一夹、两夹、三夹。

他吃饱了，跟妈妈说，我爱你。他看到妈妈脸上长皱纹了，他拿手去帮她抚平，又跟妈妈说下次我给你带点精华。他抱着妈妈，他陪妈妈看电视，邻居家在放鞭炮，噼噼啪啪。

他抬头往窗外，红色的碎屑飘了满天。

真好看啊，红红火火的。

他把碗给洗了，地给扫了，把那一小栋小小的房子打扫一遍。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和那座城市不一样，是他生长的地方。

他要去逛，他要去把这个他熟悉的地方逛逛。

他走到一家医院，医院门口停着几辆老式的自行车，这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要走到一间破旧的幼稚园，那里是他第一次读书的地方。

他走到了一间漂亮的小学，小学翻新了，他认不出来了，但他也知道那是他读过书，交过朋友的地方。他记得那儿有一个对他很好的老师，他记得他们能在空旷的大操场玩耍。

他会唱歌啊，他唱：“小燕子……”

“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他走到他儿时经常来买零食的小卖部，他只这里的菠萝只用五毛钱一块，酸豆角也是五毛钱一袋。

他穿着他漂亮的衣服走在这乡镇的大街上，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那是小汤吧，”

“那是小汤吧，”

“小汤的衣服真漂亮。”

他的旧同学也认出他来了。

“小汤你回来啦，你变漂亮了，你在大城市一个人过得可真快活呀。”

他的老阿姨们也认出他来了。

“小汤，你可真体面啦，你去看了你妈妈了吗？她可天天想着你，寂寞啦。”

他穿过小镇的街道，幸福地往外走去，走到一片荒地，那里有虫子，有一个水塘。

他小时候老是待在这里玩，暑假他能从早上待到傍晚，冬天他能从天亮呆到天黑，他捞过小鱼，爬过树，在草丛里睡过觉，他喜欢这块地方，多余喜欢世上其他任何一块地方。

他想在这里划一块三十平米的地出来，他想在这里安家了。

当树木沙沙地被风吹响，他知道他待得够久了。

他准备要收拾行李。

他准备要告别妈妈，告别家，告别那个小卖部了。

他准备要乘上火车，告别这个他生长的地方。

他要回去了。

火车辘辘辘地往回走，他又在车上吃了一份同样价钱的饭，这次的饭是咸的，一点都不辣，列车员还是那个列车员，她推着小车静静地叫唤。

他这次买了一包花生米，静静地吃。

小汤想，真好吃啊。

他想，他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