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樾点头:“我。”
“你要怎么做?”酿酒人的眉皱得越来越紧,“你能怎么做?你的力气都比不过顾亭的。”
苏樾问:“少爷在哪里?”
酿酒人沉口气,朝苏樾快速走来,并说:“少爷让我强行送你下山。”
苏樾一边后退一边问:“你连庄园大门都不能出,怎么强行送我下山?那悬崖上的鸽子,也被我收买了,就算你把我丢下山,我也会再回来的。”
“苏樾。”酿酒人像是被气笑了,停步道:“你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苏樾再次问:“少爷在哪里?”
“你靠运气去找吧。”酿酒人指指他身后,“为了对付顾亭,走廊跟房间,都被利用成迷宫了。”
苏樾点头,转身就往前跑。
确实是迷宫,好像所有的走廊跟房间,都被堆在了一起,将整个城堡变做许多层,苏樾抬头望去,眼前的场景还在迅速变换。
他喊:“少爷!”
没人回答他,他又喊:“顾睿铮!”
还是没人回答他,他脚边忽然出现的房间边角,把他绊了一下,好在他撑住了墙,所以没摔倒,可这墙也迅速流走了,孤立无援的他跌坐在地。
“表哥,你怎么不理苏樾?”他听见了小少爷的声音。
他即刻站起来,为了想清晰听见少爷的答复,但少爷根本没讲话,他问:“小少爷,少爷在哪里?他还好吗?”
“我们都在堵顾亭,因为这迷宫一直在变换,所以只能你自己找了。”
小少爷说完,管理者大喊道:“这叫围剿!沈淮序,你一定保管好心脏!”
“如果让他得到心脏了,是不是就更不好对付了?”苏樾问完又问:“顾亭应该听不见我们讲话吧?”
“他要是有了心脏,就像是鱼有了水,被围剿的就是我们了。”清洁工淡声说。
苏樾不再出声,他在迷宫第一层跑了圈,没看见任何人影,于是看准了时机,往二楼踏去,二楼的场景变换更快,他差点儿踩空,他看见二楼有个人影,好像是小少爷。
“小少爷!”苏樾喊了声。
小少爷回眸望来,两个人的视线短暂交错,就被一面悄然出现的墙壁截住了。
苏樾仰头看,看得眼花缭乱,根本无法数出这一共有几层,现在只好继续向上了,苏樾踮脚取下一个画框,用来撑墙壁做支撑点。
三层四层一个人都没有,看来他们还在最上面,等苏樾好不容易上了五楼,却听见管理者跟厨师在四层,他俯身看去,脚下的毯子却带他往上飘去。
听见什么东西戳在地上的声音,苏樾抬眼,先是看见了少爷,少爷坐在轮椅上,双腿被扎满密麻钢钉,整个小腿铺满了血迹。
冷白的脸上看不清情绪,双眸隔远了看,就是两个红点。
少爷一手执钢钉插去,在走廊里匍匐前进的顾亭没来得及躲避,那钢钉就像叉西瓜一样,戳在他身上,血水爆出来。
苏樾看着这一幕,脚下的毯子将他慢慢往走廊断口送去。
而顾亭艰难爬到断口处来,盯着苏樾,张唇血水流下去,他对苏樾说:“拉我一把。”
苏樾像没听见那样看着他。
“拉我一把,我可是睿铮的父亲,你不是喜欢睿铮吗?只要你拉我一把,我就同意你们的事。”
“用得着你同意?”少爷的话随着一根钢钉一起,狠狠戳入顾亭后颈。
苏樾看见那钢钉贯穿了,扎入地板里,顾亭的头便精疲力竭垂下,朝苏樾伸来的手也很无力地放下了。
轮椅驶到顾亭腿边后,少爷漠然看了一眼他的惨状。
“少爷。”苏樾刚喊完,脚下的毯子又改变主意,要飞去别的地方。
他一膝跪下来,用画框撑在脚边,冲望向他的少爷说:“我来杀顾亭。”
少爷道:“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苏樾被送来了更高一层的迷宫,他俯身探头,努力去看少爷,只能看见少爷去拔钢钉的冷白手腕,他喊道:“少爷,我来杀顾亭!”
“顾亭很难杀的。”清洁工说。
苏樾回头一看,清洁工正把冰锥喂入瘫倒腿边的顾亭嘴中,然后这冰,就从里到外,将顾亭给凝固封住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儿也有顾亭?”苏樾问。
“每一层都有顾亭,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真身。”酿酒人的声音从苏樾头顶洒下来。
苏樾抬头看去,被酿酒人揪住的顾亭身上,全寄生了眼球,毫无缝隙。
“那我这一层……”话音刚落,苏樾面前的走廊里,冲来一个顾亭,满身的血,满身的鞭痕,张开嘴狂笑着,就像一只可怕的丧尸。
苏樾的第一反应不再是躲,而是跟他打,但苏樾手里只有一个不太牢固的画框,他盯着朝他跑来的顾亭,心里在计算,还有几秒,会跟他交手。
将画框在地上敲了敲,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尖锐,苏樾已经被毯子送到了走廊上,先不说这毯子到底会不会送人,但是起码他现在又多了一件武器。
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先掀开毯子,盖住顾亭的脑袋,如果顺利的话,最好能裹住顾亭,然后再用画框将顾亭狠狠砸晕过去。
就这么干!
但面前忽然落下一个轮椅,苏樾甩出去的毯子可收不回了,这毯子盖住了突然出现的少爷的脑袋。
他心想,少爷是来帮他的,可是他却给少爷帮倒忙。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顾亭已经冲了过来,苏樾没想太多,抓着画框的那只颤抖的手,朝顾亭的脸砸去。
顾亭要咬他的手臂,他抽回手时,看见钢钉戳入了顾亭的喉咙,暗红的血喷射,苏樾眯起眼睛。
等顾亭倒地之后,苏樾才有空扯开盖在少爷脸上的毯子,少爷瞥向他:“还知道用毯子帮我挡血么?没被吓到?”
苏樾没有解释,那就让少爷这么认为吧,少爷伸出手,苏樾以为是要跟他牵手,于是也把手递出去,没想到少爷快速在他肩头一推。
他被推下走廊,这简直是不可置信,下坠的时候他委屈的目光,紧紧盯着少爷的脸。
少爷移开眼:“送他下山。”
“我不下山!”他说。
他被管理者稳稳接住,管理者扛着他往外走,他扑腾得像只大鸟,嘴里喊着:“我不下山,给我武器,我能跟你们一样除恶鬼。”
“是么?”管理者笑笑:“胆子变大了啊苏樾。”
“给我武器!”
“没有。”管理者收敛笑容:“少爷让我送你下山,那我就得送你下山。”
苏樾灵机一动说:“你小心身后,有顾亭。”
管理者果然被骗到了,放下苏樾后挡在苏樾面前,对着前方做出防御姿势,苏樾顺势溜走,这时听见厨师的一声叹息。
紧接着又听见酿酒人的声音:“一只灵活的苏樾,我刚才也没捉住他。”
“苏先生接住了。”是管家的声音。
接住什么?苏樾抬头一看,是一根长枪,他有印象的,之前他刚跟管家交接的时候,被管家带去地下室为酿酒人取过雕像,这长枪,也就是某个高大雕像手握的。
就是有点重,苏樾接住的那瞬间,被长枪压倒在地。
他听见了女仆的笑声,随后看见女仆的鬼身从墙壁爬过去了,活像一只蜘蛛。
“还是小声点吧,不要被少爷听见了。”管家说。
女仆不以为然道:“老头子话就是多。”
“我们都不想表哥死,但是苏樾,你也不能死啊。”小少爷的声音从下一层传上来。
“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苏樾握着长枪往前走,跟拿着一根拐杖似的。
他心想,他确实不够健壮,不够有力,但他脑子还不差,胆量也还行,他一定会用这把长枪,插死顾亭。
眼前的长廊里,从暗处走出来一个顾亭,苏樾两眼一眯,认出这顾亭跟之前看见过的都不一样。
这个顾亭,走得缓慢,一手端着胸前下垂的烂肉,胸腔里空空如也,他抬眼看向苏樾,低声道:“你喜欢睿铮什么?”
“别跟他对话。”清洁工的声音在头顶一闪而过,“只需要戳死他。”
苏樾紧紧握着长枪,手指还不能将长枪完全握住呢,顾亭见状笑出了声,边走边说:“我知道你的名字,苏樾是吗?你以为自己能成为他们的庇护吗?”
“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太弱了。”顾亭偏头扫视他有些发颤的双腿:“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又抬眼看他五官紧绷的脸,虽然双腿控制不住的颤抖,但是脸上表情却很坚定,坚定到下一秒就要插死一条鱼。
可顾亭不是鱼,顾亭朝苏樾跑来,只要被顾亭咬一口,那么苏樾就失败了。
手持笨重的长枪,苏樾根本没法使用灵活的战术,只是将长枪对准顾亭,顾亭阴险得很,在接近苏樾之后,使用幻影麻痹苏樾。
苏樾看见的顾亭不是鬼,也不是丧尸,没有了那些血迹跟鞭痕,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敢杀人吗?”顾亭问。
“怎么不敢?”
“杀人会下地狱的,你难道不想跟睿铮,在天堂相见吗?”
苏樾竟然蠢笨到犹豫了,可是怎么办,他想跟少爷,在天堂相见的。
顾亭得逞般低沉笑了几声,继续蛊惑道:“那么你放下,我会同意你跟睿铮的。”
“我不能放下。”苏樾使劲儿一眨眼,秉着就算不能跟少爷相见,也要替少爷除了这恶鬼的想法。
他用力将长枪朝顾亭刺去,耳边忽然呼啸过一阵冷风,少爷握过他的长枪,用肩将他抵到身后去。
“我来。”少爷说。
苏樾眼见那长枪被少爷刺入顾亭空落落的心腔,但是顾亭除了流血跟表情痛苦之外,还是没有死。
“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他还不死?”苏樾明白了,少爷根本没法杀死顾亭,他看向少爷狠厉侧脸,一边说:“长枪给我!”一边去夺。
可是少爷紧紧握着那长枪,好像根本不想给他,还冷声呵斥:“钟驹,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给我!”苏樾强行去夺。
“现在离开!”少爷斜眼看向他。
苏樾握住少爷的手腕,少爷沉口气道:“苏樾。”
“你别说话了。”苏樾的唇在少爷耳边,少爷侧目看来,他抿紧唇,两只眼睛像瞄准了猎物那样,爆出杀戮之意,他轻微颔首,这时快速将手握在少爷的手指上。
纤细的,比少爷小一圈的手,像绿叶一样,紧紧包裹着少爷的手指。
苏樾向前冲的时候,脚下的毯子成为他的弹点,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带着少爷,两手手握长枪,将顾亭的身躯吊起来,随后顾亭的身后,出现了一扇窗。
苏樾要破窗,苏樾不自觉勾唇,加大前推力气,成功将顾亭钉在窗户上。
“可是是阴天。”管家急声道。
苏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包括少爷的,他现在心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死顾亭!戳死顾亭!钉死顾亭!让顾亭死透!让顾亭死绝!让顾亭立刻马上下地狱!
窗被扎破了,他对少爷说:“松手。”
少爷并未松手,他吩咐:“拉走少爷。”
几秒后身侧便空了,是七人将少爷成功拉了去,苏樾借着长枪,从破窗跃下,枪的那头,是缓慢睁开眼冲他邪笑的顾亭。
他还笑得出来?苏樾狠狠一推,听见顾亭闷哼一声后,他满意浅笑,澄澈的眼中仿佛勾出一抹残忍意味。
顾亭被钉到地上,苏樾双手握长枪,将之继续下压。
顾亭说一个字吐一个血泡:“你杀不掉我,因为今天是阴天。”
“可惜了。”苏樾冷漠看着他:“天马上就会放晴了。”
“怎么——”顾亭眼睛不得已眯起来,是阳光照耀了他,他慌了,他看着背光的苏樾:“怎么可能?你——”
苏樾慢慢松开长枪,后退一步,让他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他艰难竖起食指指苏樾,脸已被阳光腐蚀看不出表情:“你,你是巫师之……”
一个眨眼的功夫,他被阳光照得灰飞烟灭了。
苏樾平复好心情,先是扭头,然后转身,看向站在大厅里的八人,宣告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