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苏樾怎么感觉自己,也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厨师笑道:“现在不正好是少爷死后的第一百年?你们看,少爷现在都不需要吃饭了,那不就说明,他已经真正成为鬼了?”
苏樾心里一阵阵的寒,真正成为鬼了?这太可怕了。
“少爷死时几岁?”女仆问。
厨师偏头想了想:“应该正好是十八岁。”
苏樾心里一阵阵的涌,才十八岁就被烧死了,这也有点可怜。
“比现在的苏樾还要小呢。”女仆笑着偏头,向往般说:“不过我也好想算命啊。”
苏樾听见自己说:“我觉得算命人说的话,并没有那么准,还是不要相信那些吧。”
“是么。”女仆看向他,稍显困惑。
苏樾点头,总之他现在不用服侍少爷的一日三餐,真是太好了,不过极有可能少爷会用他的血来填饱肚子,他叹口气问:“现在还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吗?”
“啊,宴会厅那个水晶吊灯还没擦呢。”女仆说。
苏樾道:“那我去吧。”
“酿酒人配好酒了么?”女仆问完又说:“他怎么速度变那么慢了,我去看看吧。”
苏樾笑:“好,你去吧。”
苏樾提着水桶上了二楼,来到宴会厅门前,发现门是开着的,里面应该有人,或许是管家,苏樾不太害怕管家,于是推开门,走进来,打算跟管家打招呼。
脸一僵,他与站在桌上擦水晶吊灯的清洁工对上视线。
“你。”苏樾有点结巴,“你怎么在这儿?”
清洁工收回阴郁眼神:“这就走了。”
“你还是快走吧。”苏樾催道。
“担心我么?”清洁工从桌上跳下来,逼近苏樾。
水桶落地,抹布也跟着掉下去盖在了苏樾的鞋面,苏樾很紧张,也惧怕,直直朝他走来的清洁工,像是要来报复他一样。
清洁工站定他面前,他抖着细弱的嗓音说:“少爷的房间就在二楼,就在那边。”
清洁工冷”呵“一声,俯身,帮苏樾捡抹布,起身时,视线一下一下掠过苏樾的腿,苏樾惊恐后退:“恶心,你快走。”
清洁工抬眼,把抹布递给他,“紧张什么?脑子里在想被我强迫的画面么?”
苏樾气急,拽过抹布往里跑了几步,“才不会想那种龌龊的事情。”
清洁工侧目刮他一眼,随后离开了。
苏樾平复好情绪,脱了鞋爬上桌子,踮起脚擦灯具,刚才被清洁工已擦了一半了,所以苏樾很快就擦完了剩下的。
擦完后,他从桌上跳下来,觉得脖子仰得很痛,腰也有点酸。
随手拉开椅子坐下休息,刚将视线放平,他便看见那展示柜里,那些照片又都出现了。
怎么回事?不是消失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苏樾猛地站起身,难道这庄园,真如管家所说,会发生一些很奇怪的,无法言说的事情?
他快步走到展示柜前,但那些相框都在最高一层,那些照片依旧是灰蒙蒙的。
苏樾去搬了把椅子来,椅子特别重,走这几步他都出汗了,他站上椅子,拉开玻璃柜门,取出一个相框,用袖子擦一擦。
眼神一怔,竟然是少爷小时候的单人照。
是在一个花园里拍摄的,看起来也像是这庄园里的花园,因为照片的边缘,有庄园的檐角。少爷端坐轮椅上,直视镜头,深黑的眼瞳在阳光下尤其闪亮。
苏樾皱眉,好奇怪,少爷现在不是能站起来么?怎么从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坐轮椅了?还是说,生前是双腿残疾了,但死后变成鬼了,就可以走动了?这合理吗?又好像不合理。
苏樾翻看相框背后,看见两行字,一行是日期:4月19。
一行是:孙砚修摄。
孙砚修?人名,应该是庄园里的某个人,跟少爷关系好的,能帮少爷拍照的,难道是小少爷?
总之苏樾先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因为他没带日记本跟钢笔在身上,他把这相框原封不动放回原位,然后开始查看下一个玻璃柜子里的照片。
全都是少爷的单人照,全都是坐在轮椅上,用那双夺目的漆黑眼睛看镜头,照片背后,什么也没有,或许这些照片,全是这个叫孙砚修的人给他拍的吧。
苏樾叹口气,刚有收获,却也就止步于此了。
苏樾把水桶还回去,匆匆喝了厨师给他做的肉汤后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也是可笑,他在庄园里明明就有房间,但前几天他不是睡在走廊,就是睡在少爷屋里。
苏樾坐在地毯上,将日记本摊开在床沿,拧开笔帽,写下刚才那个人名,想了想,又添上八个名字,分别是:少爷,小少爷,女仆,管家,厨师,酿酒人,清洁工,管理者。
现在还只知道一个人名,还差七个人名,苏樾咬着笔头,将眉皱起,不过他为什么要搞清楚他们八个人的名字?这很可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吧?还是把女仆的名字找出来就算了。
苏樾合上日记本,起了身,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凝望浓重的夜色。
没多久就要去少爷房中陪床了,苏樾来到厨房,找厨师觅食,推门而入,却见除了厨师跟女仆之外的五只鬼都在。
苏樾转身想走,女仆叫住他:“苏樾,你来的正好,说说你想在宴会上吃到什么好吃的吧。”
苏樾回头,厨师腼腆笑着对他说:“我会尽力做的。”
管家此时温和笑道:“难怪苏先生犹豫,你们三位的眼神请收一收。”
苏樾垂眼,朝他们走得缓慢。
管家说的那三人,是小少爷跟酿酒人,还有清洁工,他们这三个人,都用一种想吃掉苏樾的眼神看着苏樾,不过,管理者倒是对苏樾不屑一顾,现在正用鼻孔看着苏樾。
“苏先生,我们正在讨论要添哪几道各自喜欢的菜上去,你有想吃的吗?”管家问。
苏樾摇头说:“没有。”
小少爷沉口气又“啧”一声,很不耐烦的:“我知道表哥的百岁生辰宴很重要,但是这还有必要讨论么?不过都是些老鼠皮老鼠肉做的幌子,你们要是有胃口的话,你们讨论吧,我走了。”
管理者怼他:“就算是老鼠皮老鼠肉,你没吃过?你上回还嫌弃老鼠被吓到了血不新鲜了,你现在又在这儿装什么装?非把大家的心情搞坏,你才满意是吧?”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小少爷怒目圆睁。
酿酒人煽风点火:“我没什么想吃的,看见苏樾胃口就不好,都说了,让我放点苏樾的血,偏偏是不同意,真不知道一个弱鸡能有什么值得保护的。”
清洁工一声不吭。
女仆说:“你们干嘛那么不待见苏樾啊?苏樾又没影响你们什么?我看你们就是因为得不到苏樾的欢心,才会这样吧?”
酿酒人翻了个很大的白眼。
苏樾低声说:“我还是先走了。”
厨师问:“你不吃晚饭啦?”
苏樾看向厨师:“我不是很饿。”实际上,他这几天就没吃饱过,怎么可能吃得饱,这里连一顿正常的饭菜都没有,就算有,也都是老鼠跟壁虎做的。
厨师点头微笑:“我给你留点吃的在厨房。”
小少爷嗤道:“还留点吃的在厨房?给老鼠留的么?也是好笑,给苏樾这只胆小老鼠留用老鼠做的东西。”
管理者一拳砸到小少爷的脸上,小少爷被管理者扑倒在地,两人很快扭打起来,管理者一边锤小少爷的胸膛,一边喝道:“你他吗到底有完没完了?”
厨师说:“别打了。”说完紧抿唇。
女仆叉腰高声道:“你们要是这样,我可就去叫少爷了。”
“你以为表哥听不到我们的动静吗?”小少爷吐出一口血,甩一巴掌在管理者脸上,尖指甲划破管理者的脸,鲜血直流,小少爷冷笑着说:“表哥早就听见了,你敢打我?那就等着被表哥惩罚吧。”
“你现在以为你是谁啊?苏樾才是少爷眼前的大红人,你算什么东西啊?”管理者说完往他脸上呸一口。
管家此时开了口,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今天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少爷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了,大家还是不要一个个的都往枪口上撞。”
女仆附和道:“对啊,你们都是傻子吗?上回清洁工跟酿酒人有矛盾,还嫌被少爷惩罚得不够吗?”
“反正又不会死,老子管他吗的!”管理者大吼道。
厨师小碎步走到管理者身后,抬手就给管理者后颈一掌,管理者嘶痛,扭头,然后默默起身,握着后颈走出了厨房。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管家经过苏樾身边时,冲苏樾客气颔首。
苏樾也低头。
接着酿酒人翻着白眼经过了他身边,然后是一脸阴沉的清洁工,最后是唇边带有血渍的小少爷停在他面前。
苏樾觉得这些人都好像精神不正常。
小少爷盯着他,冷气与血腥气喷到他脸上来,他仿佛被迫开了口:“你没事吧?”
“虚情假意。”小少爷指指他的脖子,“我都能沦落到这种下场,更何况你?苏樾,我期待你敲响我的房门,恳求我给你留下咬痕。”
“咬痕代表什么?”苏樾问。
“代表一种标记,他们看见了这种标记,就不敢欺负你。”女仆依旧维持双手叉腰的姿势,“我是这么想的。”
苏樾看向小少爷:“那小少爷有能力保护我吗?”
小少爷一愣,扬手狠狠给苏樾一巴掌:“你竟敢讽刺我?你都敢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下贱东西,不过是这庄园里的男仆!”
厨师双手交握放在胸口处,看起来很担心苏樾的模样。
女仆冲着小少爷的侧脸,又像是劝又像是怨:“小少爷,苏樾说的话也有理吧?你不要把对管理者的怨气,转移到苏樾身上来行吗?再说了,你还好意思让苏樾求你留咬痕?你看看你自己都是怎么对待苏樾的吧?你自己想想你真的能够保护苏樾吗?”
“苏樾刚才嘲讽我,你们都没听见吗?是聋了吗?”小少爷瞪向女仆跟厨师。
苏樾此时轻声道:“我只是想问清楚而已。”
小少爷立即想再给他一个巴掌,但他白皙的脸颊上,已有深深的五指印,小少爷努力压制火气,威胁道:“你要去陪床了是吧?等你脸上的印子消了才能去,不然表哥一旦问上我找上我的麻烦,那你的麻烦,可也就来了。”
苏樾点头。
小少爷大摇大摆走出了厨房。
苏樾走到水池边洗脸,厨师跟女仆开始轮流安慰他,他低声说:“以后不要在他们面前帮我说话了,免得遭殃。”
苏樾真的等红印子消了之后再去少爷房中,女仆歪头,疑惑道:“苏樾,你还真听他的话啊?这个庄园的主人,是少爷又不是他,只要你哄好少爷,他们根本不敢怎么样的。”
可苏樾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只是不想惹出事端,然后到最后倒霉的又是他自己。
“再见苏樾,好好表现。”女仆看着他的背影。
苏樾忽然扭头,他心里是七上八下的,问:“好好表现是什么意思?”
“因为少爷从此以后。”女仆露出甜蜜的微笑,“要用你来填饱肚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