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樾看见他裸露在外的冷白色皮肤,他略垂着头,好像没睡醒也没睡好,浑身上下透露出浓重的起床气,也带着对苏樾的不耐烦。
苏樾笑道:“多谢少爷。”
少爷走至他身边,拧开了浴室门,苏樾进去前说:“能不能别关门,你就站在这门口这道缝里好不好。”
“不如我帮你上。”少爷睨着他。
苏樾忙回头:“不用不用。”
苏樾走到马桶边,闭眼解裤带,却因为少爷而上不出来,他睁开一只眼,去看门口,只能看见少爷一方衣角,他略微放心,正打算上的时候,又涨红脸道:“少爷,能不能麻烦你把耳朵捂住?”
少爷不吭声。
“少爷你捂住耳朵了吗?”
少爷还是不吭声,但那边传来门即将合上的声音。
苏樾道:“少爷你先别走,我马上。”
解决完之后,苏樾匆匆洗了手,他朝门口去,没看见少爷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觉得身后安静得即将出现鬼影,他一回头,看见镜中自己红通通的脸,而这镜子,也反映出马桶。
苏樾的心一紧,不知道少爷看见了没有,不过少爷都没站在门口,肯定是看不见的。
苏樾迈出浴室,关门时,撞上少爷的目光。
少爷靠在门边的墙上,偏着头,视线下垂落在他身上,双眼幽光泛泛,给苏樾的感觉就是,少爷看似安静,实则下一秒就要吃人了。
“少爷久等了。”苏樾讨好般说。
少爷又将他拦腰抱起,并且一直盯着他看,他移开目光,道:“我自己可以走过去的。”
少爷将他扔在床上,欺身而下,他偏头皱眉,接着少爷趴在他身上,将脸埋在他颈窝里,低声道:“苏樾,你让我好舒服。”
“什么?”苏樾一瞬间又脸红,瞪大的眼睛直望天花板。
没等到少爷的回答,苏樾悄悄去看少爷的侧脸,发现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睡这么快,苏樾心想,倒像是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般,秒睡了。
入夜后,女仆端着餐盘来到门前,她小心将房门推开一道缝,感应到屋里有两道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她没忍住一笑,蹑手蹑脚走进来,想把给苏樾的早餐搁在桌上。
不料皮鞋撞到了桌脚,女仆张唇,无声懊恼。
苏樾被这动静扰醒了,被窝里好热,他把被子轻轻一掀,看向女仆背影问:“天亮了——不是,天黑了,该起床了么?”
女仆轻声说:“没关系,可以再多陪少爷睡会儿。”
女仆看过去,那张床像有一小一大两个山包,小的那个是苏樾,苏樾红润的脸正朝向她,大的那个是少爷,看起来少爷是侧身抱着苏樾睡的。
“太甜蜜了。”女仆用餐盘挡住嘴,没忍住露出一个超大微笑。
“什么味道?”苏樾轻声问,他动了动,但没法从少爷的手臂里抽身。
“是面包跟甜汤,你的早餐。”女仆说。
苏樾问:“少爷不吃吗?”
“少爷应该饱了吧。”女仆露出一个暧昧且八卦的笑容。
苏樾忙解释:“不是啊,你想多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我知道。”女仆笑,“如果你跟少爷要发生点什么的话,那我一定会听见你的叫声的。”
苏樾红着脸埋入了被中。
被窝里潮热无比,苏樾半睁眼去看少爷,少爷的侧脸俊美,像沉睡的美人。
苏樾伸出一根手指头,先是挨上少爷的胳膊,冷的,再去碰少爷的耳朵,也是冷的,最后点在少爷的唇边,还是冷的。
这时,少爷睁开一双清醒的眼。
苏樾慌忙扭身,嘴里说着:“少爷天亮了,该起床了,我要先起床了。”
少爷那只握在他侧腰的手一使劲,他就被扯回来,回到少爷怀中后,少爷低头在他肩上咬一口。
苏樾吃痛:“疼!”
不过一切还算太平,苏樾走出少爷的房间后,开始幕幕回想,第一幕是少爷咬过他之后,顺着他脸颊亲吻,直到他的耳后。
他现在抬手,摸了摸耳后那个位置。
第二幕是他坐在桌边吃早餐,一回头,便看见少爷正盯着他,少爷靠床头而坐,一膝屈起来,床铺是纯白的,但少爷眼中的幽暗,是很阴森的。
第三幕是他离开,少爷便扭头,目送他离开。
这也太太平了,太平到好像马上要发生点什么槽糕的事情了,苏樾心想,难道是少爷睡够了,情绪才会相对来说稳定些吗?
这时,一道口哨声响起。
苏樾应声看去,是小少爷,他身穿白衬衫黑西裤,在外罩了一件围裙,戴着手套,握一根扫把,看似是在清扫这条走廊。
小少爷又冲他吹两声,像唤狗似的,唤他过去。
苏樾走得缓慢。
小少爷昂头道:“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吗?”
“不知道。”
“因为清洁工被命令不准出现你身边,要是他再出现,保准会被戳烂的。”小少爷勾唇,“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樾摇头。
“蠢笨如猪。”
苏樾沉住气,“我要去厨房帮忙了。”
“你得备酒了。”小少爷抱臂,傲慢道:“知道怎么备酒吗?”
“是厨师让你告诉我的吗?”
小少爷道:“难道我就不能安排你了吗?”
苏樾垂眼抿唇,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你想什么呢?就算你现在去厨房,也会是备酒的差事,不如你听我的,我可以帮你,毕竟你也不想去酿酒人那里吧?”
苏樾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抬眼问:“你怎么帮我?”
小少爷指指地面,语气恶劣:“你先跪下来。”
苏樾双手在身后握成拳,低着头紧咬牙关。
小少爷踢他一脚,柔弱的他便跪倒在地,小少爷偏头端详他,他没有要起身的样子,便很满意,“苏樾,做得不错。”
“可以了吗?”苏樾问。
“还有下一步呢。”小少爷一手按在他头顶,“用你的嘴巴,帮我舒服一下,我就帮你。”
苏樾猛然起身,像根朽木一样,杵在小少爷面前。
“怎么?可以帮表哥,但不能帮我?所以你是真的喜欢表哥?”小少爷捏住他的下巴,慢慢向上抬,“为什么?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上表哥了?”
苏樾垂下眼睫,不与他对视。
“是哑巴吗?”小少爷吼他,“说话!”
前半句话让苏樾应激,苏樾说:“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感情这种事,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
“为什么?”小少爷深深皱起眉。
“请放开我。”
“你可是要去酿酒人那里。”小少爷看了眼他的脖子,“你脖子上没有咬痕,你还敢去酿酒人那里?还敢跟我对峙?你当真以为表哥,会一直全全面面的护着你吗?苏樾,你算什么啊?”
苏樾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小少爷觉得他很滑稽,松开他,无所谓的语气:“那你去吧。”
苏樾艰难开口:“小少爷……”
“晚了。”小少爷转身离去,“希望下次,你能来求我,求我在你脖子上留下咬痕。”
苏樾在心里想,放屁,他就算是去找少爷求饶,也绝不会让小少爷咬他一下。
来到厨房,苏樾心神不宁,女仆不在,只有厨师在研究菜谱。
“我是要去酿酒人那里备酒了么?”苏樾站在桌边,绞动的双手搁在桌面上,低着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厨师起身道:“不要怕苏樾,为少爷的生辰礼备酒是大事,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苏樾抬眼茫然道:“你说我要不要去求少爷咬我几口。”
厨师不懂:“什么?”
苏樾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又低头,闷声问:“女仆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都神出鬼没的。”
“因为本来就是鬼啊。”苏樾叹息。
厨师看着他犹如一个游魂走出了厨房。
苏樾觉得自己简直是飘到酿酒人门前来的,自从在这庄园生活以来,他就总是觉得,自己的□□跟意识已经分开了,□□在被折磨的时候,意识便浮在半空中找太阳。
“咚咚咚”苏樾敲三下门。
酿酒人拉开门,看着他:“来了。”
语气还算客气,苏樾站在门口不动,问:“要怎么备酒呢?现在就把生辰宴上需要的酒给我吗?”
酿酒人的冷笑发自胸腔:“不敢进来?”
苏樾低声:“不敢,怕你又按着我的头,要把我的脸戳破。”
“我不敢。”酿酒人深深瞪他一眼,转身往里走,“暂时放下你的心。”
酒香气扑鼻而来,苏樾看向室内,这儿跟上回不太一样,好像被重新布置了,地面上摆放了好多酒瓶,吧台上也是。
“进来。”酿酒人回头。
苏樾迈一步,“你为什么不敢了?是因为少爷吗?”
酿酒人嗤笑:“还因为少爷?你以为你是谁?”
苏樾不再吭声,酿酒人揶揄道:“你脖子上怎么没有少爷的咬痕了?”
苏樾依旧不作声。
“知道少爷喜欢喝什么酒吗?”酿酒人靠上吧台,望向苏樾。
苏樾跟参观似的,上回来,他没心思也没机会观看这里,这回他不止是要观看,也是在心里揣摩,一会儿要是被酿酒人欺负的话,他的最佳逃跑路线是什么。
“不知道。”苏樾摇头。
酿酒人得意笑起来,尖利的手指头戳戳吧台台面,语气充满了怀念:“就是这个位置,少爷,以前经常坐在这个位置,喝我酿的,喝我调的酒。那是一段,极其美好的时光。”
“后来呢?”
“后来,就有一个神经病,一把火把这儿烧了,所以我们全都死了,少爷也不会再来我这儿了。”
“为什么不会再来你这儿?”
“你不会懂。”酿酒人仇视般看着他。
“你说了我就懂了。”
酿酒人抬眉道:“那你帮我劝劝少爷,让他来我这儿喝我调的酒。”
苏樾犹豫了,且不说少爷根本不是他能劝的,就说酿酒人这副想看好戏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挖好了坑在等他跳,他说:“少爷不会听我的,你还是自己劝吧。”
酿酒人耸肩,用鼻子讥笑了两声。
“现在备酒吗?”苏樾不想在这儿耽误时间。
酿酒人站直了,一步步走向苏樾,苏樾忍不住后退,他还是很害怕酿酒人,酿酒人半途停了,蹲下,伸手转动地上的酒瓶,问:“你酒量好吗?”
苏樾摇头。
“喝醉了还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吗?”酿酒人抬眼,唇边的笑有点邪恶。
苏樾不敢回答。
直到中午,酿酒人的酒还没配完,他缓慢的样子,让苏樾认为他像是在故意拖着自己。
苏樾起身道:“我要去给少爷送午餐了。”
“送你自己么?”酿酒人讽刺。
苏樾说:“不是,我走了。”
酿酒人抬眼,看着他离开。
苏樾转身关门,刻意垂眼,不跟酿酒人对上视线,门一关,苏樾松口气,双手抱住双臂上下滑了滑,快被冷死了,他大步走起来,边走边回头,就怕酿酒人出来抓他。
回到厨房,苏樾跳动的心才安定些,他看见女仆也在,舒口气问:“午餐已经给少爷送去了吗?”
“少爷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来填饱肚子了呢。”女仆回头,笑得灿烂,“真是一件好事啊。”
苏樾一怔:“那他以后,用什么东西来填饱肚子?”
如果对少爷来说,是一件好事,那么对于苏樾来说,极可能是件坏事。
“诶苏樾,你算过命吗?”女仆忽然问。
脑补过后,苏樾的脸僵白僵白的,听见女仆问话,他摆摆头。
厨师关切询问:“你怎么了?酿酒人对你做什么了吗?”
苏樾又摇头。
“那就好。”女仆接着说:“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一句话,但是忘了那句话具体是谁说的,我每天都在想,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啊,终于,我认为,应该是算命先生说的吧。”
“那句话叫做,‘不做恶鬼,百年而立’,你们懂这句话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