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东西?
是半截残肢,半截被剁下来的手吗?苏樾只看了一眼,多的他也不敢看,他此刻已惊叫着跑到门边。
马桶里怎么会有半截手?苏樾不由得想到一种情况,是之前被他们吃掉的那些女仆的手!
闩锁啪嗒开了,但无论怎么使劲拧门把手,门都撞不开。
一股能将苏樾生吞活剥的寒意,从脚趾头开始升起,直到头顶最上面那根头发丝。
是少爷,是少爷搞的鬼,少爷先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来到这间浴室,让他看见那半截手,然后卑鄙将门堵住,自己安然无恙,一脸漠意端坐轮椅之上,听着屋里他的哀嚎,最后目睹他的狼狈与惨状。
苏樾浑身发抖,是因为生气,也是因为惧怕,他听见那半截手,已然一步步走到他身后来了。
苏樾完全不敢回头,心脏仿佛被人捧着肆意戳弄搅拌,他僵立门口,脑海里浮现千万种自己的死法,包括被这只手开膛破肚,或是直插胸膛。
“苏樾。”少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樾抓住机会喊:“少爷!开门好吗。”
“不好。”少爷说。
苏樾趴着门缝苦哀:“求求你了……开门好吗?只要你开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少爷,你不是想要、我帮你口吗,我帮你,只要你开门好吗……”
说出这番令自己都觉得屈辱的话之后,苏樾紧咬口腔肉。
但门外的少爷,却是沉默了。
苏樾心寒如冰窖,竟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想法,他眼光呆滞,缓慢转身,那半截手冲他而来,他却又吓坏了,抱头蹲地,一边哭一边断续求饶,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半截手站在他头顶,手心一道裂缝,缝中尖牙无数,等苏樾渐渐平息,半截手忽而倒挂,把苏樾吓成斗鸡眼。
“啪”一声,苏樾倒地晕过去。
半截手想不通似的,围绕苏樾跑了一圈,然后开始全方位戳苏樾,从脸颊一直戳到脚底板。
苏樾醒来之际,听见门外的少爷说:“你不是宁愿打扫厕所吗。”
此时的半截手,站在苏樾的脑后,苏樾神志不清,眼光迷蒙道:“在这个庄园里,少爷,我只有变成哑巴,才能活下去,可是。”苏樾的眼眶流下泪水,“变成哑巴之后,又会被你惩罚到活不下去,所以说,我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半截手忽然咬住苏樾的左耳,苏樾痛得吸凉气,爬起来就开始撞门,他不去看那半截手,也不管耳朵在滴血,就一个劲的,眼光昏沉的,用自己的身子死死撞门。
一声巨大的脆响落在耳后,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掉了下来,这音叉般波动缭绕的声音,令苏樾的脑神经提了提,他回头时,那半截手又想跳上他的头顶,他缩成一团挤在墙角,紧紧闭上眼。
半截手开始在他身上到处撕咬,他却连胳膊都不舍得挥一下,或者在他的人生里,没有强力的反击,只有懦弱的承受。
门外少爷的声音,仿佛就响在他耳后:“睁眼。”
苏樾怎么可能会睁眼。
“浴室里的脏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你要打扫干净。”少爷冷声说。
苏樾的脖子好像被一根绳子吊了一下,嗓子眼跟有石块堵住似的,呼吸都是一丝一缕。
他惶然睁眼,看见无数密密麻麻,黑色的半截手,像蚂蚁,像浪潮,涌向他,而被这些半截刀踩在最下面的,是一根用来吃饭的叉子。
这叉子,就是刚才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这叉子像一根拐杖般粗大,苏樾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他应该狠狠踏过这些手掌,拿到叉子,再一个个把它们全都戳死。
但是苏樾不敢。
犹豫跟胆小,使“浪潮”覆灭了他,将他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地方能与外在的空气接触。
苏樾闭着眼,已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可能命丧于此。
他使劲张唇,未果。
“苏樾。”少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过来。
苏樾真的很想张嘴,在死前最后骂一句少爷,但是不行了,这些手堵得太严实了,他马上要窒息而死了,再加上,他浑身上下,像有蚂蚁在细细啃咬,刺痛阵阵。
“跑啊!”
管理者的声音陡然在苏樾脑中炸出来,这很反常,为什么他无比厌恶管理者,却在这时会想起管理者这句令人头脑发涨的大嗓门,可是,跑这个字,或许是苏樾此时的最佳解决办法。
他颤巍巍扶墙站起来,不管会撞上何物,他在浴室里是又跑又跳,称得上是癫狂,他紧闭双眼,到处疯旋,想把身上的半截手给甩下去。
这浴室好像比他看见的还要大,意料之外的大,仿佛他现在已转移到走廊了,苏樾沿着一个方向,呼哧呼哧地跑,揪住他脸皮的半截手,摔落在地了,他缓慢睁眼,看见自己确实是在一条走廊之中。
是一条纯白色的走廊,又深又长,望向尽头的那刻,仿佛时光穿梭,无止境、虚拟般的灰色的线,直连到尽头那一个黑点上。
苏樾心里恐怕,如果那个黑点,也是半截手呢。
“苏樾。”那个黑点发出少爷的声音。
苏樾仿佛终于看见了他要往下跳的漆黑深渊。
一些因狂奔而甩掉的手,紧跟在他身后,试图拽住他飘飞的衣角,来重新霸占他的身体,并且他的身后,还有一大片手浪追逐着。
苏樾带着两败俱伤的决心,冲向少爷。
离少爷越近,越能看见他深红的双瞳,在夜里自顾自散着寒光,也仿佛冰噬了一些挂在苏樾腿上的半截手。
苏樾觉得自己跑得越来越轻快了,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了,能看清,这根本不是纯白的走廊,只是从浴室到少爷面前的一条路。
少爷背窗而坐,窗外是夜月,仿佛月色归他所用,越来越弥散成一片清亮的白光。
苏樾跨坐上少爷的双腿,双手紧箍少爷的脖颈,他的喘息像是一片空旷里的尘埃落定。
“少爷,不要再吓唬我了好吗,我以后认真服侍少爷的三餐。”他轻声央求。
还想追上苏樾尝一口香甜的半截手们,惧怕着,畏畏缩缩地返了回去。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苏樾。”
苏樾将头完全埋在少爷肩上,抱着少爷的双臂、一直将少爷的脖颈拢得很紧,双腿岔开坐在少爷腿上,上半身与少爷也紧密贴合在一起。
苏樾想到,这算得上是一个很密实的拥抱。身后好像没动静了,那些半截手,果然是不敢靠近少爷,在少爷身上造次的。
“苏樾。”
苏樾才听见少爷在喊他,慢慢松开自己的双臂。
“我不是想要你帮我口。”
苏樾的身体呆若木鸡。
此时他与少爷面对面,他的脑神经在经历过刚才的事后,好像不太够用。
他垂着眼,直到悬空的脚抽筋似的动了一下,他才想起来要解释。
解释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在讨好求饶,只不过是想让少爷帮他开门罢了,但是少爷并没有帮他开门。
他刚抬眼,少爷便说:“我是想上你。”
苏樾的思绪僵如化石。
少爷把一句充满**的话,说得很冷漠,他直视苏樾,苏樾快速低头,却直愣愣看见那个东西已膨胀得很大很高。
苏樾的心脏冷如冰块。
不过他的身体还是很懂事,急忙从少爷身上退下来。
这般仓皇之中,不争气的疲软双腿使得他的脚踝扭了一下,他身子一歪,又立马站起来,爆红一张脸,嗓音颤抖着,又像控诉,又像是要哭了。
但很能确定的是,他的语气很憎恶:“你跟清洁工是一样的目的,恶心!”
苏樾转身就逃,像瘸子一样,颠颠簸簸走到门口,拉开门,又是那根铁钉。
苏樾的手像是断了那样,垂下来,他像游魂般转身,看向少爷。
少爷看也没看他:“过来。”
苏樾两眼一闭,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真正正的完了。
他的意识仿佛升到了半空中,看自己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步步走向了少爷。
他不想死,并且怕疼怕鬼,他双膝扑通跪地,想尽力柔着嗓子,但说出来的话,像没油了一样干涩:“少爷,我刚才被吓坏了,并且还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想我可能会死在你床上……少爷,求你。”
他顿了顿,“求少爷怜爱……行吗?”
简直羞耻。苏樾闭上眼。
少爷没出声也没任何动静,这种平静,凌迟苏樾。
片刻后,苏樾感觉到少爷俯了身,因为他身上那股香味倾洒了下来,接着是衣料磨蹭声,苏樾心如死灰,将眼闭得很紧。
最终,是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
“那就好好张开嘴。”
苏樾张唇。
“睁眼。”
苏樾睁眼,泪珠像断了线滚落。
他分明看见,也感受到,少爷在看见他的泪之后,平淡的眼神,勾起了一丝可被称为兴奋的东西。
恶魔,苏樾把这句骂词吞下,吞得难受至极,吞得恶心想吐,吞得神志恍惚昏天黑地。
等少爷完事后,苏樾用手背,先是擦过眼泪,后是擦过嘴唇,感觉嘴唇又肿了一点,但也已经无所谓了,苏樾像个骷髅架子、摇摇晃晃起了身,转身要走。
少爷道:“停。”
苏樾停。他之前觉得,只是身体成了他们粘板上的肉,没想到心脏也是。
“别忘了,你还得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