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决定不加班之后,心理压力小了很多,但耐不住公司的骚操作也多了很多。
每人每天不仅有业务指标,但更基础的其实是数据指标,而且有好几样数据指标。
数据指标不算多难,但也不是轻易能完成的。
江清一开始进来时公司定的基础数据指标还算合适,但到现在,越来越多,越来越难。
有时她想想,还挺不可置信的。
她才来多久啊?不到两个月,居然各种要求就翻番了,可能还不止。
不仅是数据指标和业绩指标要求提高了,连日常工作中的各种规矩也逐渐收紧。
像基础的不能迟到,不能忘记戴工牌,不能带电子产品进入办公区,不能……否则要么一次罚款大几百,要么按次数进行指数级叠加。
另外还有基础之外的规矩,一天原则上只能外出接水或去卫生间几次,每次外出不能超过多长时间,每次外出必须佩戴专门的离位牌,没有离位牌不得外出,每次最多只能出去几个人,不得说话闲聊之类。
要知道,江清刚来时,曹兴主管嘴里经常挂着的可是“累了或者困了就多出去走动走动”“工作累了同事之间说说话放松放松”之类的话,现在他也不说了。
至于所谓的离位牌,更是令人无语。
每个组十几个人,只有两个牌。至于组长及以上的人员,自是没有限制,想出就出。
原本还好,还是比较宽松的,但现在收得越来越紧。
本来牌那么少,人那么多就是不合理的,在大环境收紧的情况下还给予小部分以特权。
那一小部分高级一线人员其实在之前也有特权,但之前环境宽松,大家没有那么难过,因此也没那么在意。
但现在环境如此紧缩,所谓的“资源”如此有限,他们的特权于是一下子突出明显了起来。
当然了,这群特权人士不需要在意底下的人怎么想,毕竟是公司上层有意无意给他们开的隐约的绿灯。
他们也越发的猖獗。
说来也奇怪,原本环境还算宽松时,他们的行为还并没有这么猖獗,还算是安分守己,并不太出格。
但现在环境大幅收缩,在其他人谨小慎微的情况下,他们反而猖獗了起来。
什么一次出去个把小时啊,什么好多个人成堆一起出去很久啊,什么一直在说话聊天啊,就好像……他们沉迷于这种半明目张胆突破限制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是迷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如此,他们是在这待的时间较长的员工了,业务能力也很可以,好的资源自然向他们倾斜,于是他们能够得到比别人多得多的业绩成果。
又或者是一开始就得到了好的资源,然后越来越好?谁知道呢。
江清不是不能理解,她所厌烦的点在于那个离位牌。
她知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公司的规定很恶心,故意限制人身权利,故意不让人好过。
而那一群人肆无忌惮的行为为这个局面雪上加霜,更激化了矛盾。
比方说,他们四五个人一起出去,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牌的,但他们依然会把两个牌带上,免得突然遇到经理来抽查。
而他们一出去就是出去很长时间,他们也不一定会同时回来,回来的那个人不需要牌了,就把牌交给还没回来的人,以此类推。
就这样,一共就两个牌,都远远不能满足那群特权人士的需求,其他的人需求空间更是被极限压缩了。
这让江清很烦。
她搞不懂,如果她在所谓的裂缝空间,为什么还要上班,而且还要经历职场中的这么多限制和糟心事?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不遵从和反抗,但她一那样做或一想那样做,便会感到一阵灼心的感受,不算很痛苦,但非常难受。
有时更是奇特,那群人好不容易不折腾一回,乖乖待在自己的位置,没怎么走动,而且在根本没人出去的情况下,牌就是莫名不见或是少了一个,一问就是谁也没拿。
江清厌倦了这些膈应和这不动声色的折磨,在没有牌的情况下她会挑组长不在的时候出去,再很快回来。
不然该怎么办呢?
对了,这期间还来了一个新人,江清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也就作罢。
那个新人长得蛮好看的,性格也活泼,很多男生都很乐意跟她说话,江清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越来越麻木了,很难有情绪波动,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哪怕它曾经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以及她现在仍然处在痛苦边缘的挣扎之中。
之前蓝芳说介绍另一个部门的万桃给她认识,结果好几天都没动静。
这天,江清和蓝芳恰好一同休假,万桃也恰好有时间,蓝芳便把人带了过来。
江清一见到万桃,便惊到了,好一个明艳的大美人。
万桃身材十分高挑,烈焰红唇,波浪大卷发,穿着时尚性感,而且有一对大波。
这让江清简直一时挪不开眼。
“咳咳,这是万桃。”蓝芳开口道。
江清回过神,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好,我叫,嗯,江清。”
“你好,蓝芳跟我提过你。”万桃迷人地冲江清笑了笑。
江清又移不开眼了。
“你想离开这里?”万桃挑了挑眉,问道。
“啊……对!”江清慌忙回道。
“这可不容易哦。”万桃拿出一根烟点上,“我们都在这儿待了很久了。你不介意我抽烟吧?”
“额……我不介意。”
其实江清很介意,但谁让面前的是个香香的大美女,而不是臭男人。
而且她抽的烟并不难闻,相反有种别样的迷人味道。
“但不是不可以试试,你来多久了?”她的眼神半敛,随后又带着笑意地看向江清,问道。
“我是九月初来的。”
“噢~时间还短,可以试试。”
“怎么试?”江清迫不及待地开口。
“啊,这个,我们还没想好,等我们想好了会告诉你的,只能请你耐心等待一下了喽。或许你还能带上你的同学们呢。”万桃仰头吐出烟圈,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江清想说她已经毕业了,不是学生,那些人也不是她的同学。
但最终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蓝芳和万桃并没有待多久,万桃好像还有别的事,说了几句便很快走了,走之前转头嘴角噙着笑说了句“姐姐走了,小妹妹,之后见”。
江清被万桃迷得七荤八素,待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一些,回想刚刚的谈话全程,发现蓝芳基本上没说话,一直在一旁低着头,表现得十分沉默。
蓝芳这是怎么了?她难道不愿意她离开?回头再问问她吧。
事情迎来了转机,江清的心情也没有那么颓丧了,本来已经有些麻木了,现在看到了希望和曙光,倒是提起了一口气。
至于万桃说的“或许还能带上你的同学们”,这让江清感到激动又有些疑虑。
激动的是或许可以带着大家一起离开这里,大家一起努力,可能成功的几率大一些。
疑虑的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总觉得其中蕴含着风险和潜在的危机。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和出路,不是那么没有盼头了。
又一天下班,蓝芳还在那与集体融为一体呢,江清却在办公楼门口看到了万桃。
万桃倚在门口,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她的另半张脸,使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回倒是没有抽烟,只静静地在那里双手抱胸地倚靠着。
江清看到她在那里,愣住了,万桃也转头看到了她,笑着走了过来。
她们并肩往前走。
“蓝芳很喜欢你。”万桃突然开口。
“啊?”江清一愣,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万桃没立刻解释,她们又走了一段路,她才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对蓝芳的样貌感到疑惑,觉得她有时的气质和她的样貌不符?”
没等江清回答,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似的道:“她以前不长这样,我刚认识她时,她很漂亮,比我还漂亮,有很多男人追求她……后来这里改变了她,改变了她的样貌和身材,也改变了她的性格。我有时很怀疑,她还是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
江清听出了其中的寂寥和失落,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安慰——她哪里有资格和立场去安慰。
但下一瞬,万桃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情绪突然高昂起来,瞳孔里仿佛燃起了焰火,对江清说:“去吧,我已经为你们想好了方案,你们可以去做了。”
江清有些懵,你们?我们?这,她还没能将大家联合起来呢。
万桃虽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精神状态,却没再说话了,江清见状,也不好追问。
她们到了万桃名义上的房间,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又等了一会儿,蓝芳来了。
她们开始商讨离开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