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 第2章 第 2 章

张念安办事的地方是在三楼，下楼的时候有两个男人走了上来，其中一个是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人，拿着文件和另外一个男人小声说着话，看见张念安后停下声音和她笑了笑。另外一个男人穿着全套的休闲运动装，个子很高浓眉大眼，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步履稳健，全身的肌肉都很结实有力，张念安匆匆扫过一眼脚步加快下了楼。

张念安下楼后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皱着眉按着胸口试图把剧烈跳动的心脏给它压回正常的速度，平复好一会儿才打电话给嬢嬢一起去买剩下的东西。

鸭崽嬢嬢都买好了，张念安说只要六只，嬢嬢就买了四母两公。看着嫩黄的小鸭子，张念安看晕了头也分不出哪只是公哪只是母。

一些青菜什么的村子里人人都有种，辣椒也是家家户户都种着，这些嬢嬢家都有，还给张念安送了不少，每次赶集就是来买点新鲜的肉和水果之类的东西。

张念安跟在嬢嬢身后，嬢嬢买什么都问一句张念安要不要买，张念安就买了两根排骨打算炖汤喝。嬢嬢说这头猪的肝不错，张念安又心动了，反正家里有冰箱，排骨不急着吃，买点猪肝煮汤也不错。

七月正是西瓜上市，在市里三块五一斤的西瓜，镇上赶集只要八毛一斤，那些小个的吃着玩的西瓜一块一个。回去的时候嬢嬢说还能坐三轮车，张念安就买了两个小西瓜。

葱和蒜这些东西都很容易长出来，哪怕栽在花盆里也能长得很好，嬢嬢家多的是，不过张念安也全都买了点，不能总去别人家借，自己种点还是要的。市场里赶集赶完了，嬢嬢又拉着她去了镇上的一家大超市，这家超市每天都有新鲜的水果和猪肉，买鱼还能帮你处理好鱼鳞，你想切片都能帮你切。镇上的人能天天吃现杀的猪肉和鱼，村子里有电动车的倒还好，能天天来买，没有的也只能等赶集的时候再来了。

张念安对这些见怪不怪，在市里还有更周到的超市，可这些稀疏平常的事物放在小镇上就是很大的稀奇事了。

张念安不会杀鱼，但喜欢吃鱼，看来以后她得学着骑车了，电动车也好自行车也好，只为了能在想吃鱼的时候能马上就去买。

买完杂七杂八的东西回去，还是坐的那个伯伯的车，伯伯人好，一路把她俩送到了家门口。张念安提着东西回家的时候，发现隔壁的大门是开着的，门前还停着辆小轿车，一个戴着眼镜的儒雅中年男人跟一个老人走出了大门，张念安仔细一辨认，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喊了声：“崔爷爷！”

听到声音的老人看向张念安，伸着脖子看了看，一拍大腿也笑了起来：“安安，你回来啦！”

张念安提着东西飞奔过去，中年男人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说了句：“安安？还记得我吗？”

张念安笑嘻嘻地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中年男人的手上：“崔叔叔，好久不见啦！”

崔爷爷的大儿子崔明，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他是真的看着张念安呱呱坠地，还抱着她喂过奶换过尿布，小时候她的作业都是他辅导。张念安即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心里最疼爱的邻家小妹妹，尤其是她家里出了那些事，更不免得添了几分怜爱。

崔明扶了扶眼镜，微微侧了下身子看了看张念安鼻子上的眼镜镜片，调笑了句：“你的眼睛可比我的还厉害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崔叔叔，这话不能这么说吧？”张念安虽然无语，但脸上的笑一直没下去过。

“是毕业了回来的吗，休息一下有考研的打算吗？”因为崔明的儿子今年刚上大学，所以他问这些问的比较勤。

张念安的笑淡了些，却也好好地回答：“有些累，想休息一下，再看看吧。”

崔明见微知著，没有继续追问，岔开了话题：“真可惜不能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要不把你的毕业照给我们看看吧？”

成功转移话题，张念安从手机里调出穿着学士服的单人照片给崔爷爷看，崔爷爷乐得不行，喊着屋里其他人也都出来看。

“好了爸，让安安进去坐吧，大太阳的多晒啊。”崔明揽着崔爷爷的肩，拍了拍张念安的肩喊着他们一起进屋里去。

崔宁崔阿姨正在和两个孩子一起打扫卫生，看见张念安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惊喜笑了起来：“安安是你吗，好久不见啊！”顺手把自己的女儿和大哥的儿子拉了过来，“快，叫姐姐。”

崔宁的女儿今年八岁了，甜滋滋地喊了声：“姐姐！”

崔明的儿子今年19岁，是个身形高挑容易害羞的小男生，跟着崔宁喊了声：“安安姐。”耳朵就已经红了大半。

崔宁的女儿向琳琳是个自来熟，走近张念安抱着她的腰，在她身上深吸一口气，夸赞道：“姐姐你好香啊！”逗得大家乐不可支。

张念安搭了把手一起打扫起了卫生，不过这么一会向琳琳就已经混熟了，嘴上什么都敢说了：“姐姐我今晚想和你睡觉可以吗？姐姐今晚我去你家好不好？姐姐~姐姐~”

张念安也被缠得不行，指了指隔壁的房子：“我就住在隔壁呀，你想玩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虽然半个月没人住，但人走的时候都盖了防尘布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崔爷爷自己平时就打扫的好，房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干了一早上的活大家都饿了，崔家厨艺最好的崔明把今天在镇上买好的菜备好了，张念安本来想把自己买的菜送过去一起吃的，被崔明给退了回来：“什么时候在自己家吃饭还兴带菜来的？”

崔明得知张念安也没回来多久，就把几个小的和崔宁赶去了张念安那边，看看她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帮一帮。

张念安这边都收拾的整洁也没什么好帮的，崔宁转了一圈后提醒张念安记得去买些樟脑丸和驱虫的药，毕竟南方蛇虫鼠蚁多。张念安听到崔宁的话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忘记买了这些，可一想起要走路去买就想着宁愿被咬两口也不想动，反正有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应该不会有蚊子。

崔宁看出张念安的苦恼，笑着说：“反正我那个小弟回来了，他会开车，你有什么想买的都让他去买。”

“小叔？”张念安问。

“对，他退伍回来了，运气好被调了回来，在这里找点小事做顺便陪着爸，”崔宁叹口气松了松肩膀，语气充满了疲惫：“你也知道我和崔明叔叔生意都忙，爸的脾气倔不肯跟着我们住，我们也都不放心他，也就这个小的能照顾照顾爸了。”

“你放心，崔行的脾气挺好的，就是当完兵人看起来凶一点，你小时候也挺喜欢和他玩的，你俩的年龄差距不大肯定能玩到一块去。”

崔行，张念安在心底念了几遍这个小叔的名字。张念安对于崔行的印象……也没有什么印象。她读幼儿园玩小红花的时候他在小学和人玩弹珠，她读小学的时候他初中早晚自习更是见不到人，只能听到隔壁开关门的声音，高中的时候就更忙了，算来算去只有暑假的时候才能多见几面。

张念安家吵架离婚的时候，崔行已经去当兵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从人群中见到他的身影，又长高了，又结实了，又晒黑了。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张念安高二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学生们正是法律与道德意识最薄弱的时间段，大胆又放肆，张念安无数次是从县城里哭着回到村里的。红肿的双眼不敢给崔爷爷看到，但是被崔行看到了。

“哭什么，被欺负了？”

“别怕，有什么事跟我爸我哥他们说。”

“不敢说的话，等我回来告诉我跟我说。”

简短干练却稳重的三句话，落在头顶的宽大手掌，把张念安的情绪给抚平了。

五年过去了，不知道这个小叔叔会长成什么样子，会不会黑成一块碳啊……

过了一个多小时，崔明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安安，崔宁，来吃饭了。”

张念安是被向琳琳挽着手一起走出去的，两家只有一堵墙隔着，跨一步过去就能看见隔壁院子的全貌，张念安看见了个屋檐底下在摆着碗筷的穿着熟悉运动装的男人。

看见外头有人经过，崔行按着站岗的条件反射的抬眸一看，双眉下压眼神凌厉，看见是熟人之后才放缓了脸色，可张念安还是难免的被吓了一跳，脚步打了个趔趄。

几人走近，崔宁在崔行结实的手臂上拍了一下：“行了，都半个多月还没调整过来呢，你都把安安吓到了，来安安，喊小叔。”

张念安自以为很小心的做了个深呼吸，可那么多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能看不出来，崔宁又气得掐了把崔行。

“小叔。”张念安语气干涩，谨慎小心又梳理地喊了句。

崔行的眼神从崔宁那边移到张念安身上之后，仔细看过第一眼后愣了一下，紧接着调整了下站姿以求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挺拔些，最后含笑说出：“嗯，好久不见了，眼镜不错。”

顶着八百度高度近视的又厚又重的圆框眼镜的张念安彻底emo了。她不明白，崔行就算了，同样是读书同样是看电脑，为什么崔明和崔宁就不会近视那么严重，只有她度数一路狂飙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

这一句话彻底把张念安对崔行的恐惧打破了，用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语气一脸的怨念地吐槽：“行行行，就你眼睛好行了吧，半夜在被窝里玩手机都不近视，真嫉妒你！”

小时候大人们防得不是那么厉害，张念安读一年级了还和崔行睡过一张床，自然能知道他半夜打着手电筒的看漫画看小说。

崔行轻笑一声，像是羽毛轻轻挠过耳垂，酥酥麻麻。

张念安跟着崔宁一起去端菜，崔行走在她们身后，张念安身体僵硬了一瞬，崔行的手搭上了她的头，仗着身高轻拍了两下：“还长高了？”

被崔行拍西瓜的手法又气到了，张念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里没好气道：“二十三窜一窜，明年我指不定还能蹿个十多厘米，到时候你可小心点。”

也只有在崔家人面前，张念安才会露出这么跳脱调皮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