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蔡铭道做了个梦。
梦里,雾霭朦胧,渐渐地迷雾散去,天边着了大火,火光摇晃,极致的高温将天空都扭曲。
窗外下起了无声细雨,春风吹拂大地,深深埋藏在地底的幼苗被迫成长,从地缝里钻了出来,贪婪地汲取春雨的滋润。无声无息的夜里,它悄然长大,幼芽青葱嫩绿,小小的一棵,却坚韧得很,冒着头,迎风挺立,如碧玉一般剔透好看。
晶莹的液体像是从那抹嫩绿尖上溢出来似的,颤颤巍巍在风中抖动,终于站立不住,从顶端滑落下来,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雷霆雨露,皆是春的恩泽。
惊蛰万物萌动,竟到了农民春耕的季节。
**的天气叫人格外难受,蔡铭道生病了一般,难忍低泣,模模糊糊的传到付时弈耳朵里,他心头巨震,猛地睁开了眼。
黑暗里,他看不见蔡铭道的脸色,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他面对着他,无声的扭动着身体,从胸腔里传来猫儿叫一般的低鸣,软侬又难受,丝一般网在付时弈心上,柔韧而又无法忽视。
付时弈拨开他的发丝,贴上带着细密汗珠的额头。有点热。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带着关系,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还带这些绵绵睡意,低沉沙哑。
“呜…好难过…”蔡铭道抽抽鼻子,带上哭音为什么,仿佛身体被堵住,又不知该如何疏解,他好难过好难过。
付时弈翻身下床,翻箱倒柜翻出温度计。
蔡铭道指着窗台上泥泞的花泥:“我的小苗苗它突然长大了,怎么办?”
直挺挺的一颗,碧绿青翠,带着些许儿露珠,发了芽亟待绽放。
手被被牵着摸到了秧苗的根。付时弈却如烫伤般弹开了。
蔡铭道睁开了眼,在黑暗里,那双琉璃瞳像宝石一般又圆又亮。他哑着嗓儿对付时弈撒娇:“难受。我想它别长那么快的,现在怎么办?”
付时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半晌没有别的动作。像一座稳健的山,岿然不动,眸里层云翻滚。
蔡铭道急了,皱了下鼻子,一道惊雷划破长空,他搂住在付时弈的脖颈:“哥哥,帮我嘛~”
四时法则,皆有天意,蔡铭道哪里懂这些,胡搅蛮缠,急红了眼。
被戳中的地方酥酥麻麻,付时弈眼色沉了,一把将蔡铭道按倒在床铺上。
蛰伏的野兽在黑暗里舔舐爪牙。
突然天旋地转,蔡铭道惊呼出声,被人拿捏住,才避免了银瓶乍破水浆迸的尴尬。
“你看着,我只教一次。”
宽大的手掌抚上窗台上小巧的叶儿,缓缓摩挲,可怜的露珠儿被拨开,绿叶常新。
“看,是不是好多了。”付时弈问。
蔡铭道小脑袋点头如捣蒜,猫儿眼熠熠发光。
学习,学习,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屋外风雨如晦,刚拔尖的小嫩苗在风雨中折成不同的形状,任强风吹拂,新意盎然。一阵疾风大雨袭来,大珠小珠,落下玉盘。
蔡铭道缓缓喘了口气,问:“会开花吗?”
刚刚动作太大,被子早已不知道被踢到哪个角落里去。拔苗助长的运动实在太累人,比弯腰在秧田里插了大半天秧还累。
“会的,但是花期还没到。花苞都还没呢,不能急。”
“哦。”
小手搭上付时弈宽厚的大掌,和平时的一掌温暖干燥不同,那上面沾满温凉的雨露,春雨后留下在花苗上的痕迹。
蔡铭道更想找个地缝钻出去,他知道,这事说出去羞人,但和哥哥一起守护自己的小花苗的满足感却不是言语能言说的。
低低的笑从身下的胸膛传来,仿佛看穿了他的窘迫,付时弈故意把手抬起来,离蔡铭道只有半尺远,浅浅的味道扑鼻而来,蔡铭道小脸皱成一团:“脏…”
付时弈笑他:“春雨贵如油,你还嫌弃上了?更何况,开花得靠这个。”
拿过纸巾盒,将手上的东西擦干净,蔡铭道印着小猪的裤裤还挂在脚腕上,付时弈替他拾起来,往那两只垂在身侧的长腿上套。
“为什么?”
付时弈笑他:“春雨贵如油,你还嫌弃上了?更何况,开花得靠这个。”
拿过纸巾盒,将手上的东西擦干净,蔡铭道印着小猪的裤裤还挂在脚腕上,付时弈替他拾起来,往那两只垂在身侧的长腿上套。
“为什么?”
“没有雨,花不就干死了,它还怎么播种?那可是你的子孙。”
“那才不是我的子孙…”蔡铭道十分嫌弃,他此刻浑身懒洋洋的,根本没力气配合付时弈的动作,付时弈为他把弄脏的睡裤换了条新的。又觉得小家伙懒得像只猫儿,拍了拍他的白面团儿。蔡铭道一惊,翻身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盯着他。
被他还没忘记上次那顿揍呢,张牙舞爪想吓退罪魁祸首。
付时弈侧身躺下,和蔡铭道面对面:“不是你子孙,妞妞怎么来的?”
蔡铭道抓抓细碎的发,疑惑了,他不记得啊…
刚玩过,他精神的不得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双眼睛冒着精光盯着付时弈看,付时弈也被他盯得睡意全无。
蔡铭道咽了口口水:“哥哥,以后还能不能…”
他这副表现,正应了那四个字,食,髓,知,味。
付时弈黑了一张脸,他倒是爽了,而自己心头那把火…
低头看了一眼裆部,黑夜是如此煎熬…
“你可以自己弄。”他温声道。
“我…我不会…”
“你是笨蛋吗,刚才我不是教过你吗?”他解说的可详细了,完全是按照百度百科的标准来,天知道他是怎么克制住自己一边干这事一边一本正经科普的。
“可是可是…”蔡铭道急中生智,抓着付时弈的手掌和自己的对上,“你看,我手没有你的大,弄起来不舒服。”
“乖,有些技巧要自己慢慢摸索。”
眼看付时弈软硬不吃,蔡铭道干脆放大招,职业假哭:“呜呜呜,哥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不是说要乐于助人吗?大不了,嗝,大不了我们互相帮助嘛!”
互…互相帮助?
不等付时弈喷出鼻血,蔡铭道不规矩的小爪子已经袭上了电脑硬件,俗话说,热胀冷缩,此刻火热的氛围,撑满蔡铭道的手是难事吗,蔡铭道小嘴微张,从各方面纬度来看,他那盆小花苗太见不得世面了。
一只大手将他的两只手腕挟住,被子卷上来,他被卷成一个春卷,固定在付时弈怀里。
“睡觉!”颇有些咬牙切齿。
虽然,这个春雨绵绵的雨夜,有的人注定无眠。
本来约定的周末带蔡铭道去游乐园,但很不幸,一向身材高大的付时弈倒下了,难得发了回热,照范进的说法,是因为长久没上病,缺乏抗体。
所谓病来如山倒,误了和蔡铭道的约定,付时弈满心愧疚,但他浑身酸软,头重脚轻,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所以想托正在休假的范进夫夫带蔡铭道出去,被蔡铭道一口否决了。
昨晚下雨,突然降温,付时弈把被子全都拿来裹他了,没盖被子睡觉,不感冒才怪。早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某人自然醒来,神清气爽,可是和他同床共枕的人,却还在醒,两颊鲜有的嫣红,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这张脸真好看,如果别皱着眉头就更好了。蔡铭道伸出手抚上付时弈的眉心。没能熨平那些褶皱,蔡铭道却摸到一手滚烫,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蔡铭道把付时弈摇醒,果然,付时弈强打着精神,让蔡铭道把范进叫进来。
还好,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症状重了点。尽管如此,蔡铭道仍是抱着付时弈的手,哭成泪人,不停自责,付时弈怎么逗他都好不起来。一直到后来,范进端了一碗药来让他喂,他才勉强止了哭,他怕自己止不住抽噎会把付时弈的药打翻。
蔡铭道低垂眼睫,朝勺子里的汤药吹气,轻轻颤动的睫毛端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犹如雨后新荷颤颤巍巍的叶尖儿,付时弈叹了口气,怎么就把一个就算跳舞跳掉指甲盖都坚持不掉眼泪的人养成了哭包呢?
轻轻碰了一下勺子里药水,温度刚刚好,不烫嘴了,蔡铭道才将药喂给付时弈。
他以前也罪过这种事,在付时弈住院期间,闹了不少笑话,不过,现在已经是手到擒来了。
给付时弈仔细擦干净嘴角,蔡铭道端着碗勺去厨房,范进才偷偷溜进来,把体温计塞给付时弈。
“干嘛搞得像做贼一样?”
喝下药,付时弈心里的倒腾好受很多,之前蔡铭道给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着,不至于太难受。此刻,他蔫蔫看向钻进来的人,精神头不太好。
“人家不想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他朝付时弈暧昧一笑,找来一根板凳坐下,“你俩昨晚逍遥啊,动静有点大。”
付时弈平静答道:“不要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隔着墙都能听到呢。跟哥儿说说,几垒了?”
付时弈扶额,难道不是因为他家隔音太差?
“没有下次。”
“怎么?”
“我怕带坏他,以后还是打地铺吧。”
范进撇撇嘴,为难:“我家地上潮,睡久了容易得风湿。”
“那你说咋办?要不你和我睡,小乔和阿铭睡?”
想象了一下太美的画面,范进可不干,推了付时弈一把:“我可不想和你抱着你这个硬邦邦的大男人睡觉,睡不着。”
“别怕,我家阿铭是直男。”言下之意,不会搭上你那香香软软的媳妇,范进却不这么认为:“也不见得有多直,他那么粘你,分明是在勾引你,只有你身在其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可不是,付时弈现在这病怏怏的状态,像不像被男狐狸精吸了阳气?真看不出来,小傻子手段还挺高啊,范进抚掌,终于有人能压得住他这位好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