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转正录 第9章 烂漫的金粉

“下面，我宣布北享祥乡沁羊宴正式开幕！”县长声音非常宏厚，以穿破人心的音量打开了各族群众欢呼的热浪。

五颜六色的彩色烟花从主席台后方窜向云霄，一声一声短促的烟花炸开了寂静的雪山。

烟雾在湛蓝的天空腾跃上升，与白云缠缠绵绵，如斑斓的画笔在广阔无垠的边际留下了浓墨的足迹。

唢呐一声长啸，由低向高宣泄它的沉寂，一把利刃划破空中的烟雾缭绕。

“咚！咚！锵锵！”鼓声紧跟响起。

胡任冀扶着吴乡长从村口迟迟走来，不紧不慢地上了瞭望台。

“老乡长！”县长急匆匆赶下来，握住吴乡长的手，两双真挚的眸子在此刻对上，“身体怎么样？”

“好着，好着呢。”

“你可要好好看看，这和往年有没有差距。”

一串鞭炮沿着舞台四周点燃，挂在长杆上的长鞭由低向天空喧嚣。

日暮时分，有节奏的高跟声音从村门口传来，民族歌舞团的姑娘穿着丝绸制成的彩色连衣裙，如柳的细腰撑起硕大的裙子，红如扶桑，绿如吊兰，蓝如鸢尾，紫如罗兰，在漫天丝绸中婆娑起舞，在烂漫晚霞中婀娜多姿，在飘渺小调中开怀大笑，独特的绣花在姑娘们的动作中宛如盛开的娇艳花朵，如玉的手指张开，一舞毕。

急切稳重的鼓点展望茫茫沙漠的神秘与孤寂，悠长多变的旋律绽放百色草地的璀璨，随着农牧民的呼喊声将人带回七年前的时光。

“陶兰溯。”穿过民族歌舞团的身后，胡任冀一下子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转过头，脸上戴着硕大的卡通羊头面具，五道的眼纹顺着面具圆滑的角度从头延伸至尾，短小的黑色羊角插在耳边。

华彩的花瓣从空点拨撩人的音律，金灿的霞光从西方厮守着诱人的轮廓。

胡任冀见人转身，不自觉笑得灿烂，两只狐狸眼闪着耀眼的光彩，隔着人群向他大喊，“你不说不来吗！”

胡任冀穿过主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踉跄站在陶兰溯的面前。

“你说挺有意思，我就来看看。”

“跟我来。”胡任冀揪着他的袖口毛衣，跨越五光十色的绸缎向前奔跑。

绸缎随风荡漾，余光漫不经心地降落在少年的心底，源源不断的鼓声在心处留下难以忘怀的节奏。

“这是我和你说的烤包子，你有闻到吗？我说的十里飘香没骗你吧？”两人到小吃街，在一个摊位停下，老板正在从炉子里拿出来烤包子。

“嗯。”

胡任冀将油纸打开，露出包子坚硬的焦黄色外皮，胡任冀左右手来回倒腾，“你尝一下，小心烫。”

杏祥庙作为北享祥乡的传统建筑，一向吃食很清淡。胡任冀经常嫌弃庙里吃的过于单调还有点生冷，难怪陶兰溯日日晚上偷吃苹果，光吃苹果才会如此清瘦。胡任冀经常和他描述山下新鲜玩意，和必须带他吃热腾腾的烤包子、馕等，今天可算是实现了。

陶兰溯将面具别开一个角，咬了一小口，“嗯。”

“不行不行，里面没吃到。”胡任冀左手拿着一小杯奶茶。

胡任冀曾说过，一口烤包子一小口奶茶，清甜与油香在口中碰撞，是这辈子难以忘怀的美味。

陶兰溯大大咬了一口。

“给。”胡任冀递过来奶茶。

陶兰溯小口品着。

当无膻味的羊肉清香与纯正的奶香在口中留念徘徊，像是风停留在了故处，雨注目在了尘土，陶兰溯全部吃完。

“走。”胡任冀牵起他的手。

滚烫的温度从手心传来，被烫伤的温度从心底悄然升起。

“馕有芝麻的、皮牙子的……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胡任冀在一处摊位沉思。

“哇！老胡你看！”王悦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

这一下把胡任冀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王悦兴致冲冲直着前方的方队大喊，“那是杏祥神！啊！山神大人！”

从村口走来的是极高的人，头戴羊头面具，羊角大而光泽靓丽，一身红色的锻制宽袍，前后两块长摆，一条龙绣在胸前。一头乌黑的长发顺滑，绣着祥云的菱形丝绸别在发丝旁，在空中随着铃铛响声飞扬。

领头人一手扶着玉带，步伐稳定前进。身后小兵与他服装相似，手中拿着三三两两东西，有撒糖的、有撒铜钱的、有撒金元的。

他从未见过陶兰溯着这一身，平时都是套头毛衣居多，他举起相机记录着面前的盛况。

“山神大人我爱你！”底下有人高喊。

人民欢呼着，雀跃着。

“山神大人我也爱你！”王悦跟着人群大喊。

“你知道爱是什么？”

“尊敬，敬仰，放心我懂！”王悦双手挥着，绑在手腕处的五彩绸缎散发愉悦的姿态，“山神大人我爱你！”

胡任冀无奈笑着摇头，瞭望台的各族群众情绪高昂，声声怀着对杏祥神的爱戴，不知怎么了，他有些感怀，陶兰溯如果能看到，那他会是多么的喜极而泣。

大大小小的节目演艺了一晚，人们一边吃一边玩，热闹喧嚣久久停留在北享祥乡。

“撑死了！”王悦摸着滚圆的肚子。

“你一个妖精怪能吃，就跟那个装不满的气球，迟早要炸掉。”

“没吃过，当然什么都要试一下。”

第十二声唢呐吹响，意味着马上到凌晨，沁羊宴最后的仪式即将开启。

人群喧闹在此刻突然消散，音乐声音随着唢呐声音消失逐渐消逝，众人右手握住左手手腕上的五彩绸缎，注目中央舞台上的篝火。

一首清扬小调缓缓响起，热瓦普、弹拨尔等民族乐器贯穿其中。

伏以：

日吉良时，杏月桂华；

天地开张，立地焚金；

金元渺起，神通万里；

传香童子为我传奏，传奏四方尊神。

今来拜请杏祥神，庇佑一方；

通天达地，济人济物；

治天治地，察善察恶；

治水治火，治人治民；

躬身焚金申叩请，愿降香坛作证明。

一词终，一曲尽。

“蹭！”一声响起，青红交叠的火焰如龙一般在白桦树枝上蜿蜒盘踞，偌大的火焰在广场空地上燃燃，金元被焚烧殆尽，在空中留下点点鎏金。

服务期第三年，陶兰溯在缭绕的绸缎中牵起少年的手，迎来在闪闪发光的金粉映衬下回握。

盘旋在山顶的乌云在燃燃的火焰中逐渐褪去，一声钟响从杏祥庙悠远传来，比山头还大的半身杏祥神若隐若现。银白的羊骨在月光沐浴中缓缓抬起，系在羊骨上的五彩绸缎随乌云消逝的行迹轻扬，阵阵铃铛悬挂在漆黑的两只羊角下，灵动与厚重交响，神圣与凡俗共奏。

“带我瞬移。”

“没问题！”王悦抓住胡任冀的手，“准备哈。”

“你可以吗？”

“我现在状态很好，你要相信我。”王悦将他拉到无人的角落，双手用力搓动，“请君借力！”

两人脚底出现点点金白的光芒。

“你愿意和我回蕲州省吗？”服务期的第三年沁羊宴胡任冀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前这样问着陶兰溯。

“我愿意。”

陶兰溯如果你在杏祥庙我也愿意。

两人一次成功到达庙前，却没有陶兰溯的身影，胡任冀却毫不意外，反倒释怀地笑了。

你不在，我也愿意。

巨大的幻影在此刻收溯，仙力托起王悦稚嫩的身形，璀璨的光芒从王悦脊梁处散发，幻影扭成一条赤红色的劫绳，出现在王悦的眼前。

[御文殿：恭喜王悦小仙即将飞升。]

翠绿的玉石将劫绳捆绑在他的左手上，金光骤然被王悦吸收在体内。

王悦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好强大的力量。”

“恭喜你。”

“老胡，我飞升了！”王悦欣喜若狂看着胡任冀。

“很厉害。”

[御文殿：王悦小仙，你是否愿意放弃世间种种，重塑仙身？]

“放弃？”

“放弃吧。”

“老胡。”王悦看向一旁的胡任冀，“我还不想放弃。”

[御文殿：王悦小仙，请考虑清楚。]

“你是仙，以后也要成神，不再是人间的香椿芽妖精了。”胡任冀拍了他的肩膀，“你要以苍生为己任，不能被这些事情阻拦住脚步。”

“老胡。”

“这应该就是你爸爸和你讲的，你以后要继承大统。”

“其实爸爸也没这么说过。”王悦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编的。”

“但是你心里想，现在就是时机，你可以实现。”

“老胡，你是会读心吗？”

胡任冀笑而不语。

王悦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愿意放弃世间种种。”

[御文殿：恭喜王悦小仙拟继任，将于人界24小时后生效。]

[御文殿：请王悦小仙在此立下仙誓。]

“上请神君，下护百姓，天地相合，在此立誓：我自愿庇护北享祥乡，恪守《天规》，遵循民意，尽山神职责，永不背叛。”

见王悦垂眸劫绳放在胸前，郑重向神像立誓，胡任冀真有种孩子长大的欣慰感。

[御文殿：请王悦小仙正式即位后，进界听训。]

王悦左手手腕上的劫绳在泛出红光一断时间后再次收敛，他瞳孔震动，用手扶着剧烈疼痛的脑子，缓了许久，一脸严肃看着胡任冀。

“怎么？你没事吧？”胡任冀向前扶住王悦，“不会是飞升了，力量不好吸收？”

“老胡。”王悦睫毛颤动，用难以置信的声音说，“今天是吴老头的头七。”

【往事】

吴金杰出生得很晚，属于老来得子。

“爸爸，这是哪里？”吴金杰指着全国地图问道。

“这里是首都。”吴乡长摸着他的头说。

吴金杰小小的拳头握成拳，小小的脑子，大大得到希望，“那我想去首都。”

“去吧。”

“爸爸不问我，去首都干什么吗？”

吴乡长在乡村脱贫可行性报告上用红笔批注完，“不问你，只要你能开心。”

“爸爸，我是去学习的，才不是去生活的，回来之后让地图上所有人都知道沁羊宴。”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久久在他心底荡漾，吴乡长笑着摸着他的头，“好，怎么这么你喜欢沁羊宴？”

“因为杏祥神看着很帅啊！”

是的，很帅，吴乡长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