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自第一个神仙诞生,《天规》已然显露雏形。直至九重天建立,此规则正式成型。
自古以来推门的人无数,都消失了踪迹。
无人知道这门后是什么险恶行径,无人分享这门后会经历什么。
陶兰溯知道自己可能有去无回。
按照约定说好的那样,所有的仙力导入他的劫绳之内。
在他推门前贺之佲为他准备了大量的糯米纸,方便他在门后治疗自己。
他见不得贺之佲现在假惺惺的样子,婉拒了。
贺之佲只是笑着,握着他的劫绳,信誓旦旦道:“我绝不会食言。”
一个连仙誓都不愿意出口的神仙,贺之佲在他眼中全无信任。
贺之佲像是读懂了他的嫌弃,“只要你成功。”
果然还是有条件。
都是千万年的老狐狸,哪有那么单纯的应允。
“还是陶神,推门如此安逸。”有神仙在下面称赞起来。
“那可是站着扛完千万雷劫的陶兰溯!”
“陶神,简直就是御文殿的光啊!”
“何止是光,那就是顶级人物!”
“多看几眼,说不定以后可见不到咯。”有神仙插话道。
“各位小友,赌不赌?”那日攒局的神仙从身后钻了出来,看着这一群吵闹的神仙。
金徽无奈摇头,又开始了。
贺之佲也听到了,只是向这边睨了一眼,没有阻止。
他没有闲心管这些。
陶兰溯推开了门。
众人随着门的响声,安静了下来,屏息看着门内的盛况。
可门缝之间被光芒笼罩,全然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众人叹息。
陶兰溯还是有些恐惧,但又想了想贺之佲所说,还是前进了一步。
“加油。”贺之佲说道。
陶兰溯半只脚进门,回头看向他,“记住你说的。”
“当然。”
陶兰溯走了进去,只是那一顺,门就变成一片虚无。
如果贺之佲出尔反尔,又该怎么办。
陶兰溯现在没有回头的机会,因为已经出不去了。
大门内并非外界盛传那般可怕,反倒是安静闲适。
脚下平静安逸的水面,中间桃木方桌,仅有一个凳子,一支毛笔。
无其他的神仙。
难倒要他自己走过去吗?
陶兰溯毫无阻拦到达桌凳前,就这样安稳入座。
面前只有一张纸,一砚台,一毛笔。
陶兰溯拿起墨石,在触碰那一刻,自己体内的仙力像是被吸噬,光速流失,耳鸣声骤然响起。
陶兰溯闭眼,承接着剧烈的耳鸣声,迎来了短暂的失聪。
陶兰溯咬着牙,磨了些许。
随着墨汁的流出,恢复了听觉,甚至能感官这片空间的尽头。
水面平静,却能听见水里微微荡漾。
周围空气混沌起来,像雾一般百般遮掩,并无魔物攻击,只是空气潮湿,呼吸困难。
陶兰溯提起笔。
手部潮湿仿佛,衣服开始湿透,这像是在水滴,仙力尝试附着于表皮,本能保护陶兰溯不受侵蚀。
体内仙力所剩无几,能调用的仙力越来越稀薄。
仙骨似是在抵抗外界墨水侵蚀,发生短短的清响。
身体的疼痛从指尖慢慢传来,像是皮囊被剥开,血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陶兰溯,住手。”胡任冀的声音突然在空间之内响起。
这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陶兰溯。”
陶兰溯停笔。
浓厚的空气逐渐消散,熟悉的人影再次出现。
陶兰溯有些激动,呼吸更加急促,鼻一酸,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感钻心,他只觉得此刻酸涩难忍。
胡任冀露出了明媚开怀的笑容。
“你还好吗?”胡任冀问道。
“你呢?”
两人相视一笑。
“哭什么?”
“果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陶兰溯了然。
仙界向来磨练,无非两种,一为身体之痛,二为毁人心智。陶兰溯虽见怪不怪,但思念的情绪还在心头涌动。
“我来陪你。”
“你也不怪我。”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胡任冀凑近他,“我永远支持你。”
幻境摧毁人,本应挑最亲近的人下手,破坏心里防线,一击必溃。
可幻境里的胡任冀言语温柔,字字贴心。
面前的人像极了胡任冀,提问与回答都像是他。
那影子坐在自己的对面,开始研墨。
陶兰溯抬眸看他,皮囊的裂痕从脖颈延伸,飘散的血液萦绕在他的周围。
“我是不是很丑?”
“不会。”
陶兰溯感知到如今他这般模样,裸露的骨骼,刺眼的血肉。
“一直很好。”胡任冀在安慰他。
散发的血液将两人紧紧包裹,看不清内外实况。
陶兰溯手未停,继续写着。
他很想念这张脸。
就算不是真正的胡任冀,有个影子也足够了,至少他并不孤独。
倒是陪伴,也是幸事。
陶兰溯一笔一划,公整俊秀。
疼痛感再次从手指尖传来,撕裂的疼痛直达心底。
最后一字抑扬顿挫,毛笔沉重无比,右手剧痛难忍。
劫绳失去原有的光彩,黯淡无光,逐渐从手腕处脱落。
眼前一黑,失明。
陶兰溯最后一划不知如何写起。
一双手敷在他的手之上,肩头沉重,一道声音在耳边说:“我可以看见。”
就算是幻境,这人依旧如此。
双手相握,纸张被墨水浸染,一寸又一寸之间,身体逐渐被侵蚀,意识陷入黑暗。
死期已至。
不过可惜。
这人不会给自己苹果。
幻境终究还是幻境。
残留的红色被浓雾吞噬,笔杆轻落在桌子之上,一切恢复如常。
水面与天色相接,此处仅有一桌一凳立于水面之上。
未见一人。
[写于2024年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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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雏形的公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