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短暂的耳鸣从耳边穿过,胡任冀握住门把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握着一个冰凉的手,这人的手不同于他的手,没有温度却很柔软,凉意直至心底。
“胡任冀。”
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这才睁开眼睛。
“陶兰溯。”胡任冀一身素白常服,碎发被盘起,金冠镶玉,头上带着素白帷帽,下垂的薄绢绣着祥云暗纹。
这是陶兰溯的手。
风扬起薄纱,墨眉舒展,似皓月入怀。
陶兰溯惊恐望着他,杏眼迟迟移不开,手掌上还有烫热的温度,“你……你……”
“我来见你了。”胡任冀握紧了他的手,狐眼弯弯,抬手将陶兰溯脸上的灰尘擦干净,“这是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你有没有遇到危险?”
魅惑的眸子直穿他的心脏,陶兰溯觉得自己心脏跳得要命。
这时一箭从两人中间穿过,金色的箭带起一股风,有力定在了对面的木柱上。
“小兄弟,比武就比武,你怎么还带人呢?”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拉着弓,面白如玉,周正的五官,玉冠束发,朱红玛瑙襄在玉冠内。殷红鎏金锦袍,繁华高奢。腰封暗纹,满满当当的玉佩与香囊别在腰身上。
“就是!说好的一对一呢!”
“这是哪里来的!”
“作弊!作弊!”
……
下面看热闹的人喊了起来,胡任冀这才发现这是在擂台之上。
擂台不算很大,擂台的地板是由十分破碎的木头叠加而成。这个露台擂台像是只是腾出来的空地,周围围着茶桌,一群看客刚刚站起来指责,个个义愤填膺,他和陶兰溯就这样被众人讨伐着。
“算了。”少年压制周围人的呼喊声,将长弓扔给一旁的小厮,“明日比武,你可以不要输给我!”
少年轻快地跳下擂台,干脆果断。他转身微微笑起,露出一双水波流转的桃花眼,像是春日含苞待放的桃花,对着胡任冀说:“任冀兄,明日见。”
这人如果长大些有点像贺之佲,就是御文殿的那位神仙。这样貌有七八分相像,但这性格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老爷!”有人喊了胡任冀,跌跌撞撞向他身边跑了过来,后面还拴着两匹马。
胡任冀向后撤了一步,这人确实熟悉要紧,这张脸可不就是他那个便宜哥哥任黎吗?但是凭借这个身体的记忆这位是他伴读小厮。
“你这张脸还真是万年不变,真是巧了。”
“老爷,你怎么到这边了?”任黎慌忙擦着汗珠,“老爷咱们别折腾了,二小姐还在府里等着你呢!”
陶兰溯将手抽走,绕过胡任冀的站位,自顾自下了擂台。
胡任冀上前赶上,一把抓住陶兰溯的宽袖,“你不能走。”
“不要节外生枝。”陶兰溯将袖口抽了出来,推走了胡任冀。
看着陶兰溯这样疏远的抗拒,胡任冀明显是心里还是不舒服,但又觉得陶兰溯说得有道理。
这一世,如果他和陶兰溯没有交集,确实不应该如此亲近。
“老爷,那是谁?”
“没谁,走吧。”胡任冀将宽袖剥开,见劫绳还在心里也没那么扭巴了,至少他和陶兰溯还是有联系。
“我还纳闷呢,怎么好端端在前面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任黎没有多问,拉过两匹马。
“可能见鬼了。”胡任冀侧身上马,回头望向灰衣的陶兰溯。
康煦街道呈南北分布,两边的商铺参差错落,叫卖的小贩、拉货的商客、各色的行人,接踵而至,热闹非凡。
他还是身体那么单薄,如今青衣粗布穿在身上,更是显得十分可怜。
陶兰溯透过宽泛的人群抬眸看着他,很快别过了头。
人头涌动,久而久之胡任冀也看不到陶兰溯的身影。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胡任冀转过身,骑着马向前慢悠悠地走动着。
“吓死我,我还以为我又要挨板子了,结果一看……”任黎在旁边的马上叨叨絮絮,“老爷呀,咱们还是快点吧,隋家二小姐还等着你呢……”
“隋家二小姐?”胡任冀问。
“哟,你瞧你这个记性,二小姐请你明天做比武招亲的宾客。”
他脑子里只有比武招亲这件事,二小姐是他远房的表妹,自小崇拜修仙问道,说什么嫁的人也是武林高手或者修仙真人,才弄出这么一件比武招亲。
他才刚来,有些事情来不及细细回忆。
“可热闹了,听说护国公世子也要来凑热闹。”
“护国公?”就是刚刚叫他任冀兄那个桃花眼,刚刚一恍神都没法和记忆中的回忆重叠,现在才回想起来这是认识的人。
“你说会不会两人其实私下就暗通款曲?”
胡任冀的记忆里最近边关战事吃紧,护国公驻扎在边疆,为什么这时候护国公世子还出现在这里?确实不能解释这些事情,十分蹊跷。
“你倒是性格没变,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
“我只知道我是您的小厮,看我这张嘴,都是说着玩。”任黎又在路上和他说着各种事情,给他介绍着繁华之都康煦种种好玩的康煦事情,大到官吏,小到市井,无事不知,堪称行走的百晓生。
主要是任黎一贯会把故事讲得有血有肉,跌宕起伏,路上也不算无聊。再有了一张能言善道的嘴、察言观色的性格,就算是小厮,更是吃得好、吃得开。
“表哥!”还没到隋府,只见一位姑娘策马飞奔而来,街上多数女子身着帷帽,但这姑娘抛头露面,高高扎起的马尾肆意欢快,发丝随意洒脱。
“二小姐来了。”任黎紧急避让。
隋媛长得十分标致,狐眼上挑,女身男相,英姿飒爽,豪放不羁。
“这都晌午了,表哥才来。”隋媛控制了马,挺拔的身子在俊马上略微晃动了几下。
胡任冀将帷帽摘下,扣在她的头上,“你竟是毫无规矩。”
“我不像表哥,矜嗔。”
“你这是从哪编出来的词?不好好读书,说话倒是自己遣词造句。”
“我不想读书,更想上阵杀敌。”隋媛将马尾整理好,乖乖戴上了帷帽,这做作的帷帽戴在隋媛的头上更显得十分矫情,“可是我爹娘只想让我嫁人!”
“你可烧了高香吧,你爹娘至少让你去比武招亲,而不是随便指了一个人给你。”
“表哥,你要不上阵的时候带上我吧?”
“你也是敢想。”
胡任冀算是贺之佲的同窗,但是胡家不如贺家如今显赫,胡家和贺家都是开国重臣,可胡家如今没落,仅剩他这一个男丁,剩下留在了战场,胡任冀以文官入朝,彻底是将胡家名将将这名号埋在了土里。
按照记忆里的时间,不久后,贺之佲将从康煦出征。
这一下子信息量有点过于充足。
“你和贺世子是什么关系?”胡任冀问隋媛。
“什么关系?”隋媛一脸疑惑看着这个表哥,将帷帽的薄绢放下,“同窗?认识?可能是这种关系吧。”
“没关系?”
“不是表哥,你这说媒太明显了吧?”隋媛见过不少这样有意无意的说媒,本质上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对某个男子过于注意,久而久之就会爱上。
“我只是在问你。”
“我不是深闺中的女子!”隋媛一声驾,策马奔腾起来。
胡任冀踢了脚蹬,同隋媛一同在街道上飞奔。
很快三人就到了府上,隋府不算气派,外表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官宦世家。
“表哥,明日比武招亲,你可要好好表现。”隋媛将帷帽摘下来,递给胡任冀。
“我表现什么?”
隋媛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眼神乱飘,“你当然要好好表现,替我好好把关。”
“我又不是驻守的将士,把的那门关?”
“鬼门关总行了吧。”
“行行行,鬼门关。”胡任冀随她一同向前走着。
“什么时候女子才能入朝为官呢?”
“就你这个学识,入朝也是一塌糊涂,就跟那个无字天书一样,谁也看不懂。”
“表哥,你少嘲笑我了!”隋媛大摇大摆走着,“武将才不要那么高的学识,靠的是脑子!”
胡任冀望着她这豪放的姿态,真不知道明天会招到怎么样的亲,“文武双全,此才可用。”
“嗯,就跟表哥一样。”她说道。
“你表哥也没那么厉害。”
“在我眼里,如果明天招的亲不如表哥,我就反悔。”
“你这姑娘,什么话都敢从嘴里说出来。”胡任冀无语道,“天下好男儿各有优劣,表哥也不是十全十美。”
“我觉得谁是十全十美,就是十全十美。”
任黎在一旁笑出了声音。
“任黎,你笑什么?”隋媛作势要打,脸都是凶狠的。
胡任冀上前拉着隋媛,“他不懂规矩,你被这样吓他。”
“小的没笑,只是看着二小姐和老爷亲密,觉得温馨甜蜜。”任黎作揖赶紧解释道。
“你胡乱说,谁和表哥亲密。”隋媛瞄着胡任冀,哼的一声转身走掉。
“闭上你讨巧的嘴。”胡任冀转身教育道。
“本来就是。”
胡任冀给了任黎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任黎身上。
见任黎没有躲,胡任冀脑子里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行动不了。这毕竟还是自己的哥哥,来到这里后自己的行为基本上不受到控制,身体和灵魂貌似是有自己的想法,有些动作和对话都不是他能控制的,这是阻止发生什么改变吗?
“小的错了,小的该死,小的自愿领罚。”任黎立马趴在地上磕着头。
“知道就好。”胡任冀说这句话,再也没给任黎任何的安慰,自己朝着隋家客卧走了过去。
直到远离任黎后,身体才最终有了掌控权,他开始试图联系陶兰溯。
[胡任冀:你在哪?]
[陶兰溯:康煦。]
[胡任冀:巧了,我也在康煦。]
胡任冀等了许久,那边迟迟没有回答,继续集中注意力,“人呢?”
还是没有回答,不会是出了事情了吧?
[胡任冀:你在哪,我去找你。]
[陶兰溯:没事。]
头一次觉得网聊也很难,尤其是这种话喜欢说死的人,简直就是话题终结者。
[胡任冀:我有话对你说。]
那边又没了回答,胡任冀站起身将窗户关上,“任黎。”
“老爷。”
现在已经夜半,胡任冀摆出平日指使的语气,“你去休息,我要好好好休息,不用守夜,不要进来打扰。”
“是。”任黎将床帘放下,吹了烛火,自己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关了窗户。
打发完了任黎,胡任冀开始将注意力引导在劫绳上面,陶兰溯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试探性又发了一条:在吗?
过了许久,那边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胡任冀料定对面可能又把劫绳给摘了,非常大胆的发了一句:晚上约个会。
胡任冀屏住呼吸等着对面人的回话,一秒,五秒,十秒……好的。
[胡任冀:你默认了。]
胡任冀手一搓,用着慧神教给他的办法,注意力集中在一点,用念为引力一股涌入劫绳之中,只见白光一片,耳鸣声短暂响起。
无数的水没入他的鼻腔,他剧痛难忍开始挣扎起来。
“胡任冀!”陶兰溯的声音在从上方传了过来。
【消失很久的小剧场(劫绳的功能)】
胡任冀:这个劫绳的传送功能怪好用的。
陶兰溯(脸红!怒!骂声!):究竟是谁,把劫绳的用法告诉他的!
慧神(打喷嚏,裹了裹军大衣):是不是温鸢省今天又降温了。
对古代的描述是存在架空的,有些不符合实际内容的,可以指正,听取建议,改文时统一修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矜嗔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