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第9章 小太监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九环最不想见到的人。

左赫卿。

左赫卿是单枪匹马进来的，硬生生的挡在了他面前，有什么东西溅到九环的脸上，他摸摸，是热的，是红的。左赫卿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很快官兵来了，控制住了歹人，左赫卿突然踉跄一下，倒到了他怀里。

九环心情很复杂，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左赫卿，情不自禁的捏了捏他的脸，他本来以为自己恨左赫卿的，但是现在他看到左赫卿毫无波澜，他不恨任何人，只是累了想回家。

现在看来，好像回不去了。

左赫卿伤势惨重，一只手废了，还是最重要的右手，他本来就是大夫，天天指望右手把脉给别人抓药，现在一切全完了。

九环不得不当起他的右手。

两个人仿佛回到了过去，依旧那么默契，每天早上，九环早早的起来，伺候他换衣服洗漱，给他喂饭，他出诊的时候，他用自己丑不拉几的字在旁边记药方，然后忙前忙后的抓药。

两个人仿佛还是七年前，只是称呼变了，他叫九环，不叫左右了。

九环发现，左赫卿有了一个毛病，半夜说梦话，他起夜的时候，路过左赫卿窗下，总能听见里面的言语，温柔至极，好像是对着心爱的女子。

九环起了好奇，悄悄的听了墙角。

“左右……”

一声似有非有的亲昵呼喊在耳边响起，惊的九环落荒而逃。

每一次九环起夜，路过左赫卿的窗下，都会忍不住停下来听听看。

“左右……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左右，你笑一笑，我给你娶一个漂漂亮亮的媳妇……让你养一个大胖小子……”

“左右……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是气很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左右，你打我骂我，我忍了，你别不理我……”

“左右……他们又逼我娶妻了，可是你知道我的心在哪里……”

九环感叹，这一声一声的叫唤，哀彻心扉，纵然是铁石心肠，听了也得落几滴眼泪断一断肠。

但是他真的，已经不恨左赫卿了啊。

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再道歉了，反正无所谓了。

他的小花早就好了，但是再也不会开了。

春去秋来，九环一直跟在左赫卿的身边，左赫卿在京城开了医馆，他医术高超，又是曾经的宫廷太医，来找他治病的人络绎不绝，九环又是他右手，又是他的管家，把医馆里里外外打理的一丝不苟。

人们都夸，左赫卿有一个好奴才。

只有左赫卿知道，他自己心里有多苦。他不想看到九环这个样子，他喜欢看那个儿时蹦蹦跳跳打打闹闹无忧无虑的九环，那个光着脚丫在院子里面追蝴蝶的九环，那个天天黏在他后面奶声奶气喊他少爷的九环。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昔日的伙伴，一个个有了自己的轨迹，寒衣权高位重贵比宦相，映裳姑姑成了小太子的奶娘，小六子也独当一面成了总管，芙蕖贵为一品诰命，风华绝代的江南王被困在龙椅上，苦苦挣扎不得出离。

只有他们，回到了原点，依稀少年。

九环有些迷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他现在掌握着整个医馆的命脉，钱财每天哗啦啦的流进他的手，如果可以，他悄悄收拾收拾，扔蹦一走，相信没有人会拦他。

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走呢？

九环思索了很久，觉的可能是自己人品高尚吧。

没过多久，左赫卿去赴宴，半夜却狼狈的回来了，浑身发抖，整个人烧的厉害，九环起夜回房，刚刚洗完手就看见他倒在自己房间门口，九环本着他死了自己就没有钱挣了的良心跑过去扶起来他，却被他一下子紧紧的抱住。

九环感觉哪里不对劲，顿时菊花一紧。

左赫卿呼吸急促，声音沙哑到不行：“九环，给我抱抱。我……有人下了药……给我……”

“你不会解吗？”九环皱眉：“你不是太医吗？这种东西，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

左赫卿沉默了一下，笑了笑：“是啊。”

“是了还那么多废话，感觉吃药去。”九环想挣脱，却发现挣脱不了。

左赫卿低低一笑：“你是我的药嘛。”

九环有点坐立不安起来：“那个……我觉得有些危险……我们起来说话。”

左赫卿语气炙热：“不要。”

“呵。”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对你怎么样，”左赫卿轻轻的摸着九环的头发：“你知道的，对不对？”

“你是说什么？”九环淡淡开口：“你在宫里面暗中护了我七年？还是你每年去我爹爹坟前看望他？还是你每天晚上念着我？”

左赫卿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呢，你还恨我吗？”

九环愣住了，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湿湿的液体滴到脸上，他抬头看，发现是左赫卿哭了。

“不恨了啊。”

九环歪着头：“为什么还要恨你？现在我天天吃得饱睡得香，口袋里面还有钱，为什么要恨你？”

左赫卿一怔：“你别这样。”

“我不这样我怎么样？”九环叹气：“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把我弄的好好的，好吃好喝的养着，我真的什么都好。”

“那我……以后都养着你，好不好？”左赫卿有些急切的看向九环，死死的拉着他的衣角不放：“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好不好。”

九环有些诧异的看向他：“难道现在你不是再养着我吗？”

左赫卿一愣，继而抱紧了九环，声音带颤：“九环，九环……谢谢你，以后一定……”

九环戳了戳他敏感的地方：“你，收回去说话。”

左赫卿眼里带笑：“九环……收不回去，我们再试试？”

九环嫌弃的看他一眼，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突然有一种骄傲的感觉，看，这就是你们眼里那高冷的不可方物的左大夫，在我这里，哼，还不是可怜巴巴的样子？

想到这里，九环膨胀了：“你要是再弄疼我了，别说七年，十七年我们也莫得一点点关系了。”

左赫卿眼里一下子绽开了璀璨烟火，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好。”

第二天，九环表示，再见吧您。

虽然……他也很享受，但是……累啊……

左赫卿笑着把他抱怀里：“好了好了，今天给你做好吃的，等会我派人去鸿福楼给你买好东西吃。”

九环有气无力：“要大肘子肥而不腻炖的烂烂的还要三鲜豆皮里面的陷不要偷工减料还要那个大厨的烤鸭皮要烤的脆脆的香香的还要旁边一家糕点铺子的桂花糕桃花糕要早点去买不然映裳姑姑就全部买走了……”

左赫卿宠溺的看着他，眼神无尽温柔：“好。”

九环叹口气，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满意的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草药香。

还能咋地，凑合着过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