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人听到秦越柏遗产没他们的份,比听到秦越柏死了还要难过。
他们揣测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傅声声耳朵异于常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把肥水都留给外人田,那小Omega真是他私生子吧?”
“说不定是小情人呢。”秦程嗤笑道。他是秦晟的长子,比秦越柏还大几岁,但一直一事无成,跟白手起家的秦越柏形成鲜明对比,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总被家里老爷子骂废物。
现在好了,他是废物,但他活得长!秦越柏再有能耐,如今也死了,留下家里那个如花似玉的Omega,能成什么事?
秦晟叫他噤声,皱着眉头仔细看秦越柏遗嘱的复印件,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却始终没能找出破绽。
“爸,您还真打算把秦越柏遗言当圣旨啊?”秦程觉得很可笑,“那竹钰辞今年才二十岁,能守住什么遗产?何况他是个Omega——”
一个珍贵脆弱的Omega,跟一樽装满宝石的花瓶有什么区别?要他说,直接连人带财抢过来不就得了。
原本竹钰辞让傅声声过来,是让他对秦家人恩威并施的,可他听到现在,一点施恩的心情都无,只想把这群蛆虫打一顿喂狗。
“这份遗嘱的效力由马律师保护,你们要搞小动作,最好先掂掂斤两,看看能请到什么级别的讼棍,够不够和马律师斗。”傅声声摆出冷脸,身后傅家保镖高挺胸脯,为他撑着气势:
“对了,阿竹的确是个二十岁的Omega,但他并不是没了秦总就没有依靠,他还有我!”
没想到秦程的窃窃私语被他听去,秦晟狠狠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拄着拐杖站起来道:“犬子无礼,说的全是胡话,我回去就教训他,还请傅少不要当真。”
说的是胡话,当不得真,所以连个道歉也没有?傅声声没动。
秦晟马上开始掩着唇使劲咳嗽,仿佛当场就能咳出个心肺衰竭。
着实没见过这样倚老卖老的货色,傅声声被气得炸毛,几乎想豁出去命令保镖打他们一顿——
“声声,什么事绊住你这么久。”身后传来傅涧低沉的声音,他满腔闷怒顿时一空,惊讶地转过身去,叫了声父亲。
傅涧让他退到一边。
这些小辈,不看管着点就是不行。小竹总只知道秦家人欺软怕硬,让傅声声带着傅家权威来压人,却不知道这秦晟做生意差劲,胡搅蛮缠却很有两把刷子,声声城府还浅,又对好友关心则乱,反倒容易被拿捏住。
如今有他亲自出马,秦晟才算老实了些,带头承认了遗嘱并无问题,他们没有任何异议。
秦家人到底和秦越柏血脉相连,如果被有心人在这个当口闹大,会搅得越锦鸡犬不宁。傅涧叫助理收起录音笔,面无表情告知:
“东西放在我这里,保证没有不长眼的媒体登门,打扰你们清静。”
临走之前,他还堂而皇之留了几个保镖在老宅,美其名曰“保护众位人身安全”,秦家无一人反对,甚至恨不得把保镖奉为座上宾。
走出破败的秦家老宅,傅声声给竹钰辞发着消息,这才反应过来:“阿竹让我切断媒体联系,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跟他们签份协议,保证不接受采访就行……”
如果不是傅涧过来给他兜底,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差点辜负了阿竹的信任!
“一点小事,有什么可后怕的,我不是来了么。”傅涧扶额,叫他别这么一惊一乍,又不是兔子。
“才不是一点小事!”傅声声叫道,“之前一直都是阿竹帮我、救我,现在他好不容易托付给我一个任务,我怎么能当成小事?”
傅涧看着他,知道他想起了当初分化时的糗事。
五年前,十五岁的傅声声正值叛逆期,被几个孤儿院的朋友怂恿,背着傅涧跟他们出去旅游。
朋友们知道傅家有钱,执意要去弗堪州的富人区,买了大包小包的奢侈特产。可他们不知道,傅涧很抠门,傅声声零花钱不多,被挥霍得太快,到了地方只能住一家安保不怎么好的酒店。
好死不死,入住当天他居然在酒店里迎来了分化。朋友们都是Beta,不了解分化成Omega有多危险,忙着在外疯玩,把傅声声独自一个人留在了酒店。
巧克力甜酒的味道在整个酒店挥发开来,蔓延到大街上……
那天是竹钰辞与傅声声第一次见面,也是竹钰辞第一次救他。
身形纤细、与他年岁差不多大的稚嫩Omega堵在狭小的房间门口,在执法官赶来之前的二十分钟内,赤手空拳打倒了二十五个被信息素刺激得狂性大发的Alpha。
事后傅声声才知道,竹钰辞的父亲竹潭从小训练他体术,但重点都放在了逃生上。竹钰辞与人对战,本来习惯了接几招就跑,都是为了保护他,才咬着牙坚持下来,导致险些力竭没护到要害。
这次之后,傅声声看清了所谓旧时朋友的真面目,跟他们一刀两断,转而像块橡皮糖一样黏在了竹钰辞身后,执意要学他“行侠仗义”。
然而这几年下来,竹钰辞的本事他半点没学到,反而是他闯了祸、连累竹钰辞跟他一起收拾的次数不少。
虽然他闯祸的那几次,由头其实都是竹钰辞提出,显然又菜又爱玩的不止他一个……但傅声声决定忽略这一条,因为在他看来,竹钰辞是最厉害的Omega,这么厉害的Omega必不可能菜!
“还好父亲过来了。”用力甩了甩头,把初次分化那一摊子烂事甩到脑后,傅声声讨好地朝傅涧笑笑:“哎,我真是什么都干不好。”
傅涧说:“那也没有,你在吃上就干得很好。”从小到大,就这方面没让他操过心。
“是呀!我很会吃、还很会提供情绪价值!”
傅声声受到鼓励,顿时数出自己好几个闪光点。傅涧挠了挠他下巴,朝他一扬手:“你先上车,我这有个电话。”
等傅声声走出两步,他按亮手机,来电显示是市场部的王经理。
这位王经理能力一般,能做到M2全因某位董事的裙带关系,傅总已有收拾那位董事的念头,因而对他也不算耐烦,张口就问什么事。
几分钟后,傅总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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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发【//】情期逐渐消停,竹钰辞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状态居然还算好。
被迫的诱导发【//】情很是特殊,处理不当的话,对身体影响不小。他在当天硬撑着回到家,先晕了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抚慰,这已经算很不妥当。
大学生理课上有讲,根据前沿ABO研究理论,被迫发【//】情本质上是Omega对心上Alpha的一种渴求,因此人工的信息素合成剂还是比不上货真价实的Alpha——他用的是雪松合成剂,这又是一处不妥当。
然而,或许是因为那管合成剂质量格外好,竹钰辞瞧着镜子里自己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觉得颈后的腺体也不再空虚得发疼。
他拉好领口,对前来接他的江秘书吩咐道:“这个雪松的信息素合成剂效果不错,让Phisi多制备几管送来。”
Phisi是专做信息素合成剂的研发公司,算是生物科技领域的新秀,竹钰辞喜欢他家的产品,为了安全和**,秦越柏干脆把整个公司买了下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给相关负责人今年绩效加五分。”
相当于年薪多了一百万。江秘书飞速算出一个数字,没有反对,恭敬应是。
秦越柏飘在镜子前面,定定地看着镜中少年Omega白净得发亮的漂亮瓜子脸,看他一张一合的红唇、正在打理的额发、稍微过眼的精致眉角,以及那双水汪汪的潋滟桃花眸。
如果竹钰辞能对ABO三性生理再多一些了解,就会知道,此刻眼底那一丝自己也没发觉的餍足,绝不仅仅是人工制作的信息素合成剂能带来的。
……
三天前,竹钰辞打完合成剂,任由冰冷的雪松味道席卷周身。
之后他咬着可可奶吸管啜泣几声,很快擦干眼泪,弯曲身子缩成一团,试图自己哄自己睡觉。
到了这个时候,天花板上的某位幽灵终于忍不住,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去。
他轻吻竹钰辞的腺体,那里被药管针头刺出一个小创口,雪地高山柏的信息素混在雪松里,顺着创口潜入腺体下的毛细血管,将Omega体内骤然躁动的热浪一一抚平。
秦越柏不知道,一个死去的Alpha是否可以给一个半睡半醒的Omega临时标记;他只知道,他绝对看不得竹钰辞在他眼皮底下受苦。
一点点苦也不可以,发【//】情期的苦也不可以,他会心疼到死——或是心疼到再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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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秦总变成鬼也在心疼的人,记者们可不会心疼;如今越锦集团总裁死讯大告天下,媒体沸沸扬扬,联系不上秦家人,他们只有来平京别墅围追堵截。
管家为竹钰辞整理着头发,将每一根额发都摆到合适的位置,确保小少爷整个人俊美而不脆弱,不会让任何人从任何角度找到可以攻击的地方。
“大门外有多少记者?”竹钰辞转过头,啃了口厨师做的芝士牛肉卷问。
“近百个,隶属五十七家媒体。”江秘书说,“里面有十六家是咱们的人。”
竹钰辞嗯了一声,见收拾得差不多,招呼管家去休息——他知道秦越柏死后管家也没怎么睡好,然后说道:
“走吧,正好跟他们说,秦越柏的葬礼要邀请几家媒体,允许全程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