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离翔安直线三公里,警车很快出动,二十分钟之后抵达翔安门前,在了解了大致情况后,他们要带林金弘和周一瑞回去问话。
警察说需要翔安的员工一起去警察局,陈念生想反正他也没事,还能顺便欣赏周一瑞的怂样,就主动举手。
宿祈安要送他下楼。
他们乘坐专用电梯。
宿祈安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拿到合同的?这种合同都是代持公司的机密。”
陈念生耸耸肩,眉宇间有些得意:“自己交出来的呗。”
宿祈安低头看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教教我,下次我也试试。”
陈念生知道他在装蒜,还是解释道:“正规的股权代理公司在接代理前,肯定要调查清楚,林金弘如果找他们,这百分之一的股权是接受周一瑞贿赂的事肯定瞒不住,他们不会接违法的活。所以林金弘只能找非正规的,这种又难找,所以他大概率会找隐藏自己其它非正当股份的那家。”
“非正规的公司就简单多了,他们更怕找麻烦怕警察,我直接去找他们,威逼利诱,本来也牵扯经济犯罪,他们肯定会把合同拿出来。”
电梯停在一层,他们一前一后从电梯里走出来。
上班时间,翔安正门前通常只有保安巡逻。
现在却热热闹闹的。
林金弘已经被押上第一辆警车,警察正准备把周一瑞押进第二辆警车时,路边一辆疾驰的轿车陡然一个急转,朝他们冲上来,大家都准备避让,然而轿车却在尖锐的轮胎摩擦声中停下了。
一位穿着得体的女人从后座冲下来,冲开警察,抱住周一瑞:“你们干什么!想带我儿子去哪!”
周一瑞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看了一眼陈念生,才惊慌失措地转回头,叫了一声:“妈!”
来人正是怕小儿子冻着和淋着的白如虹。
而周一瑞这个瞬息间的小动作,被宿祈安看在眼里,看来……周一瑞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而陈念生才是。
他就该想到,这些人,没有一个无辜。
这种场面警察见多了,劝说:“这位女士,我们只是带他去局里问话,麻烦让一让。”
白如虹搂得更紧了,嗓音尖锐:“他不去!要去也等我们的律师来,他坐自家车去,不坐你们的警车。”
豪门世家都是这样,周一瑞毕竟没有定罪,不能使用强制手段带回去。
警察们已经准备妥协了。
谁知道这时候白如虹看见了陈念生,眼里顿时浮现出恶意:“是你!是不是你又陷害我儿子!越然你不放过,一瑞你也不放过?不愧是小三的儿子,你和你那早死的妈一样恶毒!”
宿祈安抢在陈念生开口前,冷冷道:“白夫人,这里是翔安不是周氏,周一瑞涉嫌商业贿赂,是他自己找死。”
他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带上了威胁。
白如虹正处于护犊子的疯狂状态,根本听不出来。
周一瑞却被狠狠地吓住了,连忙拉住白如虹的手:“妈,你别说了,不关他的事,咱们走吧。”
白如虹抽出手,瞪着陈念生,“你一个私生子也敢害我儿子,别以为我怕你,陈念生,你今天怎么欺负我儿子的,以后都加倍给我还回来。”
陈念生却直视她,“白夫人,周氏有一半在我手里,你说如果我现在抛售股份,最大的股东换人,周为忠这个总裁还能坐住吗?你的威胁对我没有任何用,周氏的生死由我决定。”
白如虹不懂公司里的这些,但她本能地感到了威胁。
她,周氏总裁周为忠的夫人,周家未来继承人的母亲,竟然被一个私生子欺负到头上来。
当年周为忠背叛她,她遭受的那么多讥笑和白眼,小三小四在她面前炫耀翡翠钻石,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后来周为忠下跪发誓,对她表示真心,撵走那些小三小四时连一点面子都没给她们留,傍大款当小三的女人能怎么活?后来她们的惨样她也都看在眼里,他也算挽回了面子。
小三已经死了,只要私生子一死,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被忘记,她依旧是那个人人羡慕的白太太。
她心里稍微畅快了些:“贱人生的孩子就是贱人,永远上不了台面,就算老爷子给你留了点股份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就冲你害我两个儿子,我迟早也要弄死你。”
他们也已经这么做了。
只是在上辈子。
“什么死不死的,白夫人你该清楚,真正该死的人是你老公啊。”陈念生已经对“死”这个字释然了,而且他重生已经半年,也忘记了踢在身上以及扇在脸上有多痛,“毕竟没有你老公就没有我,他出轨背叛你在先,你先杀他才对。”
他还想继续说,宿祈安却一手按着他的肩膀:“白夫人,嘴下留情,不然后悔的人是你。”
周一瑞的恐惧已经打到巅峰,他只想逃离这里,拼命拽住白如虹:“妈!妈你少数两句!我们走吧!”
白如虹却看也不看,怒道:“我不后悔!我为什么后悔!他该为他那勾三搭四的妈付出代价!”
宿祈安难得发火,漆黑的瞳孔里染上可怖的愠色,“保安,赶出去。”
翔安的保安都是拿高薪,他们个个训练有素,他一发话,各个冲上去赶人。
白如虹顿时怕了:“你疯了吗!宿总,你竟然为一个贱种对我动手?”
宿祈安挥挥手,让保安赶紧动手:“这是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
保安们立刻冲上来。
白如虹惶恐不安:“你们敢!你们敢碰我一下!”
保安们不碰她,但他们有防爆盾牌和钢叉以及警棍。
这可比直接赶人更让人难堪。
警察最怕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趁这功夫,赶紧把周一瑞押上警车。
陈念生竟然还想跟上警车!
宿祈安看得直皱眉头,上前一步,揽着陈念生的肩,不让他动,对一位刚才跟下来的员工说:“你去警局。”
员工连忙答应。
陈念生茫然地眨眨眼:“我想去的。”
他挣脱了一下,然而并没有作用,那只牢牢抓住他肩膀的手上力气一点也没减,没有捏疼他,却也让他挣扎不开,他整个人就这么被宿祈安半搂着上了电梯。
宿祈安穿一身西装,穿加绒卫衣的陈念生却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滚烫温度,他右耳离宿祈安坚硬的胸膛太近了,听到那一下下强壮有力的心跳声,让他连耳上的绒毛都在微微发颤。
肩膀上的那只手猝不及防地一按。
陈念生的左耳直接贴上滚烫的胸膛:“!”
宿祈安用揉乱他后脑勺的头发这个动作,掩饰住了自己真正的心思和目的:“没事了。”
走进办公室。
宿祈安继续说在电梯里没有说完的话,“都忘了,不许记着,也不许生气。”
就在前不久,陈念生第一次见到了周一瑞的害怕,而在刚才,他更是第一次看见雍容华贵的白如虹当众失态。
周家看见陈念生不好过,周家就会开心。
同理,陈念生看见周家不好过,他也会开心。
陈念生说:“我高兴还来不及。”
宿祈安看着他,有些意外,陈念生对周家的恨,不比歇斯底里的白如虹少到哪里去,这就超出他的预料了,毕竟小孩子恨来恨去什么的,不利于生长发育。
陈念生还没有长到足够容纳他的程度。
他说:“我知道你恨他们,但你记住一点,不许踩雷区,你听我的,让他们失去现在的财富和地位,才是最严重的惩罚。”
陈念生歪着头笑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因为他……
一定会踩。
当有人把刀锋对准你时,你应该夺过刀反击。
他这辈子是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但上辈子全城人都议论那位名医是小三,父亲特级教师的荣誉栏被清空,而他……
这辈子,不死不休。
吃完午饭,陈念生去上学了。
薛擎来到办公室,在宿祈安面前放下一个鼓鼓囊囊档案袋:“宿总,你早上说的今天有人送东西给你,会放在前台,是不是这个。”
宿祈安说:“是这个,你先出去吧。”
里面装着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看见的东西。
证明这场调换婴儿的罪恶的证据。
其中包括几份亲子鉴定,能够看出相似的照片,入院记录……甚至连周一瑞和宋兰私下发消息时母子相称的聊天记录都被弄来了。
宿祈安一张张看过去,重新装进档案袋。
他想起陈念生不明不白的笑意,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太残忍了,就算要揭发,陈念生也要第一个知道真相。
他把档案袋锁进保险箱。
对陈念生而言,大一的基础课没有再学一遍的必要,他上课就坐在最后几排看从高年级学长那借来的专业书。
而放学回家,他则在卧室里,看从周氏那里弄来的资料。
周氏是百年老企,他只看近十年的,看得又细又认真,经常熬夜到凌晨。
没办法,宿盛勋已经对宿祈安动手,还有两年半,他必须尽快解决周氏这边的问题,把注意力转移到宿家,尽最大能力帮助宿祈安。
所以解决周氏这件事,越快越好。
等周为忠出现破绽就太晚了,他只能从周氏以前经手的项目中找到破绽,把周为忠彻底赶出周氏,然后一举拿下周氏。
现在周越然已经被他赶出周氏,周一瑞虽然在调查阶段但估计也是同样的命运,他的对手只有周为忠。
周为忠可比他们难对付多了。
先是有英非因洗钱彻底停业,现在熙悦正在走下坡路没有宿祈安的合作黄得只会更快,这两家子公司也算是削弱了周为忠的部分实力。
但还远远不够。
敲门声响起。
陈念生看得头也不抬:“进。”
管家端着汤推门进来,“少爷又在看文件?这些天,你的平板就没放下过,总要歇歇,免得累坏了。”
他把汤放在床头。
但陈念生看得很专注,嘴里敷衍他:“嗯嗯……”
管家无奈叹气,他厨艺一般,只有煲汤还算拿手,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他也每天都会煲一罐汤,但端给陈念生的,总是这样非要等冷下来,才被他一口闷。
陈念生看着看着,一只瓷勺突然伸到他嘴边:“!”
他转头看去,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床边,一手端碗,一手举勺,温柔地笑笑:“汤凉了喝不好,你看你的,我喂你。”
……陈念生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细心地照顾了。
宿祈安会照顾他,但宿祈安是哥哥。
而管家……总是这样,有家的温暖。
然而管家却放下碗和勺,伸出手放在他额头上,叹气:“你就不觉得热或是难受吗?”
“啊,我是想调低空调温度的,这不是懒得下床吗。”
“你发烧了。”
“……”
管家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按在他额头上,让他躺下来,盖好被子,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只用了三四秒。
管家的语气里难得出现一丝慌乱,语气依旧是柔和的:“先睡会儿,我去准备东西,然后立刻去医院。”
“那我睡着了怎么办?”陈念生忍不住问他。
管家说:“睡醒了就在医院了。”
说完他去衣帽间拿衣服。
退烧会出汗,必须带上一套衣服,还有证件、水杯、小毛巾……要带的东西很多,但他动作迅速,又有条不紊,不会落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