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盛勋吃了瘪就想走,但走了显得自己没肚量,他咬咬牙忍了下来。
而林金弘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松了口气,他太了解宿盛勋的傲慢脾气,生怕这位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大少爷一怒之下掀桌子,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幸亏宿盛勋没发作。
会议室安静了片刻。
周一瑞起身,“既然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他今天特地找了发型师收拾了一番,看起来风度翩翩,他给了主讲人一个眼神。
主讲人走到电子屏幕前,详细地介绍熙悦娱乐起草的框架协议,翔安这边的律师、财务和审计有异议,当场就打断,互相商议,达成一致意见后也是当场修改。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林金弘的心跳逐渐加快,接下来只要等待签约盖章,就大功告成了。他甚至很有闲情雅致地给了周一瑞一个合作愉快的眼神。
只要合作达成,熙悦娱乐的股份就会上涨,他就能赚一大笔钱。
林金弘在心里做着美梦,分了神,也没心思去看屏幕。
直到——
有人脱口而出:“这不是林总吗?”
“对,就是总,我见过他穿这身衣服,怎么会……”
“你们看左上角有时间,这天不是咱们刚开完有关与熙悦合作利弊的会吗?”
讲解人更是慌了,“这不是我的PPT……不对,谁改了?是谁改了?”
宿祈安看见便什么都懂了,竟然是直截了当的小孩子手段。
他在桌下抓住一只手,轻轻捏了下。
而陈念生没有反应,看起来像是一位吃瓜群众。
林金弘一时荒了,下意识否认:“这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不是你?调一下这个时间咱们翔安的监控,对比一下穿着和走路姿势就知道了。”
“唉,播放了,你们快看。”
屏幕上,镜头在晃动,画面里是灰暗的停车场。
林金弘眼睁睁看见画面中的自己拎着公文包,走到一辆红色轿车边,打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
他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这时候周一瑞给主讲人打了个眼色,主讲人点头表示明白,立刻按遥控器上的下一页,想跳过这条视屏。
然而下一页也被替换了,这幅画面里,林金弘正从车里出来。
主讲人急急忙忙,想继续按,冷不丁手里一空,遥控器不见了。
他转头,发现是跟在宿祈安身边那个干净利落、笑容灿烂的少年。
陈念生把遥控器揣进卫衣兜里,“继续看就是了,多好看,比开会有意思多了。”
宿祈安道:“谁都不许动。”
话音刚落,画面里的林金弘走出镜头。
画面仿佛静止了。
然而会议室却充满了惊讶。
直到几分钟之后,另一扇后座车门被打开,走出来的赫然是周一瑞,他怀里抱着厚厚一沓A4纸。
有眼熟的员工认出来了:“就是这个,是咱们当时开会的材料,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时间紧,就这么简单装了下,就是这么装的。林金弘,你把咱们公司的机密文件送给了二少?”
周一瑞脸色发白,双手在桌下死死握紧,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金弘不愧是多年的老狐狸,在极度惊慌下,竟然冷静下来:“我和二少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上面写了翔安还是熙悦?看不清,就不要随口喷人。”
陈念生双手插在兜里,放下一页。
是一幅新的画面,左上角显示时间是三天后的清晨,林金弘和周一瑞面对面坐在咖啡馆昏暗的死角里,小圆桌上摊开放着不少文件。
画面被加了速,看起来像是一帧一帧地播放,只见两人互相都签了什么,最后一人一份,周一瑞先走,十分钟之后林金弘才走。
林金弘暗暗松了口气,这些画面是拍到了他和周一瑞私下见面,也拍下了很多纸,但因为镜头离得太远,根本拍不出纸上写的是什么,更别提他们在谈论什么。
这种拍摄手段偷偷摸摸,像是雇佣了私家侦探在监视他们。
幸亏没有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林金弘已经镇定下来,他看着宿祈安,语气诚恳:“宿总,有件事我一直没说,我和二少爷本来就有私交,私底下也经常约着喝咖啡打球什么的,我不说,是怕影响这次合作。”
宿祈安淡淡地说:“你私交挺广。”
林金弘尴尬地笑笑,一时也分不清这句话是不是嘲笑,但画面还在继续播放,他赶紧解释:“对了第一个视屏,我和二少原本想去楼上的洗浴中心,但我临时有事,就先走了。”
他这番解释有理有据,确实说得通。
总不能听风就是雨,就凭这点视屏,就冤枉一个老实人。
这时候周一瑞也解释:“我和林总其实是忘年交,我第一次接这么重要的合作项目,顾虑比较多,是我拜托林金弘不要说。”
他带来的人立刻替他说话。
“二少这是谨慎。”
“到底是谁的恶作剧啊,回头得好好查查,太过分了。”
听到这里,林金弘松了口气。
然而画面切换到下一页,不再是视屏,而是一份白纸黑字的股权代持合同!
会议室的这块电子屏幕占据了几乎正面墙,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是清清楚楚。
股权代持合同很复杂,而有些重点都被红色加粗的方框圈住,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画面中的合同翻到最后一页。
林金弘竟然有熙悦娱乐的百分之一股份!
林金弘语无伦次地解释:“这个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投资嘛,这算不了什么,熙悦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散股,我这个只是巧合。”
画面翻到下一页,竟然又是一份代持合同。
代持合同的内容没什么问题,有区别的只是手写签名,以及红框圈住的关键信息——时间!
这份代持合同的签订时间赫然就是刚才画面的左上角的时间。
是林金弘和周一瑞在咖啡馆的那一天!
“林金弘,再解释下这百分之一的股份是哪里来的吧,时间也太巧了。”
“如果是买卖,拿出来银行流水就行,如果是赠与,还请出示《股权转让证明》,至少让咱们知道是谁兜售或是转让给你的,只要不是熙悦的人,其实都好办。”
林金弘僵在原地,面对一声又一声质问,再也说不出话来。
“二少呢?二少有什么好说的?”
周一瑞更是无话可说。
“看来二位是默认行贿一事了。”
“幸亏发现的早,二少用股份对林金弘行贿,交换的应该是我们公司对合作事项的具体事项,林金弘出卖公司机密文件获利,这件事……宿总,您看呢?”
“我?”宿祈安轻描淡写道,“侵犯商业秘密,报警吧,正好证据都是现成的。”
桌下,他依旧捏着陈念生的手不放。
陈念生深藏功与名,趁机说了一句:“还不看起来,万一跑了呢,周一瑞呢?你们没看着他?”
他忽的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坐的离门最近的员工战战兢兢地说:“那是周家二少爷,谁敢拦啊。”
陈念生道:“是周家二少爷,也是侵犯商业罪的嫌疑犯之一,互相又不冲突。”
员工立刻道:“我这就去找他!”
“回来。”陈念生抬了抬下巴,“这不是回来了。”
在设备间听命守株待兔的管家,正揪着周一瑞走进来。
陈念生和周一瑞四目相对,陈念生却看见了周一瑞眼底的惶恐。
他曾经遍体鳞伤趴在地上,往上看,能看见周家二少爷的高高在上、像是多看一眼就会在脏了眼睛的眼神。
恐惧是他从未在周一瑞身上看见的东西,原来欺辱他的坏人,也是知道害怕的。
周家。
天上乌云沉甸甸的,仿佛一座随时会砸下来的大山。
天气预报全市即将迎来特大暴雨,每个人的手机上都收到注意暴雨的提醒短信。
白如虹坐在沙发上,专心织着一条奶白色的围巾。
快到晚饭时间,厨房在提前准备,正忙着,帮工女佣宋兰又不见了。
大家忙得脚不沾地,结果她什么都不用干?可有什么办法,夫人说了,人家失去了一个孩子,要多多体谅。
这一体谅,就是十八年。
“唉,小宋你在干什么?”
白如虹织得眼花了,准备休息休息,看见宋兰在门前台阶上向外张望。
宋兰苦着脸,忧心忡忡地说:“快下雨了,这么大的雨,二少出门没带伞,这可怎么办。”
白如虹笑了笑:“他去公司,还怕没有伞?你就别操心了。”
她这么一说,宋兰更担心了:“可他不是去那个什么翔安签约吗,不是咱自己家的公司,外人怎么会考虑他呢,再说下雨了,天也冷,他出门只穿了身西装,那么薄,该咋整。”
白如虹一愣,放下手中的毛线。
她都忘记了周一瑞下午去哪里,宋兰却记得比她这个当妈妈的都清楚。
但她没有多想:“你说的对,我得去接他,你去让司机准备,我去拿件衣服就下来。”
这下宋兰终于放心了,连连答应:“哎哎……”
轿车载着白如虹和她怀里的高定大衣,飞快地驶向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