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 第2章 第 2 章

立夏去了新华书店，第一眼就觉得真是光明敞亮，竟然还是二层，脚底下是明黄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噗噗闷响，抬头就是柔和的吊灯，楼梯的大理石被水磨机磨的很细，显然是刚被拖过，泛着明亮的光泽。

这里还有单独设立的阅读区，圆形桌子，几条藤蔓凳子，其他地方也三三两两的箕坐着的读书的家长和孩子。

立夏心情很好，她打小就喜欢读书，可是她老家是一座很偏僻的小县城，小县城里没有新华书店，只有校长亲戚开的几家小书店，约摸着只有二三十平米，摆满了各类教辅资料，儿童玩具，学习用品，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过人通道，店家是绝对不欢迎小孩子在这里看闲书的，稍微翻阅的久了，店家就会不耐烦的赶人走了。

立夏满心欢喜，仰头看着樱桃木的书架，眼花缭乱，犯了困难选择症，不知道该选哪一本了，只好先用排除法，首先排除掉外国文学，立夏对外国文学不感冒，就算是极有名气的名著都觉得没意思，哪怕是《战争与和平》和《巴黎圣母院》。她总觉得翻译过来的文字有些怪怪的，一个译者有一个译者的风格，人名也多且难记，当然最重要的是写的没意思。她唯一喜欢的是《基督山伯爵》，因为写的通俗易懂，初中时候把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唐泰斯先生坚定，果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像是1经常看的武侠小说里的人物。

立夏足足挑选了半个小时，还是选了一本张爱玲的《半生缘》。

她以前读过，所以没有从头读，而是闲闲的翻着，只读她喜欢的片段。她不喜欢小说里提及的上海，繁华背后藏着一股阴雨缠绵的阴郁气息。好像再好的良辰美景好像在下一秒都要塌陷崩坏。

但是她喜欢小说里写的南京，南京阳光就很多，有玄武湖，有秦淮河，沈世均回南京的时候，顾曼桢替他收拾着衣服，一边想念沈世钧一边给他写信。

立夏读的很认真，直到对面藤椅上的女孩懒洋洋的伸了懒腰，却不小心把椅子猛地往后摩擦弄出一阵尖锐声响，这才把立夏惊过神来。

立夏见着时间不早了，想起来正事，她是过来买词典的，立即把书放回原来的书架，到了卖字典的专区，现在是开学季，新华书店把字典都陈列在最前面的圆形柜台。

立夏拿起来，右手不自觉的轻轻摩挲着牛津词典的封面，随便的翻了几页，每一页纸很清亮光滑，摸起来手感很好，细细闻着还有清香味，立夏很满意，翻开背后的定价，129元，不禁有些咋舌，她还要买新华字典，成语词典，加在一起恐怕得三四百块钱了。

立夏抿着嘴站在圆形柜台前面，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去附近的几家书店逛逛，看看有没有盗版的词典。

立夏也没办法不精打细算，妈妈在小县城一家超市当收银员，爸爸是一个小工厂当车间主任，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开支不小。

立夏只能下楼到了旁边的一家“状元书店”，立夏推开透明塑料帘子进去的时候，门口的电子铃响起来一句机械的“欢迎光临”，天花板上还吊着一个小型电视，正在放着篮球比赛，老板娘正坐在圆形柜台里心不在焉的嗑瓜子，看人进来，漫不经心的抬头扫了一眼，然后就接着嗑瓜子了。

状元书店很小，立夏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字典，翻开来，字迹模糊，书页摸起来还有点刺啦，立夏看字典旁边的小立牌，用粗水笔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一本五十，两本八折。

立夏心里盘算着，虽然正版的要129块钱，其实也只比盗版贵了80块钱，算下来一天还不到一分钱。况且牛津词典是要用三年的，对于学习英语至关重要。一旦算清楚这个账，立夏就放下字典，打算扭头就去新华书店买正版的牛津词典。

立夏刚转身要走，有些惊奇的发现这家状元书店的书架上竟然还摆着一本古龙写的《流行蝴蝶剑》，书封已经有些破烂，书页也卷边了，显然是被很多人翻阅过了，不得不说，武侠小说的吸引力总归是远远大于那些正儿八经的小说。

立夏看过《流行蝴蝶剑》，但还是顺手抄起来，不知不觉的看了半个小时，回过神来，新华书店快要下班了，立夏立即把书塞回书架，背上书包就要走。

“哎，小姑娘，你这个在书架这边那么久，没拿什么东西吧？”就在立夏刚要踏出书店的时候，老板娘的声音从后面了响起来。

立夏听到这话时，有些微微怔住，皱起眉头，她没想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脏水竟然泼洒到她的身上。

立夏转过身子，看着老板娘，声音因为委屈和诬陷而有了颤声：“我没拿你们书店任何东西。”

“拿没拿的，你光是一张嘴说我也不能信啊，真不行的话，我就搜一下你的书包和衣服口袋里有么有不就得了？”老板娘放下手中瓜子，拍拍胸口的瓜子皮，站起身子。

......

“怎么这家店连知音漫客都不卖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塑料帘子被拉开，一个男生探头进来，电子门铃又响起来机械声的欢迎光临。

立夏正在和老板对峙，心里发慌，听着声音，扭头一看，进来的赫然就是刚才和自己一起搭出租车的男生。显然是刚从医院里面出来，眉角处贴着纱布，手里还提留着一小袋的药。

“我还是那句话，你在那边看了半个小时，我就不信你没拿什么东西，要是不给我搜身，你就别想走出去。”老板娘冷笑着看着立夏。

立夏不说话，也不争辩，只是倔强的站在角落里，眼里有泪光闪烁。

男生听着老板娘这句话，又听了一会儿老板娘骂骂咧咧的话，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瞥了立夏一眼，心想，这女生怎么这么怂包？被人欺负成这样连句硬话都说不出来？

“老板娘，你不能查监控么？监控总不能是个摆设吧？这种事不是向来都是谁举报谁举证么？”男生耸耸肩，替立夏说话，伸手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摄像头。

“她呆在这边半个小时，我还一秒一秒的去给她看监控啊？我有那么多时间？”老板娘不耐烦的说，显然对这个来路不明的横插进来的男生没什么好感。

“你是执法机关？凭什么搜别人的身？不知道这是违法行为？”男生皱起眉头。

“我翻着她书包和口袋要是没东西，不就行了？越是不敢让我搜不就越是证明有问题？”老板娘振振有词，说完这句话还吐掉了嘴角的瓜子壳。

“行。我可以给您搜，但是您如果没有搜索到的话，还请您给我道歉。”立夏深呼吸一口气，镇定颤抖的身体。

立夏很感激男生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她不想因为自己把男生牵扯进来和老板娘吵架。

男生有些诧异的扭头看许立夏，恨铁不成钢的扯了扯嘴角，很坚定的说：“不行。”

“她都说行，你凭什么说不行？”老板娘扔下手头的一把瓜子，很不耐烦的瞥了一眼男生，“你哪来的小混混，最好少管闲事。”

“因为没有这样的道理。”男生挑眉说道。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啊，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就报警了。”老板娘骂骂咧咧的恐吓男生，装腔做样的拿起手机。

“如果你要报警，那就报警吧，刚好我看你这边书摊上还卖了不少盗版英语词典，应该算是侵犯知识产权了吧。最近查得很紧，去年冬天，咱们这边才查封了一个印刷盗版教辅资料的印刷厂，闹得沸沸扬扬，您不会不知道吧？”

“您要是不想报警那我替您报警。”男生顺势就掏出来手机，按下键盘，隔了几秒钟：“喂，您好。警察同志，我在忠武路的状元书店这边发现了大批的盗版印制书籍...嗯，对，就是忠武路，名字，名字好像是叫状元书店......”

老板娘听着男生真的报警，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对于卖盗版书这种事，监管机构绝大多数时候都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要是警察真到了现场，这批盗版书肯定是保不住了。

“行，行，你俩走吧。这事算了。”

“还有你，抓紧把电话给挂了。”

见着男生没有挂断手机的意思，老板娘明显急了，从柜台里出来，劈手就想从少年手里夺过手机。

少年握着手机的手灵巧的闪开，然后高高的举起手机，按下手机免提，音量调到最大，手机里传来清冷机械的女声：

“您好，尊敬的客户，您好，欢迎致电中国移动，查询话费账单请按1，查询流量套餐请按2......接通人工服务请按0，谢谢。”

立夏听着男生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张口结舌，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