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扑蝴蝶 第1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给我三佰元/文

九月，盛夏蝉鸣。

太阳如同烈火般炙烤着地面，草地里蒸腾出一阵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

徐桑后来回忆起那个夏天，总会联想到用闪光灯拍照时令人眩晕的白光。

少男少女们穿着不合身的军训服，四仰八叉坐在操场上参加军训会操，被阳光晒得眼睛都睁不开，交头接耳小声抱怨后，又在教官扫过来的目光下归于平静。

今天是南城一中高一高二级军训的最后一天。

徐桑把十个手指甲抠得光秃秃后，才仰起头，眯眼看在主席台前喊得撕心裂肺的教官和步伐沉重的学生。

本来照例是高一军训的，但他们这届高二入学时刚好撞上疫情，只得暂缓。后来迫于疫情反复，刘桐级长只好大笔一挥，直接将军训改到和下一届高一新生一起进行。

也就是现在。

“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十班的勇士们，他们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像一群无畏的战士，军训期间，他们刻苦训练，用泪水与汗水诠释了坚持的意义.......”

主席台上的女孩板板正正地穿着藏蓝色的迷彩军训服，白皙的小脸被暑气蒸出点粉，眉眼低垂看着手中粉红色的主持稿，眉头轻蹙，是很明媚英气的漂亮。

徐桑看着女孩，心中浮上一种介于自豪与嫉妒之间的情感。

“哇，徐桑，你姐好厉害啊。长得漂亮，学习还好，要是我也有个像苏佳淼那样的姐姐就好了。那我肯定啥也不做，只要抱大腿就行了。”邻近的女生凑过来，艳羡地说。

徐桑定睛看她，没有想起这个女生的名字，心里涌上尴尬与愧疚。她记名字记得很慢，至少得见面三四次才能将脸和名字对上，高二分科后的这几天军训，她也只把舍友和班级活跃分子记住了。

而不像她妈和她姐，初次见面就能跟别人侃侃而谈。

徐桑垂下头，看着地上被调皮学生拔得光溜溜的草坪，轻轻地应和一声，“嗯，是很厉害。”

女孩看破了她对自己没有印象，也不介意，大咧咧地笑道：“你是不是没记住我叫什么？我叫谢圆，高一是十一班的。”

徐桑对谢圆感谢地笑了笑，回答也更真诚了些，“对不起，我有点脸盲。我原来是三班的。”

“三班？”谢圆思考了一会，在脑海里搜寻自己认识的三班同学，“哎，那你和张巡是同学吧。我之前跟他一起搭过校车。你们关系怎样？”

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徐桑心里一紧，背脊也不自觉挺直了些。面对谢圆的提问，她不自在地回答：“我们其实没有很熟。”

下一秒，就听到那个在她嘴中没有很熟的人大喊她的名字，“徐桑！帮我个忙！”而后把一封牛皮纸信封隔着人群递给她。

徐桑僵直着背，心头沁出点甜蜜和欣喜，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嘴上不留情地批判张巡的土老帽审美，然后口是心非地接过信封。

To 苏佳淼

From 张巡

信封上的署名像是一把利剑刺向她的双眼，她连忙翻过信封，用掌心死死盖在那冰凉却于她而言烫手的文字上，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紧，举高。

她突然急着去求证某些东西，转头望向张巡——

目光相接那刻，一切真相大白。

这是张巡给苏佳淼的表白信。

徐桑悬在半空的心脏被重重摔下，砸得她血肉模糊。

她攥紧信封，极其勉强地摆出一个调侃的笑。

张巡看见她的举动，却没发觉她的不自然。知道徐桑大概已经清楚他的意图后，脸红从他的小麦色肌肤里透出来，眼里是藏不住的期待与羞恼。

他不自然地撸了一把后脑勺，猫着腰跨过那两排同学，凑近徐桑，压低声音道:“帮我给一下苏佳淼呗。”

湿热的气息扑在徐桑的耳廓，本是暧昧的举动她却觉得难过。她艰难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语气尽量若无其事，“什么年代了？还搞情书这一套，土不土？“

张巡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一味羞涩地笑，“下次请你喝奶茶。”

徐桑佯装不耐烦，挥挥手赶他走，转身看见谢圆一脸“我懂”的揶揄神色。

谢圆拖腔带调，“这叫什么不熟啊。徐桑——”

徐桑应付地笑，随便搪塞几句过去，而后望着场上的队伍发呆。

最后一排有个同学在向左转的时候因为太着急没站稳而踉跄几步，摔出队伍，发出一声尖叫。教官硬着头皮装没听到，继续喊着指令。

弄得那个人只好若无其事地回到队伍。

徐桑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失落的心情也平复些许。

谢圆伸了个懒腰，“军训终于结束了——再不结束我都要骨盆前倾了。真羡慕陈周颂他们啊，可以不用军训。”

见徐桑面露疑惑，谢圆瞪大眼睛惊讶道：“你居然没发现？你……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吗？”

“不过也是，你们以前班级离那么远，不知道也正常。”她接着说，“他们要去集训啦，今年高二就他们四个和一个七班的入围了，而且陈周颂预赛还是省第三，简直不是人。可把那群高三的气得够呛。这次联赛可是卯足了劲儿呢。”

谢圆吧嗒吧嗒说着，徐桑却有点走神。

她当然是知道陈周颂这个人的，整个南城一中都不会有人不知道陈周颂。

从高一入学考试起，他就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锐利而冷淡的好皮相被印成照片张贴在各次考试光荣榜，底下还跟着一条万年不变的标语——“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这句标语也随之成为其众多迷妹□□空间的个性签名。

徐桑知道他成绩好，但听到他的排名，还是有点咋舌。

要是她这么厉害就好了。

但好像无论她多努力学习，无论她刷再多题目，无论她花多少时间，都比不过苏佳淼一星半点。

更别提陈周颂那种大神级人物了。

谢圆自顾自地说下去，末了又顿了顿，“其实吧，这样说来，苏佳淼和陈周颂还挺般配的呢，男帅女美，脑子又好，初中和高中都是同学，简直是天生一对嘛。”

她终于暴露搭话的目的：“哎，徐桑，苏佳淼有在你面前提过陈周颂吗？”

徐桑愣了下，没有反应过来为何话题会从陈周颂扯到她姐身上，甚至还谈论起两个人般配不般配起来，一时觉得莫名，却还是细细回忆起来，如实回答：“没有。但他们确实是认识的。”

谢圆幻想着两人互动想得脑袋都要冒粉红泡泡了，被徐桑一句“他们确实是认识的”砸得连磕cp的激动心情都荡然无存。

同班同学那么多年，就算是见到对方会自动变成瞎子也该认识了，我还要你说，我想问的是他们是否是心意相通的啊！谢圆在内心无能狂怒，不可言说地看了徐桑一眼，半天吐出来个“哦”。

徐桑手里捏着信件，此刻却确确实实考虑起如何把信给苏佳淼这个问题来。

-

军训结束后还有三天才正式开学。

徐桑和苏佳淼这几天也没闲着，重做暑假作业和练习册中剩余的错题，期间还上了五节家教课。

出来透气时，家教老师叫苏晴进入房间。

这节是数学课，徐桑数学一向不算太好，是她六科里面瘸腿科目，学得很吃力，课堂表现一直不太好。加上这几天心里有事，有些走神，正确率也因此再创新低。

徐桑直觉老师要跟她妈说她表现不好的事，叼着袋牛奶倚在墙壁，因着没关好的房门偷听。

“是的，苏妈妈，徐桑这几节课表现得都不是太好，我课后会再找一些椭圆的题目给她，还请您一定要监督她做完......”

苏晴连声答应下来，而后传来椅子拉动的声音，徐桑猛地后撤一步，却不小心将房门撞得更开，苏晴掀起眼皮看向门外——

“妈，我水杯落里面了，我拿一下。”苏佳淼神色自若地走进房间，拿起水杯，对家教老师点头问好。

“下次进来先敲门，妈妈和老师说话呢，没礼貌。”苏晴对苏佳淼的行为有些不满。

家教老师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苏妈妈，佳淼已经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了，我像她那样大时连她一半也没有呢。”

苏晴被夸得高兴，嘴上却连连否认，苏佳淼没听她们相互客套，打了声招呼后便拿着杯子径直离开了房间。

“谢谢。”见苏佳淼出来，徐桑低声说。

“没事。”苏佳淼停顿一下，又说，“刚刚你不会的那道题，你现在要听吗？”

徐桑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意外地抬起头，心中浮起阵阵暖意，她眼睛亮亮的，漾出一个甜甜的笑：“要，谢谢。”而又犹豫片刻，小声道：“姐。”

苏佳淼拿练习册的手滞了下，然后把书平摊在饭桌桌面。她拿起圆珠笔，姐妹两就这样在休息时间再次投入学海。

苏佳淼对知识点有更加简明易懂的理解，讲解题目的同时还告诉了她此类题目的常规套路。徐桑醍醐灌顶，发自内心感慨一声：“原来是这样——”

“这样才对，徐桑，你应该多向姐姐学习。”

苏晴欣慰的话语犹如一盆兜头冷水，徐桑嘴边的笑敛起来，目光落在练习册上：“嗯，我以后会多向姐姐学习的，谢谢姐姐。”

-

第二节课很快开始，徐桑心里拧着一股劲，听课认真了不少。苏佳淼在课间教她的方法很有效，她尝试运用在相同类型的题目中，做题速度果然快了很多，正确率也提上来了。家教老师意外她突然的进步，赞赏地看她一眼。

一节课下来，徐桑精疲力尽，她脑袋直发热，耳朵也嗡嗡作响，看着记得满满当当的课本，心中却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

她看着苏佳淼的背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想跟她说些什么，却不知有什么可聊。

将家教老师送走之后，苏晴解下腰间系着的围裙，拿起手机滑动两下，“快洗手准备吃饭，林叔叔到车库了，他忘带门卡了，我下去接他一下。你们看着点弟弟啊，他在房间睡觉。”

林叔叔全名林安络，是徐桑和苏佳淼的继父，任职华安药业的部门经理。四年前与苏晴因工作原因结识。共友明里暗里的撮合，加上两人相处下来都觉得不错，就这样把日子定了下来。

平心而论，林安络是个很好的男人，不同于部门经理的一贯作态，他并没有那么油腔滑调，也不像她们生父徐德仁那般斤斤计较与大男子主义。他出手大方，对她们姐妹二人视如己出，在苏晴的事业上也能提供一些帮助。对苏晴而言，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他们也在婚后一年诞下一子

徐桑为妈妈觅得良配感到高兴，也感谢林安络对她的接纳，却始终无法做到像姐姐那样与继父相处自如，宛若真正的一家人。

但他们确实是一家人，这个家只有她是外人而已。

徐桑自嘲道。

她与苏佳淼是异卵双胞胎，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人生似乎也因着孕育生命的卵囊相异而大不相同。

苏晴和徐德仁生下她们时家庭经济状况并不算好，工作也很忙，于是便打算送一个孩子回苏晴乡下娘家照顾。苏佳淼八个月大时就不哭不闹，乖巧懂事，而徐桑小病不断，一哭便很难停下来。

激素催生的母性被日益繁忙的工作冲淡，苏晴心力交瘁，于是将徐桑交到了自己妈妈的手中。

徐桑便在懵懂无知下开启了自己将近十五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在林子畅两岁后才被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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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贝贝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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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