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在一起后,我和陈淮会像其他情侣那样,牵手、拥抱、接吻。
只是我们要更小心翼翼些、更隐秘些,我们要瞒着所有人。
我曾经问过陈淮:“我妈和姜姨定然不会同意的,那之后,我们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瞒着。”
陈淮那时候亲了亲我的额头说:“我们一点一点试探,温水煮青蛙试试。”
后来的我实在想说,试不了。
也没法试。
22.
昼夜交替了不知多少个轮回,我和陈淮小心又谨慎地相处着。
在我妈和姜姨面前,我和陈淮心照不宣地扮演着密友的形象。
高三那年的元旦,一中如往年那般举办了元旦汇演。
只不过各班搞各班的,当然,如果商议得体,也可以几个班一起来,只不过经费得自个出。
我们班和隔壁两个b班举办的联欢会,选址在一楼报告厅。
要说办这种大型活动最忙的是谁?当然是班长。
因为大多数同学比较腼腆,所以半周过去了,也还只有七八个节目。
我转着笔,看着班长四处拉人入伙的模样,拿胳膊肘戳了戳陈淮:“要不要给你也报一个?我看你家摆了个吉他。”
陈淮把我胳膊肘摁回去,嘴角带着笑:“成啊。”
他点头我便高兴了,哗啦一下起身去找班长。
我说:“班长,还差几个。”
班长:“就一个了,怎么,你要报?”
我嗯了一声,又摇摇头,指着陈淮说:“不是我,是陈淮,他弹吉他。”
这时候陈淮也走了过来:“许锦也一起,他唱歌,我弹吉他。”
这和说的不一样!我转头瞪他。
可他无视掉我,笑着报上我最喜欢的歌曲名。
23.
元旦晚会如期而至,我瞥向抱着吉他的陈淮,没好气捏了他一把脸:“瞧瞧你做的好事。”
陈淮也不生气:“你总有一天会站在许多人面前展示自我的,把这当一次历练好了。”
说完,他躲着人潮,悄悄伸过来捏了捏我的指尖:“你唱歌很好听的,相信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扣住他,又慢慢抽离开。
演出效果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陈淮抱着吉他在冷白的灯光下温柔弹唱的模样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们演出完便离场了。
陈淮拉着我去了天台,晚风拂面而过,他抱着我,先用他的唇碰了碰我的。
他炽热的气息打在我身上,我们在同样温柔缱绻的晚风中接吻。
24.
那日我回去后,正巧碰见我妈在和姜姨聊天。
我妈说:“孙姐她儿子谈了个男人回去,哎呀!”
姜姨捂着嘴巴,平时笑眯眯的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假的啊?!那这也太恶心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妈的背绷得很直,就连她的头发丝,也都直起来了。
我妈附和着说:“幸好小淮和小锦不这样,不然……”
她捂了捂心口,摇着头。
她们说话时我和陈淮刚走进房间,而她们的声音清晰却又刺耳的传了过来。
我的手倏然就没有力气了,心也忘了一拍,脚下仿佛无端生出个大洞,想把我吞噬掉。
还是陈淮开的门,他把我扯进去,又把房门小声合上。
陈淮轻轻拍着我的背:“没事的啊,日子还很长,总有一天她们会接受的。”
我眨了眨眼说:“那如果一直都接受不了怎么办?”
陈淮没了动作,过了好一会才说:“以后会分开的。”
他指的是大学毕业在外地安家。
我很轻、很轻地应他:“好。”
可惜我没能等到那一天。
25.
高考结束后,我和陈淮的分差不多高,正好能上同一所大学。
毕业旅游回来后,我妈支走了陈淮和姜姨,把我拉到她房间。
我有点紧张,总怕她知道了什么。
她的一句话轻飘飘打在我天灵盖上,也印证了我的猜想:“小锦,你和陈淮在一起了是不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妈很平静。
我呆住,看着她,嘴唇抖了半天,终于蹦出一个“是”。
我妈点了一下头,然后嗯了一声。
我以为她同意了,或是勉强能接受,可她很平静地继续说:“分了吧。”
分了……吧?
我想说不,却又说不出口。
我妈看着我,说:“你妈妈我……勉勉强强或许可以接受。但是你姜姨不行。那天我试探过了,你姜姨对这件事格外抵触,抵触到完全无法接受。”
“你爸一走了之那么多年,我早放下了,也没了心结。对你我只希望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但你姜姨到底不行。前段日子你姜姨心脏不舒服,我陪她去了一趟医院。检查井结果是心脏病,受不得刺激。”
“这件事我没法帮你们温水煮青蛙。不然你让我什么跟你姜姨交代?”
“即便能温水煮青蛙,他人怎么看?或许他们的看法不重要。可是那些异样的眼光打在你身上的时候,你会怎么样?我不希望你在那些眼光里活一辈子,小锦。”
“更何况现实是,你姜姨没法经受这件事。她要是发现了,那就是进ICU的事了。”
我妈最终叹了一口气:“分了吧,你们……不合适。”
顶上冷白的灯光打在我妈身上,我看见她遮不住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像是静止了、不会跳动了。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我和陈淮的点点滴滴。
我感觉脸上有一片温凉。
我乍然醒了,那些也如梦一般散去了。
我突然理解了什么叫现实。
在和陈淮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考虑过今天的情况,或许那时候我还能劝慰自己,我可以温水煮青蛙,熬过去。
可现实就是,我连熬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顾虑太多,肩上有太多责任和负累,像背着沉重包裹向山巅爬去的旅人,稍有不慎就会是粉身碎骨。
我们也早就该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和幻想,去直面现实,成为严肃的大人模样。
我们每走一步路,便要思考它的未来。
我们再也无法幻想,再也无法回到曾经的冲动了。
我无法拿姜姨堵,那是陈淮的母亲,也是待我格外好的姜姨。
所以我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我的心空落落的,我听见我说:“我会和他断掉的,……妈。”
26.
那天晚上我拎了几罐啤酒,约了陈淮去天台。
我们见面时陈淮很沉默,大概是知道他妈妈心脏病这件事了。
或许……大概也知道我的来意了。
我们坐在高一寒假我们坐过的地面上,只是上一次是熟识的开始,这一次是分别的结尾。
我照旧开了一罐啤酒,一口咽下肚。
苦涩的感觉蔓延上来的时候,我觉得眼眶有点热。
我几乎是用喉咙挤出的话:“陈淮,我们再接一次吻吧。”
陈淮嗯了一声,侧身吻过来。
那个吻和平时很不同,充满苦味,缠绵悱恻,带着舍不得。
我们接吻完,又恢复了沉默。
我灌了第二瓶啤酒,开了口:“你知道姜姨的事了吗?”
陈淮说:“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突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刺眼。
我眯了一下眼说:“我们断了吧。”
陈淮沉默着,嘴唇翕动两下。
我说:“姜姨受不得刺激的。我妈今天和我聊过。”
“我妈其实还能勉勉强强接受一点,但姜姨不行,你是她儿子,你最清楚。”
“陈淮,我们温水煮不了。”
陈淮灌完了他手上的那瓶啤酒,终于说:“好。”
2024年6月15日,我和陈淮分开了。
27.
我们恢复了友人的身份。
只是我们既缠绵悱恻,又泾渭分明。
我们会因为偶然的对视而心跳,我们会因为偶然的肢体接触而耳热,也会因为对方开心而不自觉开心。
但我们却也会因此而涌起苦涩和难过,以及一点点的不甘心。
像喝橘子味气泡水喝完了,你却在一群甜果子里吃到一颗烂果。
而你却没有可以压下那股苦味的汽水了。
我和陈淮后来还是去了同一所大学,不过专业不同。
我至今都记得,送我们去大学时,我妈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她最终没说什么,大概是不忍心吧。
大学里我和陈淮忙于各自的生活,后来毕业了也各自奔波。
我妈一开始劝过我,希望我找个伴,男的也没关系。
我那时笑了笑:“搭不了伴,我这辈子认定他了。”
“没法在一起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此生单着。”
我和陈淮只有在过年或节假日两家往来时见上一两面,这么些年,我没见他身边有什么人。
一次过年我听姜姨抱怨他:“怎么还不知道找个伴?”
陈淮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许锦不是也没找?”
我心跳漏了一拍,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因为那些阻隔永远摆在那里,我们跨不过去。
人潮翻涌,想见一个人实在很简单,却也实在很难。
那年夏日的烟火一直照到了今天。
陈淮,谢谢你在我生命的出场。
祝你永远是你。
祝我们,永远灿烂。
——全文完——
元旦快乐[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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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梦有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