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夏天 第4章 橘子味气泡水

15.

那日喷泉过后，我和陈淮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奇怪。

明明我们之间还是会和往常一样一起打游戏、一起去散步、一起吃饭，但我们之间多了些……最开始我们熟识时不会有的东西。

我会下意识错开和陈淮对上的视线，会在和他有一些轻微肢体接触时马上避开，会在……无意中看见他时心脏里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我变得有点奇怪，我和陈淮之间变得好奇怪。

我没接触过这么复杂的情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决定找个熟人探探路。

平日里我和班长最为熟悉，于是夜班十二点，我戳开那个最滑稽搞笑头像的聊天框，犹犹豫豫半晌，编辑了一条短信给班长。

锦鲤：班长，如果有一天，你会对一个人脸红心跳，不敢和他对视，也不敢和他肢体接触，这是为什么？

虽然是夜班十二点，但班长会消息依然和他这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样迅速。

降龙十八掌：这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她啊！

我刚看完这条，消息栏里马上蹦出了下一条。

降龙十八掌：锦砸你这么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咱班的谁？大胆说出来！义父帮你追爱！！

我那点期许被这两个义父和感叹号震慑得一干二净。

甚至于冷静地说：没有。

发完这两个字我就把手机屏幕熄上，不再管班长的感叹号和信息轰炸。

但盯着息屏的手机，我却有种心虚和纠结。

喜欢？

我对陈淮……会是喜欢吗？

不敢对视是因为喜欢吗？不敢有过多接触是喜欢吗？

看见心脏会像炸开一样乱跳、耳朵也会发热……都是因为喜欢吗？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我兀自乱想一通，顺着飘进窗内的月光向外看去，看见了陈淮对窗摆着的书桌。

早上耳根会有的燥热感又一次传了过来，我一把扯过被子蒙着头，脑海里却是挥之不去的陈淮的笑脸。

天台上相视一笑的、姜姨调侃他时无奈的、还有那天做饭时……发自内心的、自然又阳光的。

16.

那晚过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陈淮，只要没有必须的接触我就尽量不接触。

毕竟戳破了心脏里一直做隐瞒的纸，难免会因为它的过度明显而紧张和无措。

我喜欢陈淮，却害怕让他知道，更不敢让我妈和姜姨知道。

因为我知道她们可能……接受不了这件事。

但我其实也没能躲多久。

周五如期而至，我得去赴我和班长的约，这也代表着我必须和陈淮同行。

一路上我都盯着我的手机，压根就不敢抬头，生怕和陈淮来一个对视，然后我熟成虾米。

我和他一路沉默到了游乐园。

在约定的地点等班长他们的时候，手机界面上方弹出了两条消息，都来自陈淮。

手比我脑子快，直接点了进去。

陈淮：你要是不习惯来外面的话，我们也可以回去。

陈淮：没必要为了迎合别人委屈自己。

我咬着下唇，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奈又好笑。

我犹豫半响，最终还是回了他。

锦鲤：没事，来都来了。

我从眼尾的余光悄悄去瞥陈淮，看见他很轻地蹙了一下眉。

我想说点啥什么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横插进来。

“锦砸，学神！你们来了啊？”

班长朝我们招了招手。

他脸生得圆润，但其实偏瘦，笑起来给人一种憨态可掬感。

我和陈淮同时应了声。

班长身后跟着同样熟悉的三五个人，我扫视一圈，总觉得我们不像去玩的，倒像是去打劫的。

班长倒没有这种感觉，他兴致勃勃地拉着我：“锦咂，听说今晚有烟花。现在是十点，我们一会去吃个饭，然后玩到七点去排摩天轮怎么样？”

他这话其实是对所有人说的，见大多数人点了头，他又凑到我耳边，声音也放低了很多，大概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听到：“锦咂，这可是难得的表白机会，你到时候记得提前把你喜欢的女生约过来，趁着烟花满天的时候在摩天轮上表白。”

他说着啧啧两声：“那场面，光想想我都觉得很浪漫。”、

我偷偷去瞥陈淮，却无意和他对上视线。

我连忙收回来，耳根子泛着热，嘴上也推拒着：“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表白，人家说不定不喜欢我呢。”

班长拍了拍我的肩：“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懂不懂？”

可是我不勇敢。

一点也不。

17.

因为大家喜好都不大相同，所以班长决定分组行动。

陈淮是我带来的，自然也就由我领着他。

我红着耳尖，发出的声音也是强装镇定：“你有什么心仪的项目吗？”

陈淮摇摇头：“没有。我其实都可以，主要看你喜欢什么。”

我喔了一声，嘴比脑子快：“那我们可以去鬼屋和过山车，感觉很刺激。到了烟花的时候可以去摩天……轮。”

我还没来得及反悔，陈淮就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第一天后悔我长了个嘴。

偏偏蝉躲在树梢枝头拖着调子长鸣，天边鸟雀停在电线上，陈淮就在长鸣中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我心跳又漏了拍，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淮。

他这回的笑有一股温柔缱绻的意味，像一种无声的暗示和纠缠。

差一点点，我就以为我迈过了线，和他撞在一起了。

18.

一天的活动我都心不在焉的，一是因为阳光下那个暗昧不清的笑，而是因为晚间的摩天轮。

我祈祷着时间能被拉长一点，偏偏天不遂人愿，太阳落了西边，沉进了远方。

我站在摩天轮下面，等着说要去买东西的陈淮。

碰碰地几声，漫长又无尽的黑夜里炸开几朵彩色的烟花。

陈淮就是在烟火点亮长夜时赶来的，他手里拿着瓶橘子味的气泡水，是我最喜欢的那一款。

“走吧，应该也快到我们了。”陈淮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额角还有点汗，声音也有些气喘吁吁的。

我们坐上摩天轮的时候，我开了那瓶橘子味的气泡水，小抿了一口。

很甜、很甜，补足了我身体的那一点酸涩。

我们相顾无言，静静看着异彩的烟云窜上夜空，然后炸开，变成一大朵的鲜花。

长夜成了碎片，世间好像留下美好。

陈淮在烟火里开了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和沉稳：“许锦。”

我嗯了一声去看他，却不敢和他对视。

陈淮说：“许锦，你还记得高一寒假的天台，和那晚的啤酒和晚风吗？”

我说：“我记得。”

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陈淮接下来要说什么，心脏的鼓点胜过了今晚的烟火声。

陈淮说得很慢：“其实那晚我很迷茫。我怕我照顾不了我妈，也怕从此一蹶不振。但是你出现了，许锦。”

“那个晚上，你的消息像寂静无人的深夜里依然亮着的暖灯一样。”

“你那日的劝慰、和你爽朗的笑，都埋进了我心底，成了一颗种子，破土发芽长大。”

“看见你笑时我会情不自禁也跟着笑，看见你难过时我想安慰好你，和你对视时我会开红心跳。”

陈淮没给我开口的机会，他说完后看向我，我来不及躲闪，和他对视，他说：“所以许锦，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我们在一起吧。”

他说句话的语气格外平淡，就像在同我说早上好那般。

可偏偏我却注意到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捏着的手，指尖甚至都有点泛白。

那是陈淮紧张时会有的小动作。

那一刻，我耳边炸起了烟火，世界从夜晚被点亮成白昼，我听见我说：“陈淮，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陈淮像是松了口气般放松了肩膀，然后猝不及防地，他抱住了我。

他抱得很用力，就好像我们两人生来便是一体的那样那么用力。

我听见他低低地说：“谢谢你。”

但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他。

谢谢他愿意喜欢一个胆小、怯懦的我，愿意回应我的喜欢。

并且照亮了我人生的后半程路。

以至于未来他在不在我身边，我都有勇气继续往前走、并且大胆走下去。

19.

摩天轮快到底的时候，陈淮从他口袋里取出了一对手绳，红色的，上面还各自坠了一颗红豆。

陈淮边给我戴边说：“我刚刚和橘子汽水一起买的，那个老婆婆说，戴上这个，小情侣就会天长地久，永远都不分开。”

我笑了声：“学神大人怎么还信这？”

陈淮面上透着认真：“当然要信，如果我们之间断了怎么办？”

我说：“那就缝起来，让它完好如初。”

其实说那句话的我还是有点蠢的，断掉缝了的东西其实压根不可能完好如初，不管是不是它自愿断的。

后来那个红手绳褪了色，红豆也没当初那么鲜艳明亮，但我依旧带着。

一带就是好多好多年。

20.

回家后我看着日期，在备忘录添了一条：

2023年8月15日，我和陈淮在一起了。

2025了，新年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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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橘子味气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