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彩虹 第5章 等我高考结束

晚上，趁着晚饭时间，我抓紧跑到叶老师办公室，想跟她请一个很短的假。

“我赶在睡觉之前就回来。”

一见到她，我就觉得这事没门儿。

叶老师叽叽喳喳。

“有两个晚自习是专门留给你们背生物的，你误一堂就少了八十多分钟的背书时间，你的生物基础本来就差，没有很重要的事情，就别擅自离校。高三在学校的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我知道你懂，我不想和你强调这种我说了很多回的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时间都耗费在她苦口婆心地教育上，那跟我请假离开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真的把时间浪费了。

“叶老师，我知道你在为高考着急，可是如果不让我出去这么一小会儿，我以后好多天都学不进去。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背生物。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值得信任。

“看在你没有准备撒谎骗我的份上，好吧。”

叶老师叹了口气瞥我一眼，在请假条上快速写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叶老师，我一定尽快。”我拿起请假条，就要往出跑。

“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叶老师忽然从后面抓住我的手。

“没，没有啊，我你还不了解吗，我都高三了，谈什么恋爱呢？”

“你最好别给我谈恋爱。如果被我发现——”她扶了扶眼镜，依然用快要吃人的眼神瞪着我，“不管你成绩多么好，也一样要给我回家思过一个月。马上高考，你自己想想。”

“好的叶老师！”

从办公室里嬉皮笑脸地出来，我的嘴角立马低沉下去。

我只是想出去安慰她，没想谈恋爱。

说起来，时漾连我的高考压力都不能分担一点，却还要给我施加其他压力。

我坐着出租车，很快到了时漾打工的便利店里。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但便利店人很多，最近在促销，为一周后的跨年做准备。

我隔着雾蒙蒙的门玻璃，看到时漾正站在收银台旁忙忙碌碌地结账。

她脖子上系着一条厚厚的红色围巾，低着头时，长发完全盖住她的侧脸。

我有一种想回去的冲动。

我想回去和东方檀一起背书，听她讲历年高考的生物遗传题。

我想好好准备高考。

我小时候家境还算富裕，爷爷是木匠又是村长，爸爸同样跟着爷爷学了一手好手艺，而妈妈是城里救死扶伤的医生，我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十分受宠。

但是自从小学毕业，妈妈去世后，家里的收入逐渐稀薄。

爸爸不断与我强调读书的重要性，将读过大学之后的妈妈和自己的工资对比。

我明白我需要努力，还好我自己颇有学习天赋，理科很好。

我更明白高考的重要性。

就算我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绝对不能让对方影响到我的高考。

当然，如果她足够喜欢我，也会足够理解我。

就像东方檀所说的，相互靠近的两个人，缘分是不会散的。

但是我没回去。

在便利店里闲逛了一会儿，我一个人坐在路边的小木凳上等。

如果她一直忙到我离开……

时间过得好漫长，我怀疑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没事找事。

我抬起头，数着星星，一颗两颗，好多颗。

等得太久了。

我站起来，刚准备走，手忽然被拉住。

有人从后面抱着我的腰。

就像之前很多次很多次一样。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你怎么来了？”

我喜欢她暖暖的环抱，就像姐姐一样的怀抱。

但我一狠心，说道:

“时漾，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

她的泪淌在我的肩膀上，冷风吹过来，似乎结了一层冰。

她的声音打着颤。

“对不起……我求求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让你摔倒的，我错了，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们还是好朋友，好闺蜜，好吗……”

她说的话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时漾。

但听见她的哭声，我的心立刻软了。

我来是为了安慰她，是为了告诉她，我也喜欢她。

“我可以原谅你，但你今天必须要跟我说清楚，中午到底为什么那样对我。”

这可不像是我的声音，这声音太冷漠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刚刚告诉你，姐姐失踪了，你就拿我的懵懂开玩笑。你明明知道我要高考，却还要让我因为你难受，你想让我怎么办？”

“我只是想安慰你……你睡在我旁边哭，我忍不住……我知道我怎么辩解都是徒劳，但是在你离开我之前，可不可以听我说呢…”

“你说吧。”

她这么卑微，我真的很生气，我又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她凭什么不能像她一贯作风那样直接要求或者强迫我呢！

“去年的元旦，我其实去你家找过你，可是我刚刚到楼下，就看到你和黎玥还有另外一个女孩相约着走了。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我来了这座城市，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后来我走了。我现在很后悔，可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我觉得我无法说出那些话，因为承诺太重了，我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懦弱。”

原来去年她来过了……我以为，已经辍学的她终于不需要我这个总是唠叨着要她学习的烦人了。

“时漾！”我扭过脸来，双臂环抱着她的脖子，“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又为什么在今天……”

我想继续听下去，听到那句话，仅此而已。

“你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和男孩，不像我，每天累死累活地打着工，拿着零星的工资，还要交房租，电费水费……好长时间，我都决定放弃，但总又一遍遍拾起。今年跨年，又不能和你一起了，连最后见到你的机会也没有了……”她泛着泪花，抓住我的手，让我的脑袋埋在她被泪水打湿后结了一层冰的围巾里，“你知道我有多么难过吗……”

就像我还傻得可笑不知道她的爱时，亲口说出那句“做她的伴娘”一样的难过吗？

背后的塔楼的钟声敲了三下，已经十点了。

我足足等了她三个晚自习那么长时间。

现在，我该回去了。

“我知道。”

“你知道我对你的爱，很特殊吗……”

“我知道。”

“你知道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吗……”

“我知道。”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所以我才会赶过来安慰你啊，乖，你如果真的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我，我才会生气呢。”

“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我把她的围巾拉开，给自己的脖子上也绕了一圈。

“我好害怕……”时漾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漾漾，你会勇敢地在社会里打工拼搏，怎么还害怕这个呢？”我擦去她的眼泪，歪了歪脑袋将唇瓣贴上她雪白的脖颈。东风把围巾吹开了，她的眼泪被冻在脖子上。

但我的心却暖暖的。

“等我高考完，我们在一起吧。”

我和她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我们的手一直紧紧的地牵着。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你喜欢的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

时漾一路上都很开心，她还把最近在工作上的趣事说给我听。

她还说等过了年，她的老板要把她派去工厂的流水线上班，在那里的薪资比这里收银多得多。

“我要攒一笔钱，等你毕业后，带着你旅游去。”

“我们漾漾真是厉害的宝宝。”见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开心地像小孩，我也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其中一个重重的石块，“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每天都忙那么晚。”

“为了我们未来的生活，我再忙一点也没事。”

我们已经到了学校对面，只要过一条马路，就到了。

“去吧。”她俯下身亲亲我的脸颊，我脸一红扑进她怀里。

我们又抱了好一会儿。

走近校门，我扭头朝还在张望的她招招手，满心欢喜。

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我也加紧脚步，赶回宿舍。

离熄灯只有五分钟了。

“咦，是你啊。你去哪了？”

有人拉住我的手，我赶着路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

“苏雲？”我抬眼看着她，礼貌地笑笑，“我出去处理一点事情。你呢？怎么现在还在外面？该回去睡觉了。”

我看了一眼她抓着的那只手，有些不自然地甩开。

“我刚刚从教室里出来，正准备回去呢。”

苏雲朝校门外看了看。

“那是谁啊？校外的哪个朋友吗？”

我对她的追问有些烦躁。

“没错，她把我送过来。”

我想早点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话题，累了一天，我很困了。

“哦哦。”苏雲跟着我的脚步，继续问道，“今年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演唱会嘛？和玥玥。她今年新年应该会回来吧？”

听到姐姐的名字，我的脚步一顿。

我没有说话，缓慢地蹲了下来。

“你咋了？”苏雲吓了一跳，也跟着我蹲下来。

姐姐依然没有消息。

总说新年旧年的重要性一样，大学就算只放三四天，她依然会回来陪着我们两个小妹妹看限时的演唱会。

我们跟在她屁股后面，什么都不用愁，什么都不用想，让她带着我们到处玩乐。

前两年，时漾外出历练打工的时候，一直都是她和苏雲陪着我跨年。

“苏雲，我姐姐今年不会回来了。”

我黑着脸说。

“啊？别难过，没事的，她大三了一定忙，还有我陪着你呢。”

“而且你还不知道吗？我们高三了，12月31号不会放假，我们出不去，只能在学校复习。”

“什么！”苏雲气鼓鼓地叉着腰，“我前些天去培训班考试去了，我都不知道！”

“你是舞蹈艺考生，不知道很正常。”我叹了一口气，“我看你跨年那天也不一定在学校里呢。”

“是啊，你说得对。”一阵风吹过来，穿成一颗气球的苏雲像一根柔软的橡皮筋随风摇曳，“到了明年，我就离开一中，去省会城市集中培训了。”

“具体什么时候走？”我强装镇定。

“还没定，爸爸说让我再玩几天。”

我没有说话，已经到宿舍楼下了。

“不管怎样，我31号那天一定会找你和小檀的。”苏雲朝我眨眨眼睛。

“也许那一天我会请假。”

我抬头望望，一大片乌云笼罩着天空。

“为什么？”

“去找我女朋友。”

“什么？！”

“时漾，就是我曾经向你提过的，那个小孤儿。”

“你爱她吗？”

宿舍门吱呀叫着，马上就要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