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褪去,晨光熹微,阳光明媚。
时间来到第二天中午。
姜予安伤势渐好,虽脸色看着还有些白,但大体上都已恢复如初。
因着今日设宴,流云宗难得的多了几分热闹,他也一同帮着众人打下手。
宴会设在靠近厨房的偏殿内,崔云真作为客人一早被姜若雪拉着入了席。
姜予安和宁撄最晚忙完,两人将最后要摆的酒水从库房里取了出来,才慢慢的往偏殿赶去。
午后的石子路上,两人独自走着。
见四下无人,姜予安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悄声对身侧的宁撄道:“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宁撄瞥了他一眼。
姜予安见他没明白,继续示意道:“就是那个谁沾上谁倒霉的血,师父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宁撄闻言顿了顿:“师父还和你说什么了?”
姜予安不大高兴的埋怨道:“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吗?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那么早就知道了,还一直瞒着我!”
宁撄松了口气,偏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神情平静,看不出一点难过来,才重新将脸转回来。
“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宁撄不欲多言,说的十分隐晦。
“你们都这么说,我知道了又能如何?”姜予安抱怨似的又继续道:“更何况这种事情能瞒的了多久,还不如一早告诉就我,我又不是不能接受。”
宁撄回头看见他翘着嘴巴,一副我不开心的样子,不由的好笑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哼!这次就算了,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许瞒我,好歹我也是你师兄。”
宁撄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没有搭腔。
姜予安见他沉默不语,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怀疑,狐疑道:“你再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吧?”
两人并肩走着,宁撄感觉十分无奈。该说他什么好,这些事上他倒是一点就通,怎么别的事情不见他这般敏感。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宁撄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道。
姜予安没听出来一点,只是心中的好奇被钓了起来,立即追问道:“什么事?你不会真有事瞒着我吧!”
“自己猜。”说出来吓死你。
“是不是你已经偷偷练到了剑法第八式?怕我嫉妒然后就瞒着我。”
“…”
“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姜予安继续追问:“我可是你师兄,你有事情居然连我都瞒,到底是什么,快说说看。”
“你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姜予安十分无赖的摆出大师兄的款来:“只大几月,那我也是你师兄,所以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师兄不能知道的?”
姜予安说着就要去拉他,逼着他回答,可宁撄打定主意就是不告诉他。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的来到偏殿门口。
此刻偏殿里,清一道长连同姜若雪和崔云真早已在坐位上等候多时了,见打闹的二人出现在门口,三人一同侧目朝他们望去。
“咳咳。”清一道长看着门口拉拉扯扯的二人,忍不住出声咳嗽了起来。
姜予安这才收手,分开前为表达自己的不满,还用肩膀撞了宁撄一下,才不甘心的入了坐。
到了开饭时间,几人加上清一道长一起入座。
清一道长坐主位,左右各坐着姜若雪、崔云真。
因害怕小离一同入宴会吓到崔云真这个凡人,加上小离还处在幼兽期,不便饮酒,清一道长便没让它出来。
姜予安本想就近坐在崔云真旁边,被宁撄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
几个都是小辈,宴桌摆的不大,清一道长作为长辈先行开口和几人聊起来。
他笑眯眯的对崔云真这个客人道:“好孩子,他们几个都是能喝的,到时候被灌酒,你可不要不好意思推辞。”
崔云真起身拜了拜,才笑着回道:“云真在家中也常和几个堂兄弟饮酒,不打紧,这几日承蒙各位仙长照顾,本该我感激各位才是,如今反还打扰大家为我操劳设宴。”
“哎,快坐下,哪来的什么打扰不打扰,我看就是我这几个徒弟馋酒罢了。”
姜予安起身将崔云真拉着坐下道:“你快坐吧,待会菜凉了。”
姜若雪也弯着眼睛捂嘴偷笑道:“我师父说的没错,就是大师兄馋了。”
姜予安被说中,笑嘻嘻的也不装了:“喝了两天的药,可苦死我了。”说完又对着一旁的崔云真道:“还有你,你和我倒霉了一路,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可得喝尽兴不可。”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宴上气氛融洽,宾主尽欢,几人俱都随意起来,酒宴进行到大半。
姜予安一连喝了两瓶,脸颊开始泛起了潮红,眼眸中染着薄薄的雾气,似潋滟春水。
宁撄坐他身边,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眼尾都喝红了,实在忍不住,将他手中的酒拿走:“你大病初愈,解解馋就够了,别再喝了。”
姜予安意识还十分清醒,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这两瓶酒还没我这几天喝的药多呢!这哪够啊。”
“够多了,你喜欢,等病好了喝个够。”
姜予安习惯了听他的话,可眼下又实在没喝尽兴,心下不乐意,便用求救的眼神朝清一道长看去,想搬出师父来压他。
清一道长坐在上首看着身旁的两个徒弟吵架,却眼观鼻鼻观心,只一个劲的笑眯眯的喝着酒,完全不搭理他。
姜予安没办法,只得转过头来,内心不忿的对宁撄道:“既然你不让我喝,那你帮我喝好了!”
他还没看过师弟醉过的样子呢。
姜予安本就有些郁闷,现下抓着机会可不得使劲灌酒。
宁撄无奈的接过酒杯,见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得如了他的愿。
另一边,姜若雪在教崔云真划拳。
她一个二八年华的故娘,跟着不着调的师兄也染上了几分爱酒的习性,甚至小时候被姜予安带着还有过误将酒当水喝的糗事,因此也是个酒量不错的女中豪杰。
桌上杯盘狼藉,宴上几人都喝了许多酒,姜予安忙里忙外的两边倒酒,自己喝不了,就拼命的给别人倒酒。
最先遭殃的就是他身旁的宁撄了,
宁撄本酒量一般,根本经不住他这么灌酒,没过多久就醉了。
姜予安见目的达成,望着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可没想到宁撄喝醉后不吵不闹,就只是安静的趴着,好似睡着了一样。
他偏头伏在桌前,脸朝着姜予安那侧,呼吸清浅,眉眼如画,眼尾的潮红如晕染开的胭脂,配着清冷如玉的脸颊,似平添了几分浓艳。
他气质本就清冷如仙,给人一种禁欲感,醉酒后,反倒染上了几分欲色,给人感觉好似沁在春色里的冷月。
姜予安当他醉的睡着了,也没了捉弄他的心思。
眼看宴会行的差不多了,外头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差不多也到了该散场的时候了。
姜予安便干脆扶着宁撄先行离了坐席,往他住处走去。
外头夜色正浓,漆黑如墨的夜空挂着朦胧纤月,院中墨色竹影在寒风中疏疏摇摆。
两人在月色下的石板路上走着,到半路时,安静挂在他身上的宁撄突然开口:“姜予安。”
姜予安听他垂着头喊的是自己的名字,顿时就来了兴趣,连忙侧耳去听,想看他喝醉后会说些什么。
“叫我干嘛?”
宁撄半椅在他怀中,头朝他脖子里歪去,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带着些痒意。
两人墨发如瀑,交缠在一起,月光下浅淡的影子重重叠叠。
宁撄安静片刻,又再次喃喃开口道:
“…姜予安。”
“在呢,干嘛!”
这怎么光叫自己名字啊,师弟这什么毛病?姜予安不由得腹诽道。
宁撄却又不说话了,睫毛低垂,靠在他怀里好似睡着了。
姜予安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又继续扶着他准备走,刚要动,宁撄突然抬头眼神定定的望着他,眼底似沉沉黑雾,含着氤氲**,又带着几分柔软。
可漆黑的夜色下,姜予安眼前像蒙了一层黑雾,压根没注意这些细节。
宁撄盯着他半响,心口淤积的情愫随着脉搏流淌至唇边,最后像嚼碎一样一字一句缓缓吐了出来:“…你就是个木头桩子。”
姜予安瞪圆了眼睛,脚步都停顿了片刻。
感情酝酿半天就为了骂他一句。
等了这么久,来了句木头桩子,什么意思?
说他长得很像木头吗?
我是木头桩子,你还羊粪蛋子呢!
——
第二天早上,经过一夜的寒风,院内的杂草挂满了寒霜。
崔云真一早便醒了,他估摸着几位道长昨夜宿醉,不便早起,他便想着不好再打扰,想独自下山悄悄离去。
晨霜露重,远山上雾气朦胧,山门口株虬的流苏花靡丽红艳,怒放满枝,馥郁的花香伴随着清晨的露水,十分清新醉人。
崔云真独自走到门口,正要离去,却呼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少女朝他招手,淡黄裙衫似晴烟漫雪,脸上的笑容干净清澈,明媚的似将这澄澈秋晨都给比的黯然失色。
姜若雪快步跑到他身边,清丽的脸上透疾行后的粉:“我猜你就是一大早便要走的,今早不见你人影,便赶了过来,好歹是赶上了。”姜若雪将手中的一小块符纸塞到他怀里:“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