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开处 第9章 第 9 章

翌日一早唐佳忻借口身体不适请假没来上学，至于是不是为躲避陪练无从得知。倘若真是为了躲避陪练，那她小算盘算是白打了，因为这天快到下学时间忽然下起瓢泼大雨。

同学们乐坏了，一个叠一个趴窗台上。时不时有起哄的，高声嚎叫“龙王发飙了”；还有挤不到窗台，就势站起在凳子上拿书本当架子鼓拍的……在这一片吵嚷声中，拼命维系纪律的纪律委员，也终于在一声“咔沓”的停电音响过后，光荣下台。起哄声中，老孟宣布：趁天还没黑都麻溜儿回家，明天到校谁交不上来作业主动走廊罚站一排。

林葭柠要趁天还没黑快点跑回家。心里只揣着这么一个念头，伞举过头飞速走了一段路，才忽然想起忘记把课堂笔记本装包里了。

果然做什么事都不能太着急——内心哀怨，林葭柠复又朝学校跑了回去。跑进校门，不期与祁故来了个脸对脸相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葭柠举着伞，看到大雨倾盆中祁故竟然没打伞。估计是没带伞，在学校纠结磨蹭了一会儿，这会儿把校服顶头上大半截，奔跑间步子踩踏出一路水花，倒有些青春不羁的样子。

许是祁故这番“青春不羁”的狼狈样，将林葭柠懊恼心思一扫而空，他停下步子的同时把伞撑到了两人头顶。

祁故是在感觉到头顶不再被雨淋时，才认出林葭柠的。今早临出门前，他那平时不干正经事的爹倒是有好心提醒他带伞。但伞那东西，又重又丑，嫌累赘祁故就没带。果然是你嫌伞丑，伞还嫌你穷呢。穷酸祁故在学校磨蹭了五六分钟，最终决定省下十块买一次性雨伞的钱，干脆牺牲掉校服闷头跑进雨暮中。

雨幕中邂逅慷慨献伞林葭柠一枚，祁故瞬间眼泛泪花，控制不住笑意朝伞页挤近一些。

伴随祁故一起挤进伞内的，还有那阵林葭柠熟悉无比的清香，后者脸畔不知怎么就红了些，所幸雨帘声势浩大祁故没有注意。

“借个伞吧？”

“好。”

两人挤同一把伞走出校门。

走了一段路，祁故这才想起问林葭柠怎么走了又回来。一句话提醒了林葭柠。

“我的课堂笔……”笔记本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幸好林葭柠本人及时掐掉话音。

“笔什么？”

“没……没什么。”林葭柠侧着头，朝祁故露出一个大大微笑。

虽然感觉奇怪，但很快的，祁故就没空想什么奇不奇怪了。这雨，是越下越大。林葭柠一柄单人伞撑着两个人，本来就很勉强了；这时候雨滴铺天盖地下，兼有风自西向东吹，雨多数都被吹到身上了。林葭柠很明智的放弃了身后，伞专注撑在前方。由于撑着伞，视线受阻，林葭柠没有注意到他们直行方向有户五层高的居民楼，住户楼上一个花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两人经过居民区。

风势并不减弱。

祁故伸手代林葭柠撑伞，偶尔间抬起头。

糟糕。

“林葭柠！！”

忽然被厉声指名道姓的林葭柠，下意识想要回应的声音由于自身忽然被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而戛然静止。他局促睁大眼睛，脚边是碎了一地的花瓶残骸。

“下面的人没事吧？风大，把花瓶吹下去了！”楼上听到动静的居民向楼下探头查看。

“没事你大爷！风吹一下午了，你几级耳背听不见啊！？”祁故朝上骂道。

“你这学生，哪个学校的，会不会好好说话？”

“你试试被吓一跳还能不能好好说话！！”祁故竟然真就报出学校名，甚至附赠了班级号学号。“TM的有能耐你明儿就找来！”

“别……别吵了……”回过神来的林葭柠，劫后重生长吁一口气。听到祁故与人争执，他扯了扯祁故袖子。“好了好了，幸好没有被砸到。雨更大了，我们快点走吧。”

林葭柠推了几下，算是把人带离危险地带。对待不大不小的危机事件，林葭柠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连累朋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走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刚才，要不是祁故拉了他一下，现在他人估计就倒血海里了。

林葭柠这人打小有个习惯，一旦内心紧张、不安、害怕就会用力咬住后槽牙。因为是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动作，尽管他时不时在情绪波动状况下会做出这个小习惯，身边人知情的并不多，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注意。

这时候的林葭柠后知后觉想起害怕，就心有余悸咬住后槽牙，人也变得缄默不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祁故手里的雨伞，偏了偏遮林葭柠大半。祁故朝旁边低头看了两眼，一只手臂缓慢抬起压在了林葭柠身上。

“别担心，”祁故笑笑，安慰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刚刚那顶多算个小难……”

被肩头突然的重力吓了一跳，林葭柠猛得抬头看向对方。刚刚也是这样，忽然撞进祁故的怀里，忽然感觉周身陷入进一股热源之中，即便置身于潮湿闷热的环境鼻翼间温和熟悉的味道仍源源不断。

许是恶劣天气造势，又或许是陌生男孩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林葭柠这些年按部就班生活的恒定规律，更或许是屡次三番遭气味控制脑电波，林葭柠猛得伸出手抓住了祁故打着雨伞的一只手。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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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冲口而出提问后，连林葭柠自己都感到莫名奇妙，更不用提祁故了。这下子，林葭柠都不好意思看祁故表情了。垂头半晌，听到头顶传出疑惑的声音。

“有啊，你忘了那次你妈和你去我家……”

“不是那次……”

“不是那次？那是哪次？”

林葭柠懊恼的拼命甩头。

“不是那次，我们应该就没见了。”祁故讲。

这算是给林葭柠吃了颗定心丸，足以安抚林葭柠因为被人揽进怀里就怦怦直跳的心。两人这才又走起路。

“我小时候生过一次大病，那之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林葭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地向祁故解释。“所以，如果我们以前真见过，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一边回答着，祁故一边抬眼望向林葭柠家。这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小别墅，独门独院，院前满满绿植此时被雨打得衰败。“到了，你回家吧。”

“不要进来坐坐吗？”林葭柠提议，“我爸妈都不在，就我一人。雨看样子一时半刻停不了，你进来把头发擦干吧。”

这时候审视两人，谁也不比谁少半分狼狈。介于此，祁故跟着林葭柠进到别墅里。

一进门，林葭柠径直带祁故去自己卧室。他找了两条毛巾，递给祁故一条。

“我下楼倒杯水去。”说着，一溜烟跑走。

祁故一边擦头发，一边在卧室里闲逛步子。他看到床前摆放着的林葭柠小时候的照片，还有书桌一侧墙壁上挂有几十张大大小小的拍立得照片。尽是些风景、建筑之类的画。正看着出神，林葭柠端着两杯水回来了。

“这些都是你拍的？”祁故指指墙上的照片。

“是啊。”林葭柠兴趣所致，不由得炫耀起来。“初中以前，每年假期爸妈都会送我去夏令营。”

此夏令营，自然不是祁故等小平民所知所想的普通夏令营。看照片上那些欧美建筑物，就足够想象未及成年的林葭柠其眼界有多广大了。

“这是利比亚。这是马里。这是索非亚。西班牙。波兰。柏林。法国。巴黎，罗浮宫、凯旋门、香榭丽舍大道、塞纳河、卢森堡公园。”林葭柠兴奋地转头看向祁故，“那天佳忻提起长大后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去这里，在这里安家。”

林葭柠笑盈盈地指着一圈照片。

其实不需要林葭柠点明，祁故单从照片占比数量都可推断一二。

林葭柠喜欢那个地方，喜欢它的历史悠久也好，喜欢它的风景伊人也好，那是一个美丽而遥远的国度，此时此刻它存在在林葭柠亲手拍摄的照片上。

“你学习那么好，这个梦想铁定会实现。”闲谈间祁故背转过身，沿桌边倚靠。

“是吧。那是。”林葭柠连回应都和唐佳忻差不多，一样自信心十足。“对了！”

突然想起什么的林葭柠跑到床上，三下五除二从书包里翻找出一本薄册子。

“你饿不饿？我最近学了几道菜，正愁没人试验呢。你，要不要？……”

“我看雨快停了，就先告……”

“祁故同学！”

“……”

“祁故同学……”尾音甚至带了点撒娇。“我可是借你雨伞，又一路护送你回家的人……”

我还救你一命呢——心里虽然止不住反驳，动作上——五分钟后，祁故坐在林葭柠专属书桌前，一边摊开书本写作业，一边等待小白鼠之旅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