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开处 第28章 第 28 章

提前结束笔录的祁故等候在一旁长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王建国边笔录边耍宝。

“警察大人，千真万确我真的没有出谋划策，我连出谋划策是个啥意思都不知道。”王建国手舞足蹈地向做笔录的警员发誓。“就我这金鱼大小的脑容量，您瞅瞅咋出谋划策？真没出谋划策。你要是不相信我，让这娃娃说。他说你总该信了吧？”说着，推身旁林葭柠讲句公道话。

“我看你挺能言善辩，不像是不会给绑匪朋友出谋划策的人。”笔录其实已经登记在案了，警员只是介于王建国行为耍宝，又有不少前科，干脆闲坐进椅子深处，借着拿着趣乐的机会小以惩戒。

“妈呀妈耶，”王建国摸摸脑门，“林葭柠啊葭柠哟你不是讲好给叔说情的嘛！”

警员一下下拿笔敲本，不依不饶：“你倒是证明一下你的脑容量究竟有多小，我就暂且信你了！”

从旁吃瓜，祁故被王建国耍宝行为和林葭柠无语凝噎的状态逗笑。正看着，先前被几名警员带到办公室问话的唐佳忻走了出来。

唐佳忻走出办公室，一手支撑在另一只手臂上。祁故立刻站起来，与唐佳忻来了个面对面，心思敏感的他很快注意到唐佳忻护着的一臂上有碰撞过后的轻伤。

“问完了？”祁故问。

“嗯。”唐佳忻不轻不重回应了一声。

“坐。”祁故让开等候区并不宽敞的过道，示意唐佳忻可以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下。这本来是下意识行为，但唐佳忻却有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使得双方皆后知后觉，惊骇的僵在了原地。唐佳忻讶异自己应激反应，拒人于千里之外；祁故则是在短暂的失神后，看似漫不经心的转身看向别的地方。

唐家父母随后走出来，看到自家女儿愣怔在原地，立即走上前。在审视了女儿面前的人一眼后，不约而同揽女儿肩膀走开。

等全员做好笔录已经是深夜了。

几人一行走出警厅，王建国最是长舒一口气。他伸了个懒腰，瞅了眼身后走路战战兢兢的唐佳忻。

“女娃，大半夜不安全，让我家便宜儿子送你回家吧？”

唐佳忻并没有回答，不远处一辆高级轿车驶出停车场。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摇窗，向这边招呼“佳忻！”

父母适时的出现缓解了唐佳忻的局促，她撇下一句“不麻烦了，我爸妈开车送我”立刻跑开。

安顿好宝贝女儿后，唐家父母不忘把林葭柠也捎上。

“葭柠，上车，叔叔阿姨顺路送你回家。”

林葭柠看看一旁祁故，支吾讲：“我……”

林葭柠本想拒绝唐家父母好意，而祁故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于是祁故打趣口吻，讲：“瞅什么瞅？去呗。不然还陪着我吹西北风？”

时间的确不早了。换做其它任何一个时间点，林葭柠都不会抛下队友提前走。可今天不一样，万一回去晚了被父母怀疑，以后更要纠缠不清了。

“那我先走了。”林葭柠向车子跑去几步，又恋恋不舍回头招呼说：“明天……学校见，晚，晚安。”

在目送下，林葭柠也坐上了车后位。驾驶座男人旋即起动车子，眼瞅便要扬尘而去。

王建国浮夸啧嘴，提声哀呼：“哎呦喂，我说什么来着，好人不好当，好人没好报啊。做什么好人，人家有车顺路都不捎你呀。嘿呦，当多捎你一个能把车坐脏了是怎么得？”

回应王建国讽刺话语的，是轿车扬尘而去，甩王建国一脸飞沙走石。

“呸呸呸！”王建国连吐口水。

祁故嫌弃讲：“你少说两句吧。”不等说完，已经迈步走开。

王建国锲而不舍追赶上前，说：“我这是替你报不平。我一身腥早就不怕被人背后戳脊梁骨了，你可不一样，这事要不是你挑头老子可不管。可你看到头来得到什么了？要不老子常说，人活一世对得起自己就得，别人是死是活管他个娘。嘿，你小子慢点走，脚上装甲马啊！”

虽然是个不靠谱爹，偶尔插科打诨倒是笑料百出。祁故一边越走越快故意让王建国追，一边失声笑问：“你还知道甲马啊？”

“小瞧你爹了不是？水浒评书你爹听了八百回。要我说啊……”

从这天开始，A市金色漫漫的秋过渡到宁静深远的冬。而本来凉气袭人的夜晚，皆因为身旁有人开玩笑不至于太冻人彻骨。尽管是个便宜爹。

同样在这个夜晚，渐渐感觉到冬日来临的还有车后排并坐的两名学生。林葭柠偷偷打量唐佳忻，后者分明听到了刚才男人的戏谑话，不知道此刻心里怎么想。

唐家父母当然也听到了王建国的话，却并没有反应。唐妈妈转过身来，笑容满面对林葭柠讲：“葭柠，这次的事阿姨叔叔谢谢你。多亏了你。”

事先，经由林葭柠告知并主动承担与绑匪面对面交易的事情，让唐家父母胆怯震惊之余，也生出对这孩子的欣赏和喜爱。两家自来交情不浅，又有了这次做契机，唐家父母心里自有一杆秤。

“阿姨叔叔不用谢，我其实没帮多大忙。”大忙都是祁故父子帮的，还好险害他们被警察误会——后半句话，林葭柠并没能讲出口。

唐妈妈舒心地窝进车座里，说：“还有件事要麻烦你。我和你叔看佳忻这次受了惊吓，想给她请假几天，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明天拜托你和老师说说。”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葭柠，他对身旁女孩讲：“这个当然。佳忻，你不用着急来上学，我帮你请假，你多休息几天。”

唐佳忻受惊是真，想得到林葭柠安慰也是真。听妈妈说一段时间不去学校，立马握住林葭柠的手。

“那你记得要多来看我，我一个人怪闷的。”唐佳忻说。

“嗯。我天天去，下学就去，和……”磕绊了一下，林葭柠神色躲闪。“下学就去。”

唐佳忻自然知道林葭柠磕绊的后半句话。

唐家父母却不知情孩子们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两孩子相处融洽，十分默契相视一笑。

********

自绑架事件过去后，按照父母规划，唐佳忻的确休息了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林葭柠几乎每天都去唐家看望，期间为了缓和唐佳忻和祁故的关系，还几次三番请求祁故和他一起去探望，都被祁故婉言拒绝了。

林葭柠本想着时间一长，两人之间隔膜也就淡了。但这份自以为是，在唐佳忻来学校上学后彻底破碎。

原因是这样的。这天祁故进到教室，一眼就发现自己冗长一段时间空置的邻座位置，此时正坐着它本来的主人。祁故咬了咬牙，在自己位置坐下。

唐佳忻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大笑着向祁故打招呼，甚至没有偏头看祁故一眼，全程埋头直视书本，环着书脊的手甚至向外倾斜。明显是躲着人坐。

祁故深知唐佳忻下意识动作的寓意，朝窗外看了眼，旋即将课桌向外一拉。两张桌子中间隔离出一尺宽的距离。唐佳忻看书的目光陡然惊讶睁大。

祁故前排的同学闻声回头，略带笑意地打量两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不合群的？”祁故踹了前座一脚，骂说。

前座委屈被踹，挪动屁股正椅子。

动静惊动了更靠前位置的陆苡南，这厮盼望唐佳忻上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今天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孩，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往女神身旁。听闻动静，笑哈哈的走到后排。

“我合群，我合群呀。祁故，你要是不喜欢和佳忻挨着坐，换我呗？”陆苡南满脸堆笑，向祁故搓着兴奋的小手手。

不等本人回答，被踹了板凳屁股的同学笑说：“人家就说说图一乐，苡南你个猴……”

班里谁不知道，哪对同桌感情不好，也不能说祁故和唐佳忻这对感情不好。也许人家就今天闹别扭了呢？谁成想，正主表示：不是闹别扭，我们玩真的。

正主把书一拿，跟着站起身。“行啊。”

在陆苡南受宠若惊的目送下，祁故带着当堂课课本落座到他的位置上，使得他原本的同桌慌不择路拿书捂着发红发烫的脸目不斜视瞪黑板。

虽然惊讶，鉴于能和女神做同桌，陆苡南的注意力转移飞快。以至于，他压根儿没有留意到班级前排向他们投射来的忧虑目光。

林葭柠坐正身体，忧虑心理很难再沉浸于书本之中。

一上午课程就在各人心怀各自心事中度过。

“葭柠，一起吃饭去呗？”

“我，想先去趟图书馆，你们去吧。”

“回来再去……”陆苡南挠头，“中午图书馆也开门？”

唐佳忻连摇头的敷衍都省去了，转身走出班级门。陆苡南旋即追了上去。

话分两头。中午就餐时间，除了林葭柠自主选择离群索居外，还有本身就很孤单的一人，窝在图书馆后一处小亭子里吃饭。

A校自位列“十佳院校”以来，除了关注于学生成绩，再来就是专注于整顿校门面。不仅将门头打造成全国数一数二华丽，就是其校园内部也是绿植匝地满园芳草。就说图书馆外围，一圈青草地不算，还建筑成了古典园林样式。平时，借空来公园逮早恋小情侣的老师多不胜数。但自从入了冬，来公园的人就少很多了。园子闲置，树木将校园喧嚣一并隔绝，身处其中安静祥和，简直就是“离群索居”者遁世的绝佳地界。

祁故想遁世，却看见有人从亭子外探进半个身体，一手举着餐盒，一边笑着与他打招呼。

“呀，我刚借书错过了饭点，食堂都关门了，就想来后面将就一下，你怎么也在啊？”林葭柠笑盈盈地问，借口扯得颇为像样。

祁故本想故作严肃，无奈低头笑出了声。“呵……”

林葭柠干脆走进亭子里，坐到祁故身边。“呵什么呵？你买了什么？三明治啊。”看了一眼祁故手里才打开包装袋的面包，林葭柠的心思飞到了道谢上面。“祁故，佳忻那事过后，我一直想抽时间和你说，一直没说成。”

“说什么？”祁故问。

林葭柠顿了顿，严肃异常。

“祁故，谢……”

“谢”字还没出口，林葭柠被塞了一嘴三明治。他睁大眼睛，就看到祁故不当一回事的打趣讲：“你们学校不愧是名校啊，食堂餐都做得这么好吃。你尝尝。尝尝这个，再尝尝那个。”

连番塞口粮，导致林葭柠彻底讲不出话了。

直到两人结束午餐，结伴回班级的路上，林葭柠都因为被投喂太饱而直打饱嗝。

“嗝——”

“哈哈……”祁故放弃了刻意憋笑，直把自己快要笑岔气。

“祁故你……嗝……”

“哈哈哈哈……”

就这样，一路笑着回到班级。走到班门口，依旧是一个满脸委屈，一个笑红了脸。抬眼一看，班级里静悄悄的。这时，正赶上老孟途经走廊停在了两人身旁，也顾不上看两人，叫了唐佳忻就出门。

“唐佳忻，你出来一下。”

唐佳忻走出教室。

陆苡南跟着站起来，走到祁故面前，手里捧着的是下堂课的书本。

“下堂课是老孟的课。”

陆苡南的话瞬息之间掐停了祁故脸上的笑意，他回了一声“我知道”，然后走回到自己座位。

教室里，旋即响起同学们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