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开处 第12章 第 12 章

晚秋的鸟儿收敛歌喉，蔼蔼的余晖斜映在窗纱上。安静的图书馆内，唐佳忻在抄写第不知多少遍的“友谊长存”后终于将偷懒的手伸向印蓝纸。

“啪”的一声，偷懒之手被临时充任监督委员的林葭柠打掉。

“哎呦……”唐佳忻向对座两人讨饶。“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不行嘛……”

“鉴于昨晚你为点绳头小利就置同窗之情于不顾的恶劣行为，抄写《友谊之歌》三十遍实在是我们从轻发落。”林葭柠郑重其事讲，一旁祁故认可点头。

唐佳忻只得认栽。

等唐佳忻认栽继续抄写《友谊之歌》，两大监察官知法犯法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其恶劣程度绝不亚于对事蒙在鼓里的唐佳忻。可怜唐佳忻仍以为昨晚两人白眉赤眼找了一晚上大黄，殊不知两人转头就去喂饱了五脏庙。

祁故林葭柠看唐佳忻吃瘪，正自好玩，这时图书馆又走进来两个人。

是同班同学刘思雅路涵琪，两个出了名的美人。

“你们好啊，又在忙啊？”刘思雅朝人寒暄问。

“不忙。有事？”林葭柠问。

“是这样的。”兴趣所致，刘思雅滔滔不绝讲。“这不是马上就要召开运动会了吗？我和涵琪都是啦啦队队员。想问一下：到运动会那天，啦啦队可不可以不穿校服，改换成统一队服？”

“是啊是啊。”路涵琪从旁补充：“别班啦啦队据说都统一制服了，咱们班也不能落下啊。虽说运动会比赛为主，啦啦队为辅，但通过往年赛事来看，啦啦队的重要性非同一般。改变服装可以极大程度提升我班士气！”

“说得好听，其实是私心想穿漂亮衣服吧？！”同为女生的唐佳忻猜透两人想法，绕过桌子，跑两人身后做羞羞脸戳后腰。三个女孩很快扭打在一起。

听了这半天，祁故揣着狐疑问：“这事，怎么来问我们？”

“嗐，谁看不出来最近老孟和你们仨相处融洽，前段时间每天晚自习后还和你们一起去操场夜跑。知道班里同学现在怎么称呼你们三个的吗？”顿了顿，刘思雅柯南宣布最终结果一般举手说：“孟氏三人组！”

好嘛，和唐佳忻私下命名的微信群名不谋而合，这是什么羞耻名称？——祁故林葭柠汗颜想。

刘思雅不知道祁故林葭柠沉默是不齿于名称，还以为他们在考虑她的提议，于是乎一手拉一个软声细语求告：“两位监察大人，准许民女要求吧……”

林葭柠不知祁故知不知道，反正他是知道的。思雅平时白天鹅一般的女王大人，同窗一年多没见她怎么低头求过人。这一回合，谁先示弱，谁稳赢。

于是乎，祁故林葭柠带着刘思雅去到老孟办公室。

办公桌前，老孟手支下巴沉思讲：“队服啊……啊啊，想换队服呢……”

“是啊，老师，由往年经历来看，穿着统一队服对振作士气作用极大！而且统一队服也可达到赏心悦目的效果。”林葭柠头脑好，在来这里的路上就计划好说服老孟步骤之一二三了。果不其然，他举例还没说一半，老孟先就点头同意了。

“嗯，可以换队服。”

老孟此言一出，刘思雅当场欢喜，就要跳起来与人击掌。

老孟适时提出条件：“队服可以换，但必须大方得体，不可穿着暴露不符合你们学生的身份。让刘思雅你去，指定选些奇离古怪的。这样吧，让男生去，就葭柠和祁故一起去。样式不必太花哨，价格适中，我看旁边ACT店就不错，既是大名牌又朴素好看。”

就这样，挑选啦啦队队服的任务落到了祁故和林葭柠的肩上。老孟特放两人晚自习时间去公费逛街。

提起挑选队服，两人自觉是阴沟里翻船——早知道就不揽活儿上身了，现在可好，两个大男人家的竟要去女装用品店挑衣服。

有过女朋友吗？

牵过女孩子的手吗？

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吧？

……

一连串问题的背后，是两个零女性亲密交往经验的少年要去挑选女式常服。

好嘛，蒙头上吧。

进到服装店，林葭柠展不开的眉头、漏不完的忧愁将手机屏幕上“bm风”“性感不失青春”“青春不失魅惑”几点要求看了个反反复复。

“祁故，”林葭柠边走边问。“什么是bm风？”

“这样的。”祁故手放腰上比划了比划，而后林葭柠就在内心pass掉了这个选项。

——要命啊，提这种要求！根本不可能过得了老孟那一关好吧！？

“唉……”长叹一声气，林葭柠关掉手机。随祁故目光一起环视四周一圈，两人竟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件衣服。

那是一身日系水手服。裙身短小，压褶锋利；经典绀白配色，胸前红色蝴蝶结堪称点睛之笔。清纯伊人的同时，偶一抬手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就是它了！

观点不谋而合，林葭柠挑了码数就要去结账，却被祁故从后阻止住。

“怎么了？”

莫非还有更好的选择？

祁故低头冥思半晌，问：“你确定码数是适合的？”

劈面一道惊雷，是啊，他俩谁也不会选女生码数啊。照着模特试穿买，回头万一不适合费财费力。

“你有什么好办法？”林葭柠问，“找店员问吗？”

大写的排斥印上两人额头。

两人谁都不想主动找女装品牌的店员质询问题，毕竟从入店伊始就有几束光线频频投射向他们，搞得他们好像是有什么变态癖好的盗版祖国花朵似的。

“那……不行找根绳子量？”林葭柠又问。

“试衣间就在那边，要不你去试试？”

不等林葭柠反驳，祁故接着说：“以我目测，刘思雅比你瘦不了多少。腰围嘛……”手指估测比划，“细一点。腿围应该也细一点。就是胸……你穿的话，大一拳头她们应该就没问题了……”

“够了！停下！Stop！”林葭柠大喊，吸引来店员更加殷切看向这边的目光，这才小心放低声音。“为什么是我试，不是你试？”

“我……”也对，好像没有非林葭柠试不可的理由。

“我们猜拳，输了的试。”

********

被推进更衣室时，林葭柠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就输了。

一局一胜输了，三局两胜输了，五局三胜竟然也输了？！今儿出门没看黄历吗？！明天出门会踩狗屎吧！？等会儿穿这身出去给祁故看到了，以后他可以不用见人了！？一世英名，虽说也没什么一世英名，但英名就此毁于一旦了啊喂！！

对更衣室内林葭柠头脑风暴一知半解的祁故，等待之余打开手机，调出微信群。是熟悉的群名——孟氏三人组。

唐佳忻正偷摸发消息给两人，过了一会儿忽然显示“海阔天空”加入群聊。而后，“海阔天空”发了一条消息：唐佳忻把手机交上来，这月操行分扣十分！

“哈哈哈……”祁故捂嘴笑，正要私发消息嘲笑唐佳忻几句，听到更衣室窗帘拉开的声音。

林葭柠探出半个身子半躲在窗帘后边。

“你躲在后面我看都看不全，还怎么确认尺码？”祁故摊了摊手，摆事实讲道理。

干脆豁出去了，反正衣服都穿了还怕人看吗？林葭柠心一横，迈步走出窗帘。

祁故本想接着打趣，却忽然好像卡了嗓子一般讲不出话来。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频翻白眼的林葭柠，试穿水手服的样子并没有达到两人预期中清纯初恋的感觉。既不扎马尾辫也不扭扭捏捏的他，比普通男生略白一些的腿笔直好看，脚踩白帮帆布鞋，鞋子时不时互相踩踏一脚才可看出略微的紧张。除此之外，眉头上挑，目光凌人，傲娇得不可一世。这哪里是清纯水手服小妹，分明是嘴硬心软领家男孩。

“你……”祁故张嘴，自觉应该评点一二。

林葭柠睁大眼睛专注期待下文。

只听“咔嚓”一声。

“咔嚓”“咔嚓”“咔嚓”。

“我拍张照，正好发老孟群里让他评点评点。”祁故话赶话说起来。

反应过来祁故在拍自己，林葭柠顿时又气又急立刻抢上前要夺手机。

“谁许你拍照的？！删掉！立马删掉！祁故！！你删不删！？”

更衣室外空间本就狭小，两人这般追逐打闹很快吸引来其他顾客注意。

“咳——”祁故首先反应过来，站原地清嗓子提醒林葭柠。

林葭柠成功抓住祁故的手，脸却“噌”的一下红了。面对数十道陌生人投来的注视光线，他很想辩解一句：不，不，我没有，我没穿女装的癖好，我不是变态啊！

林葭柠逃一样一头钻进更衣室。等再次出现时，把抱满怀的水手服往人手里一塞，就先跑店外等待去了。

就这样，选购队服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林葭柠决定以后下学都要绕着这家女装店走。

*********

“哈哈……哈哈哈哈……”坐KFC店里，一边吃薯条沾圣代，一边小人得志欣赏林葭柠女装照片的祁故，并不在意林葭柠将白眼翻到天上去。

经过几次三番耐心交流，无法说通祁故的林葭柠使出终极绝招——满桌食物不许祁故碰，只给吃黑暗料理。即便如此，包容性强悍的祁故竟然真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吃起薯条沾圣代，也决计不删除他的女装照。

好吧，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林葭柠愤愤然吃了一半汉堡一对鸡翅，喝了多半瓶可乐。饱了。

林葭柠吃饱了，祁故也笑够了。笑够了的祁故又塞了一根薯条，转头看向窗外。这一眼可巧不巧看到正站在银行24小时取款机前的王建国，祁故此前一直浮于眼角眉梢的笑意顿时冷了下去。

隔着餐厅玻璃窗王建国也瞧见了祁故，他乐呵呵的把手揣口袋里朝KFC走了进来。

祁故抓起一旁书包，对林葭柠说：“走吧。”

不等两人起身，王建国早一步走到座位前。

“嘿，儿子。”王建国瞅瞅林葭柠。“和同学一起吃饭呢？”说着，按两人肩膀，让他们又坐回了原位。

林葭柠很烦王建国按了他的肩膀，刻意往旁边躲了躲。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妈妈在家时对他的叮嘱：离那家人远一点。你知道他爸是做什么的吗？他爸是绑架犯！

林葭柠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起妈妈叮嘱了，这要归功于祁故日常平易近人的性格。可是……

王建国不一样。这位长辈不仅长相油腻，说话也抓不住逻辑，林葭柠很奇怪这位大叔是怎么生下祁故这样儿子的。

“嘿嘿，这不是林葭柠吗？你妈妈还好吗？”

林葭柠弹一样从位置上站起来，朝祁故飞快说了一句“我先回学校了”，继而拎起几包队服就跑了出去。

林葭柠落跑举动让王建国搭在座椅上的手十分尴尬，他摸了两把头，眼珠一转，笑眯眯对已经冷了脸的祁故讲：“看样子，你和林葭柠关系不错……”

不等王建国说出个所以然来，祁故打断了他的话。

“收起你的歪心思。”随后，祁故拎起剩下几袋队服。“我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

“嘿，你咋就以为我要打他什么主意？”顿了顿，王建国自问自答。“也是，咱爷俩相处没个十年也有七八年了吧？我抬抬屁股，你就知道我要放啥味的屁。”

目送祁故身影走出KFC，王建国瞅准桌上剩下的洋快餐一点不嫌弃的大块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