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而生 第4章 开端

最后陆雪宁还是喝上了酸奶。

“你不是说那是学校的钱吗，怎么又请我喝酸奶了？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陆雪宁捧着酸奶，眯着眼睛询问方晓生。

“我用自己的钱买的。”方晓生拨弄着餐盘里的饭菜，低着头解释，“而且，餐补明天才能用。”

“嘿嘿，谢谢你的酸奶！这可是大果粒耶~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陆雪宁一边拆酸奶，一边道谢，举手投足间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方晓生则是陷入沉默，他不了解酸奶的牌子，不知道什么是大果粒，在他们的小山村里，能喝上一袋袋装花花牛就已经算是条件好的了。而他只是看架子上这种酸奶价格比较贵，想买来当作谢礼，感谢陆雪宁对他的指引，也算是对这段开学第一天建立起的友谊的一个交代。他在很多个瞬间都觉得，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很深很深的交集。

而就在刚刚，陆雪宁说，要和他交朋友。那么坦率，那么直接。

方晓生木木地将每一粒米、每一口菜如数吃完，低着头与饭菜打交道，借此掩饰自己的小心思，甚至没有注意到陆雪宁起身离去、又回来。

“喂！方晓生！给，快接着！”陆雪宁着急地呼唤他的名字，然后把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食物送到他面前。

如果不是方晓生及时接过食物，那食物恐怕是已经贴他脸上了。

孜然和辣椒粉的香气格外诱人，刚吃完饭的他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一根竹签上插了一根圆柱形组合食品，正中心是一根香肠，外面裹了一层嫩嫩的鸡蛋……

趁着方晓生观摩的时间，陆雪宁已经炫了小半根。

“你快尝尝，这个超级好吃！蛋包肠！你请我吃大果粒，我请你吃蛋包肠！”陆雪宁忍不住催促起来，她目光炯炯，期待着方晓生也能体会到吃蛋包肠的快乐。

在陆雪宁的注视下，方晓生咬了一口蛋包肠，他承认，入口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就被食物带来的美味征服。随之产生的想法便是：原来还可以这么做、原来还可以这么吃。

他突然回忆起爷爷，小小的鸡蛋爷爷总能做出不同的花样，炒蛋、蒸蛋、炖蛋，水煮蛋、茶叶蛋、鸡蛋羹……

吃到蛋包肠后他的内心有些激动，有空他要请教一下食堂的叔叔阿姨蛋包肠怎么做，然后回去做给爷爷吃。

“怎么样？我没骗你！好吃吧！”他吃到了好吃的东西，一旁的少女比他还激动，甚至有点耀武扬威的感觉：“我跟你说，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应该让所有人都尝一尝……”

陆雪宁十分投入地夸耀蛋包肠，像是在讲一个生动的故事。

轻松的氛围中，方晓生的神经不再紧绷，眉眼彻底舒展，忍不住点头微笑：“嗯，好吃。”

……

窗外的月光清冷温柔，窗内的青春美好宁静。

方晓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这一天农村与城市的区别不再是书本上的文字，而是化作确切的感受和记忆，直击他的内心。

贫与富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比卷子上的题难解多了……

好在他并没有感到气馁，依旧保持一颗求知之心，想将这一切都搞懂、弄明白。

他期待着第二天的军训，期待着新学期的开始，期待着探寻人世间的一切。

之前小杨哥告诉了他京华的作息，开学半个月前，方晓生就开始调作息。所以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在大家睡眼惺忪、磨蹭着起床时，方晓生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了。

还在赖床的室友看到整装待发的方晓生忍不住发问：“哥们儿你特种兵啊？”

方晓生则是很老实地回答道：“我怕迟到要受罚。”

广播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哨声：“请大家抓紧到操场集合，进行晨练！请大家抓紧到操场集合，进行晨练！请大家抓紧到操场集合，进行晨练！”

哨声一响，大家才紧张地行动起来，迅速穿衣换鞋、洗漱收拾，然后慌忙地赶往“战场”。

方晓生也不敢怠慢，跟大家打过招呼后赶紧前往操场，毕竟他还不太熟悉路，早些出发也能探探路。

一路上都是绿色的迷彩服，有的火急火燎地小跑，有的慢悠悠好似散步，方晓生按自己的节奏行走其中，边走边环顾，像在搜索着什么。

他提前赶到了班级集合地，发现已经有一些人站在那里，有的手里还拿了小本子在背单词。

一股敬意由然而起，敬他人的刻苦用功，敬他人对零碎时间的管理，敬他人不畏人言的坚持。

这军训还没正式开始，就拿个本子开始背单词。来得早闲得无聊的人会议论：“哇塞，好刻苦啊！”“唉，我感觉有点做作。”“又没有老师，装给谁看啊～”

方晓生站在背单词的人的不远处，对方记一个单词时会念出声：“concern，担心，涉及。”

地道的发音让方晓生的敬意升级，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人好像是第一排的最左边的男孩，给人的感觉十分安静。他读一个，方晓生听一个、记一个，到有点偷师学艺的意思。

人零零散散地赶到场地，各方阵的教官开始整队，直到广播指挥大家开始晨练跑操，方晓生都没有看到陆雪宁的身影。

跑步的命令、教官的口号同时响起，他无暇思考太多，在魔性又洗脑的“一二一”中频繁更换着左右脚。他喜欢跑步，但他不喜欢空腹跑，每次空腹跑后，他都觉得自己的大脑是麻痹状态。

漫长的晨练结束，他们的教官发话：“刚才迟到的留下，其他同学解散！该吃饭吃饭！该整理内务整理内务！八点集合！散！”

整齐的人群立马散开，调整好呼吸的方晓生看到队伍最后留在原地的陆雪宁，忍不住皱眉：教官要罚她。

他随着室友一起去吃饭，隐约听到教官对迟到的人说：“去罚跑一圈！下次再迟到跑两圈！”

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方晓生决定暂离人群，不和大家一起坐下吃早饭，而是买好打包。

他掂着两份早饭返回操场，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担心陆雪宁来不及吃早饭，还特意给她带了一份，专门给她送到操场……

操场上那么多人，他一眼就望见了陆雪宁——跑得比走得慢，气喘吁吁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送进ICU。

方晓生在终点耐心地等待，他冲陆雪宁招手，呼唤她来领取自己的补给。

没想到的是，同陆雪宁一起罚跑的人看到他后，加速冲到他面前：“特种兵！你帮我买了早饭？你人还怪好嘞！”

原来是那个喊他特种兵的室友。为了不伤及情面，方晓生分了一份给他。

对方也许是真的饿了，接过包子和豆浆狼吞虎咽起来：“谢谢……特种兵……我是高鹏，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中午……我请你吃……”

这边高鹏吃着，那边陆雪宁慢慢走过来。

她面无血色，嘴唇苍白，笑着跟方晓生打招呼：“嗨～”

高鹏见陆雪宁来了，忍不住得瑟起来：“小陆……给你说……这是我室友……他人可好了，给我带饭……”

怕陆雪宁误会，方晓生立马把另一份递到她面前，语气认真又急促：“给你的。”

陆雪宁突然傻笑了起来：“嘿嘿……你是不是笨啊……这么多，我吃不完，我喝杯豆浆就行，包子你吃……”

她刚才看到方晓生跟自己打招呼了，正准备抬手回应，一旁的高鹏就冲了过去。

高鹏自来熟地讨要早饭，方晓生笨拙局促地答应了。陆雪宁大眼一扫就猜出了是怎么个情况。

这呆子，宁愿自己不吃早饭，也不解释拒绝一下……

“没，你吃。”方晓生担心她被饿到。

“我真吃不下。”陆雪宁只拿了豆浆，把包子留在方晓生的手里，喝着豆浆，岔开话题：“给你说，刚才跑步，我骂了教官一路！这军训第一天，别的班都是口头教训一下，就我们罚跑……气死了……”

“对！就是！这教官没有一点人性！”高鹏跟着附和。

方晓生默默啃着包子，陆雪宁和高鹏，他们都是很阳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