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忆 第85章 第 85 章

小夭同璟留了下来，等着鬼方尺涯的安排，没有立即离开。

晨起时，苗圃告诉她说，璟一大早便出去了。

小夭没有多问，她知道璟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尤其是刚同金萱碰过面，定然不会仅仅是叙旧而已。

于是她便自作主张，四处晃悠去了。

这宅子很大，小夭自然也怕会走迷了路，所以一直都只在困鸟居周围转悠。

困鸟居旁边是锁心院，站在门外便可见里面那棵很大的留樱树，洋洋洒洒的花瓣无风自落，却并未落到内陷的平台外面。

那平台里有桌椅、秋千，看着十分唯美，却藏着说不出的孤单落寞。

仿佛有一个妙龄的少女无忧无虑，却没有目标，漫无目的地活在里面。

锁心院的另一边则是无上居，里面纯黑、纯白分辖两边，一堵院墙立在当中，是为分界。

就好比将白天与黑夜从中分隔，各有各的天地。

小夭对这个院子没什么兴趣，只匆匆瞟了一眼，便走了。

再往前走便是一个池塘，说是池，却并不小，即便是在里面划船，来回一趟，也要个把时辰。

这池中央架着一道连廊桥，十步一个小憩亭，弯弯绕绕，甚是有趣。

廊桥两边又分出两道拱桥，连着两个院子。

左边的整体呈红棕两色，右边的则是白绿相间，都十分的别致。

小夭没打算过河，也不准备去那池中的院子一探究竟，却被一道身影所吸引，忍不住向着那个白绿相间的院子看去。

那是个男子，他站在水榭里，穿着一身纯黑的衣裳，那衣裳没有任何的纹样和点缀，却有着说不出的俊秀飘逸。

小夭倒不在意他穿的是什么，只是这人的背影，看着却是格外眼熟。

隔着老远，小夭看不清他的面容，想要一探究竟，却又碍着在别人的地界上，估计到处都有人在暗处盯着，生怕暴露，便作了罢。

她刚想走，却见一人从廊桥上过来，是个模样俊俏的侍女。

这人道：“小姐且慢，郎君请小姐过去一叙，不知小姐是否愿意？”

小夭和苗圃对视一眼，问道：“不知你家郎君是何许人？”

这人笑道：“郎君是我家主人的旧友，想来小姐是来赴宴的，郎君自然也是。”

小夭明白了，这人是鬼方尺涯的侍女，而方才那个男子，必然就是鬼方尺涯的朋友了。

能让自己的侍女去伺候的人，想来此人同鬼方尺涯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小夭颔首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这人又是笑，“小姐莫要客气，叫我菡萏便是了。”

小夭夸赞道，“菡萏？这名字真是好听。”

菡萏道：“这听着像是花的名字，却其实是一种石沫的名称，只是我从不认识。”

小夭道：“想来你主人定然也十分喜爱你。”

菡萏却是率直一笑，“主人对身边的人都是一般，唯独对夫人才叫喜爱。”

话说着说着，就到了那白绿相间的院子门口，小夭抬头，便见上门写着《亭波绿相映》，显然比其他的院子要更高雅一些。

小夭和苗圃随菡萏进了院子，才发现，原来这院子竟是架在湖上的，居中腾空，恰好连着湖面，有泥土、小石自水中而出，中间低洼两边隆起，连接到居所门前的走廊，其间花草、乔木种植有序，看着格外舒服。

而那池水清澈，可以清楚地看到底下的水草游鱼，小夭看着，连连惊叹。

造出这样的院子，必然要花费不少的心思和财力，不仅要用物材构筑，还要用法阵维持，想来也只有穷桑氏可以做到了。

从院中穿出，便到了外面的平台水榭上，那黑衣男子正坐在水榭中喝茶。

他背对着小夭，仿佛在远眺。

菡萏行礼道：“郎君，人请到了。”

这人方才转过身来，看向小夭，眉目带笑，薄唇微挑，“西陵小姐，幸会。”

小夭顿时一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去猜测他到底是谁，直言道：“你是谁？”

这张脸很陌生，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这人手捏茶杯，意兴阑珊，“怎么，西陵小姐怕我是坏人，对你有所企图？”

苗圃上前道，“公子，我家主人来自涂山氏，并非西陵氏人。”

这人并不理她，一双眼睛始终停留在小夭身上。

他抬手，向着小夭摊开手掌，“过来。”

这声音不大，却足够小夭听见，令她感觉熟悉。

她顿时愣住了，心中却是思绪翻涌，忍不住向他走去。

小夭没有说话，可她的行动却已说明了一切。

相柳的眼眸之中更多了几分温柔与深情。

两手相携，他道，“算不算得上是一份惊喜？”

小夭却回过神来，“惊吓还差不多。”

相柳戏谑道：“怎么，你们来此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小夭瞪了他一眼，“别人见不见得倒是无所谓，就是怕你见不得。”

相柳笑道，“你们要做什么，与我何干，我又如何见不得？”

苗圃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只得看向了菡萏。

菡萏知道相柳身份特殊，便对苗圃道，“不知妹妹可喜欢叶上蚕丝蜜？”

苗圃茫然道：“那是什么？”

菡萏笑道：“是一种点心。妹妹若是愿意，随我去尝尝如何？”

苗圃不置可否，看向小夭。

小夭道：“去吧，我同他有事要说，一时还不会回去。”

苗圃见小夭面色如常，甚至比之前还要更放松些，也就放下心来，随着菡萏去了院子里。

人都走了，相柳随即将小夭拉进怀里，“这个年，你过得可还开心？”

小夭打量着周围，心存警惕，倒也不挣扎，“这里四面敞开，你倒是放得下心。”

相柳道：“有何不放心的，你我现在的这张脸又有几人认识？”

小夭捧起他的脸道：“所以你现在的这张脸，又是谁的？”

相柳认真道：“防风邶。”

小夭顿时没了反应，看着他的这张脸百味杂陈。

相柳道：“怎么，被他的脸吸引了？”

小夭摸着他的脸道：“他竟然长得这样？”

相柳问道：“他的脸同我比，如何？”

小夭笑道：“自然是无法比拟，却没想到是这副样子。”

这张脸温润清秀，看起来人畜无害。

相柳道：“人不可貌相，不是所有人的脸都长得跟心思一致的。”

小夭搂住他脖子，“我还以为要过很久才能见到你，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相柳拉着她坐下，“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想来你我之间的缘分，至深。”

小夭不禁问道，“你同鬼方尺涯交情也深？”

相柳坦诚道：“君子之交罢了。”

小夭却不赞同，“若真像你说的这般淡薄，你又岂会来？他又岂会将身边侍女派与你？”

相柳突然坏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小夭撇过头，“我吃什么醋？人家不过是个侍女，主子的安排，她又怎么违抗得了？”

相柳却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你若真是这样想的，又岂会是这个表情？”

小夭猛地回转过来，质问他道：“说，你是不是每次来，都是她伺候着？”

相柳佯装沉思，缓缓道：“大约是的。”

小夭蹙眉道：“说，她都是怎么伺候的？”

相柳笑了，他大笑了几声，而后才道，“你觉得她会怎么伺候？”

小夭想到宴会时看到的那些男女相携的场景，怒从中来，嗔道：“你们男人，可真是会玩。”

相柳却悄然握上她手，“我从未逾越。面对你时都能自制，面对其他女人，又怎么可能动心？”

小夭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却又憋着藏着，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很开心。“我哪知道你？毕竟我认识的防风邶可是整日混迹在风月场所，哄女人更是一副好手段。”

相柳的表情却逐渐认真，“我却只哄过你这一个女人。”

小夭斜睨着他，“真的？”

相柳浅笑道：“真的。”

相柳执手问小夭道，“你如何知道菡萏是尺涯的人？”

小夭看着他道：“她的穿着打扮比我见过的其他侍女要华丽不少，妆容也更精致，定然不会是一般的女使。再加上她应对时从容有度，还会见风使舵，想人所不及，比我身边的人要更机警许多。这样的侍女，若非在内宅之中有一定的地位，又岂敢自作主张？”

相柳叹息道：“我竟没想到这些。”

小夭拎起他的手指把玩，“你平日不是在军营，便是在山野，即便是在防风家时，想来身边的女使仆从也不会太多，自然不知道这些。”

相柳笑道：“没想到，你做了王姬倒也有些好处。”

小夭昂起头，“我本就是王姬。”

可说完却又落寞了，如今她这个王姬，依旧是个半吊子的，不为人们所接受。

相柳握紧她手，“即便不是王姬，你也还是你，不论是在高辛，亦或是在轩辕，你都是小夭，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可。”

小夭目光含情，脉脉看向他。

相柳却笑道：“你莫要这样看我，这里可不是好地方，若我想亲你，却还是办不到。”

小夭又气又恼，心里却十分高兴，脸上也是抑制不住地想笑，“你怎么这么讨厌？”

相柳却是坦然，“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小夭问道：“你何时回去？”

相柳露出不悦，“你急着要让我走？”

小夭有些心虚，“自然不是。”

相柳紧了紧握着的手，“还说不是？你的脸上分明都写着。”

小夭空着的那只手捂着脸，“哪里？你莫胡说。”

相柳笑道：“ 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个七八分。定然是找尺涯有事相托。”

小夭的表情顿住了，看在相柳眼里却格外有趣。

“我现在倒是替涂山璟觉得惋惜了。”他叹息道。

小夭气道：“你倒是个好人，我哪里就给他拖后腿了？”

相柳垂眸一笑道，“他若不带你来，我倒也想不到太多。但如今你既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你们是有要事来的，我自然也不得不多想一些。”

小夭担心道：“那你会出手阻止吗？”

相柳道：“我都不知究竟是何事，如何阻止？”

小夭指，“你若真想知道，凭你跟鬼方尺涯的交情定然能够知晓。”

相柳轻扯嘴角，带着几分傲慢，“这是自然。”

小夭却不打算同他计较，“所以你定然不会让璟太过顺利。”

相柳颔首道：“你没猜错。”他说着，又凑近了小夭一些，“若我没有算错，你们此次前来，必定是为了两国交战之事。”

小夭没有回答。

相柳捏住她下巴，一双桃花眼牢牢盯着她的唇，“这种机会，我又怎么能够错过？毕竟，他也不曾放过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微光闪烁，小夭看不清是什么。

“为何这么说？”她问。

相柳却放开了她的下巴，没有回答。

“哥哥在为难你？”小夭急忙问道。

相柳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你那个好哥哥，何曾放过我？”

小夭突然想到之前玱玹同她说过的话，“这世上，有他没我！”

“相柳。”小夭抬眸看向他，“若没有我，你是否能过得更好一些？”

相柳的表情逐渐严肃，“你以为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你吗？”

小夭自然知道并不尽然。

相柳握住她双手，“不论如何，你都应该知道，他不是一个随性而为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有着明确的目标。所以你不必将这些揽到自己身上。退一万步来说，既然我做了决定，便已考虑过这些事情，并不会因此而却步。也更不希望你后悔。”

小夭用力点着头，“我也绝不后悔。”

二人双手紧握，便已确定彼此的真心。

小夭并未在相柳处久留，毕竟这府宅不同于青玄的水下府邸，平静安逸。所以叙完旧，午时未到，她们便离开了。

相柳也并未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