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忆 第84章 第 84 章

小夭陪着璟入了鬼方尺涯的大宅，随处可见形形色色前来祝贺的人。

其中不乏氏族贵人，王族亲眷，好在小夭提前变换了容貌，无人可辨认。

璟谎称她是自家亲戚，一同前来参加宴会。

偌大的院子，看不到边，摆了不下摆桌席面，且布置精妙，伴随法阵，桌桌隔开，美侍俊仆分列两边，斟酒布菜，从容有序。

小夭不禁赞叹，果然是泼天的富贵，同宫中奢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玱玹说的，高辛富庶，富在民间的道理。

相比之下，高辛王族反倒显得格外低调勤俭。

璟道：“你可别光顾着吃，我们待会还有正事要做。”

小夭埋头吃着菜，闻言捂嘴抬头道：“嗯嗯，我知晓，待会你叫我便是了。”

反正她也不认识那个什么鬼方尺涯，还不如先吃着。

璟见她这副贪吃模样，也不禁露出笑容来，眉间冰凉也散了去。

酒过三巡，鬼方尺涯才带着人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璟用手肘碰了碰小夭的手臂，小夭连忙看了过去，只见这人相貌平平，略有些虚肥，却十分精神。

小夭跟着璟上前敬酒，凑近了些，见鬼方尺涯面色有些奇怪，却有一时看不出是哪里的问题，便什么都没有说，只规规矩矩跟着敬了一杯。

璟悄声对鬼方尺涯同行的最后一人道：“我此次来有事想要拜见主家，还望秦管家帮忙安排安排。”说着，将一个锦袋悄然塞进了这人衣袖里。

秦管家了然地拍了拍他手背，“涂山族长请放心。”

宴会将近尾声，鬼方尺涯因醉酒被人连拖带拽拉了回去。

小夭想着，他都这样了，也不知今日的事还能不能成。

璟却一脸的镇定，小夭见此情况，也顿时了然。

酒遁嘛，也是正常。

不过这人演得实在是像。

宴会散场，远来的客人皆都留了房，以供休息。

小夭和璟随侍者上了一辆车，小夭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璟道：“先去房间休息，待他醒得差不多了，自然有人带我们去见。”

小夭恍然道：“他真的喝醉了？”

璟却是摇头，“即便是真的醉了，也必然是有办法解的，无须我们担心。”

小夭闻言了然道：“不愧是富可敌国的穷桑穷桑氏。”她说着，却又疑惑道，“可是高辛最大的铁矿不是属于朱宣氏吗？金银又在伯赵氏名下，这穷桑氏却为何如此富有？”

璟闭目小憩，“这世上还有一种矿，原料比金属更加昂贵稀有，不论你学的各种法术，用的何种术法，都必须以此为引，越是高等的术法，所使用的原料则更为昂贵。现在，你可知道他们家拥有的是何种矿了？”

小夭眼中顿时迸射出光芒来，“石矿！”

璟没有睁开眼睛，却露出温和笑容来，“不错。石矿种类远比铁矿、金银矿更加繁杂，且更具有调配性。穷桑氏之所以能容忍鬼方尺涯为所欲为，便是因为他是现今世上最强大的术士之一。”

小夭惊叹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相貌平平，看起来也并无特殊之处，却能在这样强大的氏族之内立住脚。

璟和小夭被安排在了一个圆形的院子里，当中有一个小型花园，花园中一棵大树将两边分隔，既保证了私密性，又兼具了舒适感。

树下有一个鸟笼状的亭子，不知施了各种法术，凌空而起，还会自行旋转，十分有趣。

小夭当即就被其吸引，跑了进去。

璟从她身边缓缓而过，“不愧是困鸟居，原来深意竟在此处。”

小夭倒是没有在意，玩得十分起劲，她唤着苗圃道，“苗圃，快来，这里面坐四五个人绰绰有余。”

苗圃先行进屋打探，没有功夫理她，“主人，你先玩着，我进去看看。”

约莫玩了一刻钟，小夭也便腻了，倒是觉得这树十分有趣，绕着转了两圈。

然后便发现，这树的枝叶正好笼罩到她居住的那片屋顶上，形成了一个自然廊檐。就好像这好的的屋子也变成了吊在枝干上的牢笼。

小夭不禁感叹，设计这屋子的人，设想实在是精妙。

这天晚上，鬼方尺涯派来接小夭和璟的人很晚才出现，晚到小夭几乎都要睡着了。

所以在去的路上，小夭坐在辇上，晃晃悠悠，便闭上了眼睛。

璟担心她撞到辇上，不得不抬手托住了她。

小夭靠到了辇上，枕着他的手，睡的挺香。

璟既无奈，又享受此刻同她的接触，表情也变得挣扎。

他清楚地知道，小夭已不爱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即便已被她伤得体无完肤，却还是贪恋她身上的那一点好。

他从没想过要设计她，每一次的决定，都源自于自己内心的恐惧。

他害怕失去她。

可越是害怕，便越是容易失去。

如今想来，竟觉得当时的自己可笑又懦弱。

他在她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懦弱，他觉得她会包容他，这世上所有人都希望看到他的坚强，唯有小夭，可以接受他脆弱不堪的一面。

但事实上，她也不行。她也不能接受他的脆弱和难以抉择。

小夭已不再是他的避风港。

所以他不再放纵自己，把脆弱的一面彻底掩埋。

车子很快就停下了，璟收回了手，将小夭叫醒，“我们到了。”

小夭迷糊抬头，“这么快？”

璟先下了车，而后又扶着下夭下来，二人并肩前行，进了鬼方尺涯的院子。

这院子很大，比他们住的那个要大上十倍不止，其中各色假山异石林立，甚至连其中的花草，都是用晶石雕刻而成，即便是深夜，也依旧散发着光彩，好像海底各色的珊瑚，令人目眩。

璟见小夭看花了眼，目不暇接，不得不出声提醒她，“鬼方尺涯在等我们。”

小夭敛了神色，“知道了。”

鬼方尺涯此人看似寻常，极易亲近，可真正接触，小夭才发现，他其实尤为执拗，对自己不感兴趣之事无半分耐性。

璟循循善诱，想要迂回相请，鬼方尺涯却早已不耐烦，他道：“有事说事，何必绕弯子？”

这一句话将璟说懵了。

鬼方尺涯此人与外界甚少接触，所以璟对他的了解并不是很深。

于是他不得不直切主题，“想劳烦家主替我引荐给白虎和常曦部的话事人，从中衔接。”

他说着，抬眸看了一眼鬼方尺涯的表情，见他无甚反应，又继续道，“条件，我们可以商榷。”

鬼方尺涯道，“两国交战之际，你要见这两部的话事人？不知所为何事？”

璟坦然笑道：“我一个商人，自然是同他们谈生意了。”

鬼方尺涯却依旧保持疑惑，“不知是何种生意？”

璟犹豫了片刻，而后佯装无奈道，“罢了，说与你听也无不可，却希望家主莫要传出去。”

鬼方尺涯知晓其中厉害，便遣了侍者出去，独留下三人相处。

又设了禁止，不让外人听见。

璟这才开口道：“听闻这两部与高辛王不合，有意乘此次两国交战，逼高辛王立下王储。”

鬼方尺涯自然有所耳闻，却摇头叹息道：“高辛王无子，仅一个娇纵蛮横，不成器的王姬，哪里来的子嗣可立？”

璟又凑近了一些，“据说白虎和常曦部的族长都建议从王氏子侄中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鬼方尺涯依旧摇头，“当年五王之乱，高辛王屠尽其妻儿，哪里来的子侄？”

璟装出一副茫然模样，“这样看来，竟是谣言吗？”

鬼方尺涯却直言道：“这倒不是。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听闻青龙和羲和部更支持将王姬立为王储，并有意撮合蓐收将军同王姬之间的婚事，日后若是生下子嗣，便可继承大统。”

璟了然道：“倒也不失为是个办法。”

鬼方尺涯却又摇头，“可我们的这位王姬，却实在不敢恭维。”

璟装作不明，“怎么说？”

鬼方尺涯笑道：“据说这位王姬心系你们如今新上任的轩辕王陛下，死心塌地，如今为了不嫁蓐收，已闹了有一段时日。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女王之位，妄图上战场杀敌，建下功绩。结果还未离开王都，就被抓了回去。”

璟摇头笑叹道：“实在是一场闹剧。”

鬼方尺涯也叹道：“谁说不是呢？”

小夭在一旁听着，却不是滋味。

阿念本就不是作为继承人被培养的，高辛王和王妃只是把她当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千恩万宠的养大，自然不懂那些政治、名利场上的规矩。

但这样想着，却又忍不住要怪罪高辛王的妇人之仁，为了一己之私，将王国未来置于无物，让国民忧心。

这样看来，高辛竟是内忧外患层层加剧，必将亡也。

璟当即扣上主题，“我此次前来，是因为手上扣着一批武器，无人可收。”他说着，又解释道，“若是从前，这批武器我慢慢地总能卖掉，但现如今两国交战，国内兵器管控严格，难以出手。我这才想到要来高辛，看看能否卖给这两部。”

鬼方尺涯已经营多年，自然懂得其中道理，虽然剑走偏门，却也是常事。便应承道：“你我两族交往甚密，此事倒也无不可。”

璟显然并未料到能如此顺利，心头也是一惊，喜从中来，连声应道，“那便多谢家主了。”

二人从鬼方的院子里出来，上到车辇中，小夭喜道，“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璟也是恍惚，“的确出乎意料。”

他从金萱处探听到此人性格较为执拗，不像是这么好相与的人，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但对他们而言，即便鬼方尺涯同高辛王氏存在龃龉，也同此事关系不大。穷桑氏本身与高辛王氏关系密切，断不会为了鬼方尺涯同他们反目。

玱玹要的，也不过是争取到白虎和常曦二部，其他的氏族，待攻下高辛，自然也就一并归属轩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