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忆 第19章 第 19 章

到紫金顶时，天色已黑，小夭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殿内休息了。

苗圃见她回来，急忙上前迎道：“王姬，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小夭没有回答，反问道：“哥哥可有找我？”

苗圃道：“西陵王走时王子去送客，却未见到你，心中定然是有些生气的。”

小夭不再说话了，摘了头上金饰才又问道，“阿念呢？”

珊瑚收起她脱下的外衣，“二王姬喝多了，早早就回来睡了。”

小夭这才放心了下来。

第二日晨起，小夭早早就在食案旁候着，见玱玹和淑惠进来，起身行礼道：“哥哥，嫂嫂安好。”

她鲜少有这般知礼的时候。

玱玹却冷冷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淑惠回了一礼，“妹妹好。”便羞涩跟上了玱玹。

阿念来得很晚，幽怨地看着跟玱玹坐在一桌的淑惠，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小菜。

小夭见她没心思吃，便起身向玱玹和淑惠行礼道：“我和妹妹都吃好了，哥哥嫂嫂慢用。”

玱玹依旧冷着脸，淑惠倒是点头作了回应。

小夭拉着阿念便出了殿门，没走几步，阿念便甩开她手道：“你干吗？我还没吃呢。”

小夭也不管她是不是在耍脾气，拽着她便又往前走，边走边说，“你看看你方才像什么样子，嫂嫂刚同哥哥成婚，你便这副模样，岂不是诚心让哥哥难堪？”

阿念心中气忿，却又不能发作，恨恨瞪着小夭，也不说话。

小夭回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不再理她。

一直到小夭寝宫里，她才松开了阿念的手，压着她肩膀坐下后，又吩咐苗圃去准备吃食，而后才心平气和坐下，对阿念道：“你若不尊重淑惠，便是哥哥不尊重淑惠，可是淑惠不仅是她自己，还代表着整个曋氏。你是要哥哥步履艰难，还是要哥哥一帆风顺呢？”她像哄小孩似的说着。

阿念抬眸看着她，坚定地道：“自然是一帆风顺。”

小夭笑了，“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拿出些做妹妹的样子来，大度一些。”

阿念的肩膀却又松了下来，她撑在几上，双手托着腮道：“可我就是大度不起来，我做不到馨悦那样，明明看在眼里，却还要摆出一副真心祝福的模样。”

小夭道：“你觉得哥哥喜欢馨悦那样的？”

阿念点头，“馨悦聪慧能干，言语伶俐，识大体，知进退，可以成为哥哥的左膀右臂。”

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助力。

“可我……就只能给他添乱。”说着，她便趴到了桌上，将脸埋进手臂里。

小夭看得心疼，坐到她身旁安慰道：“可是哥哥并不需要你也变成馨悦那样。他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即便你学着馨悦的样子去取悦他，他也不会开心。”

阿念抬起了头，“真的吗？”

小夭理着她垂下的鬓发，笑道，“当然。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我们是他的妹妹，就永远是他的妹妹，即便外面的女人再温柔，再体贴，他也绝不会拿我们去和她们比较。”

阿念糯糯看着小夭，认真地听着她说话。

“你唯一要做的，便是收敛你的脾气，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哥哥。你若轻视一个人，外人便会觉得是哥哥轻视那个人，你若亲近一个人，他们便觉得，是哥哥要亲近那个人。你若是想要留在哥哥身边，就要克制自己，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和委屈，也不能让外人看见。”

阿念很高兴，因为在小夭看来，馨悦是外人，淑惠也是外人。

而小夭的看法，就代表着玱玹的看法，她跟玱玹是一体的。

海棠和苗圃已端来了早点，阿念也终于放开了心思，能好好吃东西了。

小夭也很高兴，她摸着阿念的头发，看着她开开心心地吃着早点，心里却不免叹息。

阿念选的这条路很漫长，也很艰难，她不知道阿念坚不坚持得下去，也不知道这样对她是否公平。

但既然阿念自己不后悔，她便也没什么好劝的。

每个人选择的道路都各不相同，她无法理解阿念，也做不到阿念这样，只能选择陪伴和守候。

这也是她作为姐姐，唯一能为阿念做的。

小夭知道玱玹还在气头上，便时不时去他身边晃一下，也不打扰他。笑嘻嘻地来，陪他坐上一上午，或是一下午，再乐呵呵地走。

他忙他的政务，她吃她的零嘴。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玱玹拿她实在没有办法，便道：“你若是闲着没事做，便去陪着阿念吧。”

小夭笑呵呵地，“我有事啊，我可多事呢。”

玱玹无奈，“说来听听。”

小夭理所应当地道：“陪着你，给你解闷。”

玱玹一口气没喘过来，猛呛了两口才道，“我不需要你陪。”

小夭觍着脸，“可我想陪着你啊。”

玱玹一时语塞，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

淑惠来给玱玹送甜汤，见小夭还在，便道：“小夭妹妹快来尝尝我刚做的汤，用了黍草，不知可合你胃口。”

小夭倒也不客气，接过汤就喝，还砸着嘴道：“嫂嫂好手艺，这黍草果然甘甜。”

玱玹同淑惠相敬如宾，微笑着让她坐下，道：“我手上正忙，待会再喝。”

淑惠也不催他，反倒是跟小夭搭话道：“馨悦送了帖子来说，近来得了几株难得的花树，邀我们去共赏鲜花，不知妹妹可愿与我同行？”

小夭一听便来了劲，“好呀好呀，我倒是也喜欢花，就是不知这花味道如何。”

淑惠虽是不解，倒也没有放在心上，“那妹妹明日同我一道去？”

小夭转念一想，凑到玱玹面前道：“既然你嫌我烦了，不如我今日便带着阿念去看看，住上一段时日再回来？”

玱玹瞥了她一眼，也不反驳。

小夭道：“既然你不说话，那便是答应了。”

玱玹摇头叹息，“去吧去吧。”

听他这么说话，小夭便知道，他已不生气她的气了。起身对着淑惠挤了挤眼睛，“嫂嫂，那我跟阿念先去玩了，明日我们再碰头。”

淑惠温柔颔首，“好。”

阿念这几日过得并不好，小夭一门心思哄着玱玹，让他消气，根本没有顾得上她。

已有好几日没见阿念好好吃饭了，每次吃不了几口便走了。

虽说那日她已将小夭的劝听了下去，可听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整日看着玱玹与淑惠亲亲热热，心里难受得像是火烧一样。怎么可能过得开心？

眼看着阿念一天天地瘦下去，小夭想着，不如趁这次机会，带她出去转转，哪怕跟馨悦吵上一架也是好的。

小夭去找阿念，说要带她去小炎灷府住上几日，原以为阿念会拒绝，还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结果阿念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要能不看着玱玹和别人亲亲热热，去哪都是好的。

阿念见了馨悦，也不似往常一般剑拔弩张，两个失意的人反倒显得惺惺相惜起来。

一开始，她还只是在一旁听，由着小夭跟馨悦说话。时间久了，她也同她们凑到了一起。

小夭在旁边看着，不由露出笑意，她终究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会喜欢胭脂水粉，插花弄香。

只是偶尔说起玱玹，还是会露出一丝倔强，馨悦说到兴头上，便也想反驳上几句，以显得自己更特别一些。

小夭知道她的心思，每每至此，便会转开话题，不让她开口。

渐渐地，阿念也不耐烦起来，她问小夭道：“你为何总要打断我？”

小夭却依旧悠然，“玱玹是你的哥哥，还是她的哥哥？”

阿念不解，“自然是我的哥哥。”

小夭道：“既然是你的哥哥，对你也是非一般的好，那又为何一定要说予别人听？难道你是想跟她们一起分享他的好吗？”

阿念摇头。

小夭看着阿念道：“哥哥之前总是想尽办法要赶你走，却从不敢那些女人走。他不是贪图美色的人，他是无可奈何。他不想让你留在身边，伤心难过，这是为了你好，你可知晓？”

阿念迷茫点头，“我知道。”

小夭浅浅笑着，“阿念也是个聪明人，既然哥哥待你如此好，你又何必跟她们计较，你只要享受他的好便是了。她们眼中的哥哥是如何的，又怎么重要？”

阿念终于开了窍，笑道：“姐姐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了。”

小夭不知道她是怎么理解的，但是她肯定，阿念不会再在口头上跟馨悦争辩了。在阿念心里，哥哥就是她的哥哥，玱玹如何，她不会再去计较了。

小夭带着阿念在小炎灷府住了两个月，回去时已完全不同，不但能跟馨悦谈笑风生，甚至馨悦的挑拨和试探她都不以为意，眉眼中仿佛有着超脱世外的释然，竟跟小夭越来越像了。

甚至回到紫金顶，在见到淑惠时，阿念也格外从容，恭谦有礼，让人刮目相看。

玱玹更是大吃一惊，便问小夭道：“你是给她下蛊了吗？”

小夭笑道：“哥哥如今是越发风趣了，蛊这种东西，哪是随随便便可以下的？”

玱玹道，“那为何她如今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夭叹息道：“女人有时为了男人甚至愿意舍弃生命，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玱玹似乎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沉思良久后道：“近日丰隆向我打探你如今的心意，他想……”

玱玹的话没有说下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说，还是觉得说了小夭会不开心。

小夭笑道：“怎么，他想同你提亲？”

玱玹注视着她，表情严肃。

这种事情，的确没有什么可笑的。

小夭收敛了笑容，“哥哥，我与璟虽已不可能了，但婚姻之事暂不在我考量之内。丰隆若真有心，便让他亲自来找我吧。”

小夭以为丰隆得了消息很快就会来找她，却没想到丰隆并没有出现，过了几日，她便也就忘了这件事。

一年多后，防风意映顺利诞下一名男婴，涂山太夫人赐名瑱。涂山瑱出生一个月后，太夫人便心满意足地魂归天外了。

玱玹不想让小夭再同璟有所瓜葛，所以这些事情都没能流进小夭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