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忆 第14章 第 14 章

一场大雪，将紫金顶完全覆盖。

茫茫大地，变成了白色。

小夭和阿念自温暖如春的五神山而来，玱玹虽不知道阿念要来，却已早早就在等待小夭。

云辇落下，寒风带雪洋洋洒洒。

两个玲珑的少女齐齐开了门，异口同声对着玱玹道：“哥哥。”

玱玹拿着大氅一时不知该给谁。

小夭恶作剧的心态得到了满足，却也并不想让他为难，一脚落地，便直直朝殿内跑去。潇潇已拿着另一个大氅，见她过来，直接给她裹在了身上。

阿念稳稳落在玱玹怀里。

玱玹道：“明知中原已是寒冬，怎么不知道多披一件衣裳？”

阿念却红了眼眶，“哥哥，我上次误会了你，是我不好。”

玱玹却刮着她鼻头，温柔地道：“我若为这点事就与你置气，早被你气死了。”

说着，他便搂着阿念往殿里走去。

他们进来时，小夭正烤着火。

在五神山时，阿念整个人暗淡无光，日日失神，可现在却仿佛春风沐雨，整个人神采奕奕。

小夭想，这也许就是阿念想要的。不论今后如何，至少现在是快乐的。

人生得一时欢笑，足矣。

用过晚膳，小夭便回了自己的屋子，留玱玹陪着阿念，单独相处。

沐浴更衣后，潇潇拎着一坛子酒过来，“这是二王姬带来的酒，殿下让给王姬送来。”

小夭正懒洋洋坐在榻上，珊瑚帮她梳理着头发，她朝着潇潇点了点头，示意她放下。

这是从前玱玹还在五神山时酿的酒，这次回来，阿念全部取了出来，带回了神农山。

纵使阿念千般骄纵，万般任性，对玱玹却从来都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小夭正细细啜饮，却听一人道：“为谁叹息，为谁愁？”

是玱玹的声音。

小夭直起了身子，看向正走向她的玱玹，“阿念呢？”

玱玹道：“喝醉了，海棠已照顾她歇息了。”

小夭笑道，“怎么，自己的喝不够，还要来抢我的喝？”

玱玹坐到塌的另一边，“你为什么把阿念带来？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小夭将自己的酒杯斟满，又给玱玹倒了一杯，递到他手里道：“她想要来，我拗不过，就只好带她来了。”

玱玹接过酒杯，“那师傅呢？就由着她来？”

小夭饮着杯中酒，“父王也拿她没有办法。”

玱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现在万事缠身，如何顾得了她？”

小夭却是幸灾乐祸，“反正人已来了，你看着办吧。”

她说着，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喝了下去。

玱玹起身，走到小夭面前，从她手里拿过酒壶，斟了杯酒，“璟现在小炎灷府”

他说着，又给小夭倒上了酒，“你可要去见他？”

小夭抬手接着酒，“我明天就去见他，而后还会去青丘看太夫人，为她复诊。这两日我不在时，阿念可就交给你了。”

她抬眸看着玱玹，长发垂地，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

玱玹有一时的失神，却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他虽酒喝多了，但人却还没有醉。

玱玹坐到了小夭身边，一口饮下杯中酒，却没有立即斟上。

小夭替他倒上酒，“他最近如何？”

玱玹接着酒，“你要我实话实说还是……”

小夭笑了，“难道你还想说假话不成？”

玱玹道：“他最近并不太好，甚至不愿回青丘，日日住在小炎灷府中。在我看来，只要太夫人还在，只怕与防风氏的婚约，他是推不掉的了。”

小夭饮着酒，没有说话。

“说实话，”玱玹说，“在我看来，璟若真想退掉与防风氏的婚约并非没有可能。想要他们主动退婚是不容易，但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却也不难。”

小夭却是摇头，“璟若真狠得下心来，他便不是璟了。”

玱玹道：“为何不可？他若真的在乎你，又何惧名声地位？他已是一族之长，涂山氏要压一个小小的防风氏，岂非易事？”

小夭闻言，仰头昵着看他，“你想借璟的手，除掉防风氏？”

玱玹却是义正词严，“我难道是为了自己？”

小夭见他已有些动怒，转而笑道，“璟若与你一般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也便不是璟了。他的心慈手软也正是他的优点之一。我想要找一个能长久相伴之人，若这人心狠手辣，我又岂敢毫无顾忌地与他长相厮守？”

小夭的话音刚落，玱玹便猛地直起了身，将手中酒杯用力放到桌上，欲要拂袖而去。

小夭顿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起身追上了他。

小夭抱住玱玹的腰道：“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你不是心狠手辣，你只是在争斗中生存，不得不使用些手段罢了。”

背后酥酥软软，玱玹心中的火已消了大半。

他又岂会真的跟她生气呢？

他不过是在气自己罢了。

“小夭，”玱玹仰头看向门外苍茫大雪，纷纷扬扬，“希望他对得起你的这份真心。”

玱玹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小夭一个。

她看着窗外大雪，一言不发。

她的这份真心，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不过是徒个心安罢了。

她又拎起了酒壶，执杯为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悠扬凄婉的歌声在屋内响起。

君若水上风

妾似风中莲

相见相思

相见相思

君若天上云

妾似云中月

相恋相惜

相恋相惜

……

次日，小夭来到小炎灷府。

馨悦将她引至木樨园，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小夭点头，“你去忙你的吧。我和璟还要赶去青丘。”

馨悦柔柔笑道：“那劳烦你代我和哥哥向太夫人问好。”

小夭应着，“好。”

静夜领着小夭进了屋子，璟已在屋内等候，却迟迟不敢上前。

小夭疑惑道，“怎么？太久不见我，变陌生了？”

璟依旧不动，只是站在那里遥遥看着她。

小夭笑着上前，拉住他的手道：“走吧，我们去青丘。”

璟被小夭一路拉着，恍恍惚惚，朦朦胧胧，看着她小小的侧脸，心中淤塞难忍。

上了云辇，小夭看着璟，璟也看着她，却不说话。

小夭呲然笑道，“你怎么了？”

璟却只是深情看着她，痴痴唤道：“小夭。”

小夭点头，“嗯。”

璟又唤，“小夭。”

小夭又点头，“嗯！”

璟似乎要把那些日子的思念都化在呼唤里，“小夭。”

小夭却一味调皮地回应着，“嗯嗯嗯！”

她只以为璟是太久没见她了，过于思念罢了。

完全没往心里去。

日影西斜时，云辇到了青丘，一行人缓步而下。

璟带着小夭去往太夫人的院子，一进门便看到廊下一排鸟架子，几只棒槌雀正闭目歇息。

一只精神抖擞的棒槌雀正追着太夫人手上的灵果啄食，吃一口便清脆地叫一声，看到有人过来，蹭了蹭太夫人的手背，一下咬着灵果，飞到了不远处的枝头上。

小夭向着太夫人行礼道：“奶奶安好。”

太夫人见是她来，脸上笑容更甚了，“王姬来了。”

小夭微笑着向太夫人走去，看着那枝头的棒槌雀道：“它已有灵智了吧？”

太夫人也向着枝头看去，“它聪明着呢，像人一样。”

小夭抬手，示意太夫人要把脉，太夫人却说，“不用把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已比之前好了许多，发作时也不似从前般撕心裂肺，托王姬的福，老身我想来还能再多活一段时日。”她说着，笑容更甚了。

小夭却拉过她手，笑道，“人都说老小，老小，奶奶真是越来越小了，大夫的话都不听了。”

小夭给太夫人号着脉，四周都安静了，不说话。直到她放下太夫人的手，道：“看来奶奶有乖乖服药，很听话哟。”

太夫人笑呵呵指着她，对着璟说，“真是越来越像我涂山家的人了。”

璟却只是讪讪低头，没有应话。

晚饭时，太夫人特意让小夭坐到了她身旁，意映看着，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却一脸喜悦，盈盈而笑。

用完晚饭，小夭来到太夫人房里，准备辞行，阿念一个人在紫金顶，她实在不放心。

刚要开口，却突然看见站在榻旁的意映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小夭急忙唤离她最近的侍女道，“快扶住。”

可她话音还未落，意映便已软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太夫人连忙起身，“快，快扶她到榻上。”

侍女将意映扶到榻上，太夫人道：“快叫医师。”

侍女还未跨出房门，意映便已施施然醒来，支起身道：“没，没事我估计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一时头晕罢了。”

小夭心中狐疑，面上却是不显，上前道：“我来给你先看看。”

太夫人退到一旁，让出位置道：“那就有劳王姬了。”

小夭走到榻前，为意映诊脉，一开始还有些恶作剧的心态，在号出她脉象时，顿时就散了个无影无踪。

她心中疑惑更甚，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诊错了，便松开手，又重新给她诊断了一遍。

直到确定自己没有诊错，她才突然猛地抬头，看向一旁立在门边的璟。

璟一时不知所措，但很快他便好像想到了什么，满眼歉意地看着她，直摇头。

小夭顿时就明白了。

她的脸上顿时扬起笑容来。

太夫人不解，便上前问道，“王姬可看出什么了？”

小夭起身向着太夫人行礼道：“恭喜太夫人，要抱曾孙了。”

太夫人初时还是惊讶，但很快就转为了惊喜。她对着榻上的意映道：“你有孕了？”

意映却是泪眼婆娑，使劲摇着脑袋，满面哀求，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求奶奶原谅璟，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太夫人却是一脸欣慰，好似心中大石终于落了地，一块心病终于除去。她抓着意映的手道：“不怪你，不怪你。我也是死而无憾了。”她说着，竟也老泪纵横，哭了起来。

一屋子人神情各异，却又不好表露什么，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唯独小夭与璟，遥遥对视，仿佛身隔千里，再难相聚。

小夭看太夫人和意映情谊浓重，哭泣相拥，不好打扰，便径直朝门外而去。

璟在门口拉住她道：“小夭，小夭，我……”

小夭一把拉下他拽着的手，“涂山族长如今已是有家世的人，切莫与我拉拉扯扯，传出去坏我皇家体面，莫要怪我翻脸无情。”

说罢，她便甩袖离去，不再看他一眼。

出了老太太院门，一阵山风呼啸，小夭慎在原地，竟被迷了眼睛。

苗圃和珊瑚迎了上来，扶住她道：“王姬这是怎么了？”

小夭抬手，“没事，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

主仆三人上了云辇，苗圃问，“王姬，方才老太太院里吵吵嚷嚷，发生了何事？”

小夭没有回答。

珊瑚扯了扯苗圃衣袖，苗圃打量着闭目养神的小夭，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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