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诀 第16章 君言我所重

“周主簿，本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你。”

“大人请讲。”

“不过是抓一个逃犯而已，何以劳动都尉亲自出马？”

“大人有所不知，”周屏道，“此逃犯身手了得，据说当初逃出来时就打死了几名官差，逃到此处后更是杀人放火，无恶不做，寻常衙役拿他无法，都尉大人便亲自出马抓捕犯人。”

三人再次来到了虎岩山。

王莽扫视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不知都尉是在哪里抓捕犯人？”

周屏走在前面领路，看不清他的表情，“从虎岩山穿过就到了平镇，这是最近的一条路。都尉大人目前就在平镇。”

“哦。”王莽点点头，不再说话。

行至中途，四周的树木愈发高大，叫不出名字的杂草都快长到了人的膝盖高，间或有一二怪石立在草丛里，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有猛兽埋伏其中，虎视眈眈地看着。

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大人……”

“小心！”

影月先一步冲了出去，与正往后撤的周屏错开一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因为名义上是个普通侍女不能随身佩剑，王莽便给了她一把软剑缠在腰间以防万一。

冰冷的剑光闪过，影月反守为攻持剑上前一步，缠住对方攻过来的剑，化解了对方的剑招。对方抽回剑身，顿了一下，再次持剑进攻。

对方蒙着面，穿着毫无特色的粗布麻衣，看不出身份。影月与对方缠斗中，意识到对方武功不弱，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分出高下，想着自己这边有两个不会武功的人，至少可以带着他们全身而退。忽然，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蒙面人的身后。

蒙面人的身后窜出两个和他一样粗布麻衣的蒙面人，手持利剑，朝她身后攻去。

影月立刻从眼前人的缠斗中脱身，后撤几步准备拦住两人的攻击。可那两人仿佛早有目标，一边一个，朝着王莽和周屏奔去。

第一个蒙面人未等她喘息片刻，再次举剑刺过来。而身后两人分开两边，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

影月挽了个剑花，迎面与三人斗了起来，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分不出太多注意力给第三个人，而第一个蒙面人仿佛也看出了她的力不从心，剑招更加凌厉，影月抵挡片刻，突然发现进攻自己的蒙面人少了一个。

——不好！

影月立刻退后和两个蒙面人拉开距离，转身往王莽身边跑，此时，身后的两人也持剑追了过来。

第三个蒙面人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斜后方，举着剑王王莽和周屏那个方向刺，一时无法分辨他的剑究竟刺向何方。

——而身后两人的剑已经追了过来。

挡住两人的剑，王莽或者周屏就会有一人受伤；杀了第三人，自己必定无法完全躲过身后两人的剑。

——该怎么做？

影月飞快地想着，动作却没有半分停顿。她一脚踢向身后，感觉自己踢中了一个也不知道踢哪儿了就马上收回，手中的剑朝第三人刺去，然后在心中默数，准备迎接后背的剧痛。

就在此时，一直保持不动的王莽猛地拽了她一下，让她手上的剑像泡软了的面条一样失了准方向，接着另一只手绕到她背后，护着她朝着他的方向倒下。

倒在地上之前，影月清晰地听见了衣料被划破的声音——然后，是钻入鼻中的血腥味。

可她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所以……

影月脑中此时一片空白。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第三人剑已经刺向了周屏的心脏，却没能再刺进去——周屏空手挡住了剑，侧过身，另一只手抬起准备朝蒙面人打去。

蒙面人及时地收回剑，撤了几步，方才躲过一击。

“周主簿，我记得文案上说你是个文人，从未习过武，今日一见，竟丝毫不逊于一个高手，不知师从何处，本官也想拜入师门，学习一二！”

王莽抱着影月从草地上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看起来胸有成竹。

影月站在他身后，怔怔地看着他背在身后手臂上的血打湿了衣袖，顺着手臂滴到草丛，心中一时涌起万千思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文人就不能习武了吗？大人若想知道大可直接问我，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来试探！”周屏冷冷地说道。

蒙面的三人摘下面罩，露出脸来，正是子奚和两名从长安开始一路随行的侍卫。

“我倒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怕周主簿不肯如实回答。”

“大人请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那我就直接问了，”王莽直直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所谓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的‘逃犯’，周主簿，真的有这个人存在吗？”

“大人这话何意？杀人放火又不是我凭空捏造的，城中百姓大多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周屏不慌不忙地答道。

“周主簿说得对，是本官问错了。”王莽嗤笑一声，道，“本官该问你，那个杀人放火的，究竟是谁？”

“那大人以为是谁？难道是我？”

“周主簿一个人当然无法在各个地方犯案，但是只要细查就会发现，被杀者都是各个村里出了名的恶霸，被烧的基本都是镇上比较富庶的人家，这样精确的情报，只怕不是才来此地两个月不到的流寇能够掌握的。”

“大人说我与流寇勾结，可有证据？再者，我一个朝廷命官与这些流寇勾结，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周屏冷冷地问道。

“证据嘛，很快就会有了，”王莽不紧不慢地说道，“至于好处，简直再明显不过了，当然是为了支开廷尉这个障碍，好为你们刺杀太守移开绊脚石啊！”

“简直荒唐！”周屏怒道，“大人好本事，空口白牙诬陷朝廷命官，你说的这些半点证据都没有，难道大人打算到时候在朝堂上也这么对陛下禀明吗？”

王莽的笑意更深了，“周主簿，你是如何知道我会在朝堂上面圣的？”

“我……”周屏冷静了一下，发现自己失言了，“此案查清后，大人当然会面圣说请此事来龙去脉……”

“哦……”王莽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周主簿，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来到这里到现在，你从来没有喊过我‘太守大人’。”

周屏一时无言。

远处，熟悉的沙沙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周屏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周主簿，你看，你要的‘证据’来了。”王莽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