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瓷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卯时了,在晨曦的微光中,她正好瞥见鹿霖郁静静地趴在床沿,她好似一只乖顺的兔子,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侧脸在逆光之中竟有几分难以描绘的清冷。
此时此刻,她像极了夜间那轮高悬的明月,璀璨星辰都难掩其清辉。
宋琬瓷像是借着清月的照耀,独自一人越过一望无际的平原,站在悬崖边,等待它从山头沉落,等星星逐渐消失,随后是一轮新日渐渐升起,褪去身上那股冰冷。
是这样的感觉,鹿霖郁身上的清冷感应该是这般形容比较妥当。
清冷的温暖,在宋琬瓷心里缓缓流淌。
房间内静默半晌,她对着鹿霖郁眨了眨眼,伸出手,指尖轻触在她高挺的鼻尖。
随后,她耐心地回想起昨夜,一想到她不敢碰自己,落荒而逃至房间小角落,紧张的眼神,双手颤抖地揪着衣带,不让自己接近慌张模样,就会笑:“鹿霖郁......怎么就可爱了呢。”
许是她的这番话传进了鹿霖郁耳里,过于轻柔,熟睡中的人眼皮动了动,揉着眼睛把头抬起,睡眼惺忪地看着侧躺在床上的宋琬瓷,低声道了句:“娘子~”
“你睡醒了?”她捏了捏她微红的脸,轻声细语问她:“昨夜,是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鹿霖郁点了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我怕娘子在梦里会哭,就哪里都没去。”
“三岁又没欺负我。”宋琬瓷一笑:“我为何要哭啊?”
言罢,她用手撑起身子,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
鹿霖郁一愣,脸上的绯意难消,盯着她看半天,轻启薄唇,声音很小:“可娘子昨夜睡觉的时候,一直喊着‘父王,您别走’,三岁看到你哭了......”
得了这话,宋琬瓷有些愕然,盯住眼眶微红的人,有股苦涩堵在喉咙,愣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娘子。”鹿霖郁轻声问:“你的父王为何不要你啊?他又为何要离开你啊?”
宋琬瓷躺在床上将鹿霖郁打量了一番,这人已经失去心智,什么都不记得了,问出这样的话,倒也不是奇怪之事。
可奈何这事是她心头的刺,挑着疼,不挑也疼,哪怕眼前的这个人现在没了昔日的风采智谋,依旧难散心上对她的恨,已是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了。
片刻后,她的声音由柔转冷,淡淡道:“你去找江宴玩吧,我想再睡一会。”
“三岁想陪着娘子。”
“不用。”宋琬瓷翻了个身,侧身向床里:“你出去吧。”
鹿霖郁见她不高兴,也不好惹她再难受,便什么话都没留下,被她的贴身侍女芍药领出了房间。
芍药见二人难得温馨,却因自家殿下无意的一句话打破了这氛围,于心不忍,便将她带到了江宴那边,告诉了这位主子方才二人发生的一切。
听完事情的始末,江宴也犯了难,在房里来回踱步,沉吟半天。
“江宴,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哄好娘子啊?”鹿霖郁心急道:“娘子不开心了,三岁也不开心了。”
“别吵吵,我这不是在给你出主意嘛。”江宴心想,过些时日便是上元节,若是在节日里能给宋琬瓷置办些惊喜,应该能哄她开心。
她望向外面的天色,不由皱了眉头,现在的鹿霖郁能把事情做好么......难说,一个月前,让她抓个鱼给宋琬瓷补身子,都能把自己丢进湖里,然后得了风寒,病了数日才渐渐好起来。
“罢了,阿郁连如厕都要人伺候,亲手扎灯笼,肯定会捅出更大的篓子。那我......”江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想起鹿霖郁落水那日,被宋琬瓷一脚踹下湖救即将溺水的人的场景,一阵后怕:“我的屁股岂不是又要挨踹了?”
“扎灯笼?哄娘子?”鹿霖郁觉得这主意好,咧嘴一笑,连忙拉着江宴的手,往屋外跑:“我们去扎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