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 第24章 第 24 章

唐昭儿眼眸微转，似笑非笑地看向郑墨瑶，悠悠开口：“单凭韦家小姐这出身，韦家的门槛，怕都要被那些趋之若鹜的世家子弟给踏平咯。”

郑墨瑶嘴角一勾，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回望着唐昭儿说道：“如此出众的门第，这般绝佳的姻缘，可不能叫别家抢了先，姐姐你说是吧？”

唐昭儿心里门儿清，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挑了挑眉问：“哦？那弟妹你这话，究竟是何意呀？”

郑墨瑶难掩兴奋，脸上笑意更浓，眉飞色舞地说道：“不管哪家上门提亲，韦妹妹一概都拒绝了。她呀，心里头就只等着一个人，正是二弟。”说着，她转头看向唐夫人，满脸热切，“母亲面前，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韦妹妹和姑母都对二弟喜爱至极，只要母亲您点个头，这唐韦两家的婚事，可就成了。”

唐夫人闻言，垂下双眸，纤长的手指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一颗、两颗、三颗……一时间，屋内静谧得落针可闻，唯有佛珠碰撞的细微声响。

万姨娘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如暗流般不时扫过唐夫人，随后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心中暗自思忖：这郑墨瑶到底还是太年轻气盛，行事这般沉不住气。

唐昭儿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调侃，说道：“难得弟妹对瑾川的终身大事如此上心，这份热忱，都快赶上我这当姐姐的，甚至比阿娘还在意呢。”

“瑾川年纪也不小了，我自然盼着他能早日成家，身边有个贴心人照顾他、疼惜他。”郑墨瑶笑容满面，言辞恳切，“再说了，韦妹妹的性子、喜好，与瑾川极为投合。他俩若能喜结连理，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段佳话。”

唐夫人停下捻动佛珠的手，神色平和，缓缓说道：“韦家小姐知书达理，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对瑾川的心意也是昭然若揭，这确实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只是婚姻大事，关乎两个家族，其中千头万绪，诸多事宜还需从长计议、细细斟酌。”

自韦家赏花会归来后，唐夫人便反复思量此事。可唐明淮刚回天盛城不久，此时便与韦家这般显赫的家族联姻，难免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她不得不慎重行事，多考虑几分。

“母亲，可若是咱们一直犹豫不决，迟迟不做决定，万一韦妹妹被别家抢先聘娶了，那可如何是好？”郑墨瑶见唐夫人这般不紧不慢，心中焦急，生怕此事一旦拖延，便会横生枝节。

唐昭儿柳眉一挑，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添丁进口，对于咱们唐家而言，那可是头等大事，岂容草率？即便对方是韦家，咱们唐家也得思虑周全后再做决断。不然，传出去岂不让外人以为，咱们唐家是非韦家小姐不可了。”

郑墨瑶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急切，解释道：“我既是韦妹妹的表姐，又是二弟的嫂子，都是知根知底的亲人，真心希望他俩能成就这美满姻缘，难道这也有错吗？”

“昭儿也是为了唐家着想。”万姨娘瞧了郑墨瑶一眼，和声说道，“只是凡事都得讲究个轻重缓急，哪能一蹴而就呢？你当初嫁入唐家，不也历经了半年的筹备吗？何必这般着急呢？”

郑墨瑶听了这话，不禁失落地皱起眉头，眼前的情形，与她原本预想的大相径庭。

唐夫人深吸一口气，目光温和地看向郑墨瑶，说道：“墨瑶，你回去转告你姑母。瑾川承蒙韦家夫人这般厚爱，实乃荣幸之至。我也很喜欢韦小姐，但愿唐韦两家能有这段缘分。”

郑墨瑶满心无奈，暗自咬了咬唇，勉强应道：“是，母亲。”

万姨娘心里清楚唐夫人的脾性，但凡她认定的事，向来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可面对韦家的再三示好，她却如此迟疑，显然，韦懿并非她心中最满意的儿媳人选，只不过碍于韦家的权势，才暂且好言敷衍罢了。

万姨娘和郑墨瑶又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告辞离去。屋内，只剩下唐夫人与唐昭儿母女二人。

唐昭儿抬眸看向唐夫人，好奇地问道：“阿娘，您当真喜欢韦家小姐吗？”

唐夫人回看女儿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反问道：“你觉得呢？”

唐昭儿心领神会地笑了，说道：“依我看，阿娘您心里可不太中意韦家小姐。”

“哦？你从何得出此结论？”

“韦家这次大费周章举办赏花会，心思全在韦家小姐的婚事上。无论是兰园题诗，还是席间的弹琴奏乐，无一不是精心安排，就是想让阿娘您看到韦家小姐的才德，为这门婚事铺路搭桥。而墨瑶，不过是她们派来试探您态度的一颗棋子罢了。”

唐夫人听着女儿的分析，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所思所想与自己竟如此相似。

“那依你之见，韦家小姐的人品如何呢？”

“我瞧着，韦家小姐可不像表面上那般贤良淑德、大度宽容。”

唐夫人嗔怪地瞥了女儿一眼，说道：“你倒是看得透彻，难为韦小姐还得这般逢场作戏。”

“一个生来高傲的世家女子，即便再怎么掩饰，不经意间总会露出些真性情。就说上次，她不过搀扶了孙夫人一把，事后就不停地用帕子擦拭着手，那满脸的嫌弃，怎么都藏不住。”唐昭儿轻轻冷哼一声，接着说道，“韦小姐自幼养尊处优，尽享荣华，又怎会体会他人的艰辛与苦难呢。”

唐夫人微微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你觉得林家的那位陆小姐，怎么样？”

唐昭儿思索片刻，笑着说：“我看着她倒挺合眼缘的。阿娘，您是不是喜欢她？”

唐夫人看了女儿一眼，笑而不语。

六月的苍穹，湛蓝如宝石般澄澈，丝丝缕缕的白云，宛如轻柔的丝绵飘浮其间。

陆子衿与李南枝身着男子服饰，并肩坐在一位老者身旁，专注地看着他垂钓。不多时，鱼竿猛地一沉，一条足有十斤重的大鱼上钩了。

陆子衿与李南枝又惊又喜，忍不住拍手叫好。

大鱼被钓上岸后，在草地上活蹦乱跳，陆子衿和李南枝赶忙上前帮忙抓鱼。陆子衿一把抱住大鱼，却不想大鱼用力一挣，竟从她怀中弹了出去。

就在陆子衿准备再次伸手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按住了大鱼，大鱼瞬间动弹不得。陆子衿下意识抬眼望去，恰好对上唐瑾川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眸。

“你？！”陆子衿又惊又喜，眼中满是意外。唐瑾川微微一笑，抱起大鱼走向老者。老者接过鱼，满脸得意地向周围人炫耀起来，瞬间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

李南枝瞧了唐瑾川一眼，笑着打趣道：“又是你啊？”

唐瑾川爽朗一笑，说道：“今日天气宜人，出来走走，没想到竟能遇见你们。”

李南枝狡黠地一笑，调侃道：“真的吗？难不成不是因为知道我姐姐常来这儿，所以特意来偶遇的？”话一出口，便被陆子衿嗔怪地瞪了一眼：“别乱说话。”

李南枝见陆子衿神色认真，赶忙收起笑容，说道：“好啦，不跟你们打趣了。你们聊，我去看老人家钓鱼。”说完，便蹦蹦跳跳地跑回老者身边。

陆子衿这才满脸歉意地看向唐瑾川，说道：“她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唐瑾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无妨。上次韦家花会，我折返去找你时，你已经离开了。”

“那日身不由己，实在没能等到公子，只好先行一步。”陆子衿看着唐瑾川，眼中带着一丝歉意，“还望公子谅解。”

“其实那日，我本想把这个给你。”唐瑾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陆子衿。陆子衿接过一看，竟是一本《西域图志》。

唐瑾川解释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对西域十分向往，想知道那里究竟是何模样。这本书里记载详尽，你肯定会喜欢。”

陆子衿又惊又喜，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这本《西域图志》我寻觅许久，一直未能找到，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凑巧在一个朋友那儿瞧见了。”唐瑾川神色淡然，轻描淡写地说道。实则，为了得到这本孤本，他可是花了重金从书肆老板手中购得。

“你肯定花了不少钱吧？我把钱给你。”陆子衿说着，便要去拿自己的钱袋。唐瑾川连忙制止，说道：“不过是一本书罢了，你我之间，何必这般客气？你要是执意给钱，可就太见外了，没把我当朋友。”

陆子衿无奈，只好说道：“你这份情谊，我记下了，日后定当报答。”

“好。”唐瑾川爽快地应道。

陆子衿解下腰间绣着海棠花的荷包，递给唐瑾川，说道：“今日也没别的答谢，就请你尝尝这荷包里的松子吧。”

唐瑾川也不推辞，伸手接过荷包，笑道：“好，那我就却之不恭，把这当作你的谢礼了。”

陆子衿迫不及待地翻开书，一页页仔细翻阅起来。《西域图志》详细记录了西域各国的地理风貌、风土人情、山川物产等资料，内容丰富详实。

唐瑾川静静地坐在一旁，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陆子衿身上。她神情专注而宁静，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随着书页的翻动流转。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陆子衿轻轻抿着嘴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眉间的花钿更添了几分温婉柔美。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整个人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微风轻拂，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人心醉神迷。

唐瑾川望着陆子衿，心中满是柔情，不忍打破这份美好，便静静地坐在她身旁。许久，陆子衿才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神色，感慨道：“小时候，常听阿爷说起西域的种种。如今再看这书中所记，竟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唐瑾川颇感意外，看向陆子衿问道：“你父亲去过西域？”

陆子衿轻轻点头，说道：“对，阿爷时常前往西域，对那儿的人文风情、语言习俗都了如指掌……”

“如此看来，他对西域的了解，恐怕远不止这些。若是令尊能将所见所闻记录成册，那可真是一桩美事。”

陆子衿想到父亲，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哀伤，轻声说道：“只可惜，阿爷已经离世多年……”

唐瑾川闻言一愣，看着陆子衿眉眼间的忧伤，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慌张地说道：“抱歉，我并不知晓令尊已经……”

“无妨，都已经过去了。”陆子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只是突然提及，心里还是会有些难过。”

“你如此渴望了解西域，是因为你父亲吗？”

陆子衿再次点头，说道：“我想追寻父亲曾经走过的路，每当翻看这些书册，就仿佛能触摸到父亲的足迹，那种亲近感，难以言表。”

“你若喜欢，我再帮你多找些关于西域的书画。”

“有这本书就足够了。”陆子衿紧紧抱着《西域图志》，笑着说道，“这份情谊，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无需报答，只要你开心就好。”唐瑾川微笑着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锣鼓声，伴随着孩童们的嬉笑打闹声。

陆子衿和唐瑾川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百戏艺人正边走边表演。有人口吐火焰，引得一群孩子围在一旁欢呼雀跃；有人抛接球技精湛，让人看得目不暇接；还有一人戴着面具，骑在马背上，指挥着马匹翩翩起舞……唐瑾川和陆子衿一眼便认出了马背上的男子。

“顾北城？！”唐瑾川不禁眉头紧锁，神色一凛。

唐瑾川大步朝着顾北城走去，拦在他的马匹前。顾北城却神色镇定，毫无惧色，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紧张的气息。

“我们又见面了。”唐瑾川环顾四周，冷冷地说道，“上次让你给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差点害我成了御林军的箭下亡魂。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来兴师问罪了？若不是你坏我好事，那个狗贼哪能活到现在。”顾北城回望着唐瑾川，目光愈发凌厉，眼中似有怒火在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