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仿佛有火在烧,宋玉满捂着被打脸,不可置信,“你,你为何打我?”
吴辛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
宋玉满摇头,“我从未这样想过。”
“去找你老子告状,拿你老子压我是吗?”吴辛醉醺醺坐在椅子上,乜斜着眼。
宋玉满解释道,“我并未告状,只是想让父亲劝你用功读书而已,我既然嫁给你,自然要为我们的将来考虑。”
“你少在老子面前假惺惺的,我告诉你。”吴昕一把抓住宋玉满的前襟,几乎将她提起来,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老子早就不读书了,老子早就不是读书人了。”
宋玉满既惊又怕,“不,不读书?”
吴辛放开她,嘿嘿笑着,“对,不读书了。”
宋玉满道,“那做什么?”
“做什么?老子今儿个就告诉做什么。”吴辛眼睛通红,状若疯癫,仗着酒劲,心中更没了顾忌,对着宋玉满就是拳打脚踢,“我让你去告状,我让你去告状,日后你若是再敢去找你老子告状,你告一次,回来我就打你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宋玉满自不会站着挨打,挣脱吴辛的手便要出门,吴辛酒气上涌,正在气头上,见她要跑,更是气上加气,一把将她扯倒在地,拳头似雨点般落下。
转儿端着汤进来,看到这一幕,被唬住了,手里的碗盏碎了一地,慌着便开始拉扯吴辛,吴辛喝了酒,脚下不稳,被她推倒在一旁。
宋玉满早已被打的满身满脸青紫。
吴辛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对转儿道,“还有你这个小贱人,你若是敢背着我偷偷告状,我就剥了你的皮。”
两人抱在一起,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吴辛打累了,爬到椅子上休息,“看在你带来那些嫁妆的份上,今日先饶过你,从明日开始,老子的事你少管。”
有了宋玉满的嫁妆,吴辛出手自是大方,很快身边又围了一群朋友。回到家也只把宋玉满当奴才指使,宋玉满稍有一句话不对,他便横眉瞪眼的,若是多说一句,他抬手便打。
转儿看着宋玉满旧伤未去又添新伤,话未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我们去找老爷,老爷一定会为小姐做主的,和离,对,和离。”
宋玉满摇头,“夫人不会同意的。”自己的日子如何有什么要紧,对梁氏来说,自己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这门婚事是她亲自为自己选的,便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她也不会同意自己和离,更别说那吴辛与她有亲。纵是闹到父亲面前,她不过以新婚夫妻,年少气盛,脾气还需磨合等话遮掩。自己的婚事父亲尚且全权交给她去办,出嫁后小夫妻间的事他又岂会管。
“难不成就这样日日忍着?”
宋玉满眼睛微阖,心一抽一抽地痛,是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吗?
这日,罗紫笙和竹儿在窗下做针线,有小丫头进来对竹儿道,“你娘来了。”
竹儿听闻手上的动作一滞,脸色不怎么好看。
罗紫笙道,“做了这一会儿子,脖子也酸了,你去吧,我也歇歇。”
“是。”竹儿把东西收好,这才不紧不慢出门。
竹儿的爹娘都是勤奋老实的庄稼人,以种田为生,平日里也做些别的生计,家中日子虽不富裕,却也不愁吃喝。偏她哥哥是个不争气的,手里有两个子儿便开始学坏,染上了赌钱的毛病,一次输了个大的,因实在拿不出,天天被人堵门要债,日子没法过,这才想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把竹儿卖了。
要债的人走了,竹儿的心也凉了。她哥哥悔恨难当,跪地磕头,赌狠扇自己耳光,只可惜死性不改,没过多少日子一切照旧。
初来将军府时,竹儿吃了不少苦,好在她聪明心细,偶然被何氏注意到,恰逢那时罗紫笙病中,于是便被派去照顾她,罗紫笙病好后便把她留在了身边,她这才不再受苦。
日子长了,兼着跟在罗紫笙身边不再受苦,竹儿对哥哥和母亲的恨意不再如当初那般强烈,慢慢的冰雪消融便开始走动起来,只是心中对母亲和哥哥总是亲近不起来。
竹儿的娘看到竹儿,忙笑着迎上去,嘘寒问暖,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竹儿也不理会,“小姐这几日身子不好,我不能离开时间太长,你有什么事快说。”
家中还需要竹儿帮衬,且当初把她卖了,她娘心中对竹儿有愧,对竹儿的冷脸也不放在心上,听闻罗紫笙病了,忙道,“可是病了?请了大夫没有?这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千万要注意才是,别仗着年轻便不放在心上,老了之后一样一样都会找上来的。你们现在年轻不知轻重,这可是娘的亲身体会。”
竹儿道,“小姐的事情自有老爷和夫人操心,娘就别瞎操心了。”
她娘讪笑两声,瞅了竹儿一眼,才道,“娘今日来,是有件喜事要说与你,前些日子有人给你哥哥说媒,对方同我们家一样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那姑娘我也是见过的,模样性情都好,我着实满意。你也知道你哥哥,他名声……,这桩婚事能成,也是不易。”
竹儿道,“既如此,哥哥今后就更应该踏踏实实做事才是。”
她娘连声道,“你说的是,我也是这么劝你哥哥的,你放心,你哥哥已经改好了,再不会似先前那般混账了。”说罢偷偷打量竹儿,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
竹儿看她这副模样,心中明白过来,“可是缺银子了?”
竹儿既卖给将军府,便是将军府的奴才,没有主子的同意不能私自回家与家人见面,兼着竹儿对她娘和哥哥失望至极,不愿回家,因此,自打她进将军府后便再没见过她哥哥。她娘倒是来过将军府几次,不外乎向竹儿要银子使的,且多半是因为她哥哥又赌输了钱。
她娘为难道,“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哥哥他……”提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娘不知如何开口,若非他死性不改,依旧烂赌,家里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形景。
“如今你哥哥成亲,总归是好事,成亲之后就是大人了,况且有媳妇管着,你哥哥定然不会似从前那般了,你哥哥是我们王家唯一的根苗,他纵是再不争气,还是我儿子你哥哥不是?眼下他已经痛改前非,他要成亲,为我们王家延续香火,我这个当娘的岂有不支持的道理。我知道你恨你哥哥,恨我们家,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就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看在这是他终身大事的份上,你就帮帮他吧。”
“一家人,事到如今说什么一家人。”竹儿眼眶含泪,“娘,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为什么不像哥哥一样坏的那么彻底,恨你为什么不指着鼻子骂我,恨你为什么不绝情。这样我就可以彻底死心,不再顾及亲情家人。你一边和哥哥一样逼我,一边对我心怀愧疚,让我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你心里是在乎我的,每当我觉得你是真的关心我的时候,你就会像哥哥那样无情地逼我。娘,你告诉我,我该这么对你?我应该恨你还是感激你?”
她娘的眼泪也滚落下来,叫着竹儿的乳名,“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是娘没本事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下辈子你当娘我当女儿,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旁边有人经过,竹儿扭过头去,把脸上的泪水擦干,“你在这里等着。”心中的委屈她哭诉过质问过,过了这些年,她已经无力再说,只希望哥哥真的如娘所说,成亲后会慢慢变好。
回到房中,竹儿把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月钱拿来,全部交给了她娘,她娘伸手去接,竹儿并未松手,“娘,你女儿只是将军府的奴才,并非小姐,你知道吧?”
她娘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竹儿继续道,“我是好命跟了小姐,成为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不再挨打挨骂,每月可领二钱银子,一年十二个月,我在将军府待了几年?娘从我这里拿去了多少?这些娘心里要有个数。”
她娘连连道,“有数有数。”
竹儿道,“因着哥哥成亲,我已经把全部的月钱拿出来了,日后若是哥哥再惹下什么祸,再不要在我面前张口,若不成就把我一刀砍死剁了卖肉吧。”
她娘一听这话,那里还敢言语,“你放心,从今后我一定对你哥哥严加看管,他若是在敢去赌,我就剁了他的手指头。”
“慢着。”
她娘又返回去,竹儿想了想,把腕上的一支素银镯子退了下来,给了她娘,她娘捧着银子欢喜离开。
竹儿转身,不经意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韩宗廷,心头一惊,方才的事不知被他看去多少,亦或者是自己多心了?他一个世子哪里会在乎自己一个下人的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罗紫笙正坐在桌边,研究棋谱,桌上摆着一盘棋,见韩宗廷进来,便把棋谱放下了。
韩宗廷看到棋谱,甚感兴趣,“没想到罗小姐也喜欢围棋,实不相瞒,我对此也颇为喜欢,时常钻研,不如切磋一下如何?”
罗紫笙笑道,“不过是无事打发时间而已,称不上钻研,怕是要让世子殿下见笑了。”
韩宗廷帮着收子,“不过随便玩玩,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好久没赶围棋,手痒的很,今日你可要陪我好好玩几盘。”
见他兴致很高,罗紫笙不好驳了他的兴头,便应下来。之前听他说自己时常研究围棋,便想着对方棋艺精湛,因此不敢马虎,谁知几盘下来,罗紫笙发现韩宗廷的棋艺简直比二姐姐的女红还不如。
一盘结束,又是韩宗廷输,罗紫笙忍不住道,“世子莫不是在哄我?”
韩宗廷尴尬一笑,“被你看出来了?其实,这就是我真实水平,并未隐瞒,反而用尽了全力。”
罗紫笙挑眉,“你方才说你颇爱围棋,且时常钻研。”
韩宗廷一一把棋坪上的棋子收回,“很奇怪是不是?我确实颇为喜欢围棋,也时常钻研,甚至家父还给我请了名师,可我的棋艺始终没有长进。”
他颇为苦恼道,“之前我还对此闷闷不乐,现在倒也想开了,有些事不是我们努力就能达成的,既然我们努力过付出过,不论结果如何,无愧于心便好。”
他清澈的眼睛看过来,罗紫笙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想来是顺平世子听闻自己和文琰哥哥的事情,故而借围棋来劝慰自己。
罗紫笙点头,“世子殿下所言极是,无愧于心就好。”
收好棋子,罗紫笙唤竹儿添茶。
韩宗廷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的衣裳下摆,低头一看,登时脸色苍白,双脚离地,整个人蜷缩在椅上。
喵~,是一只肥滚滚的狸猫。
罗紫笙忙道,“可是伤到了?”
韩宗廷镇定下来,把脚放下来,懊恼,“我今儿个可是把脸丢尽了,不瞒你说,我怕猫。”
韩宗廷自嘲一笑,“我小的时候颇为调皮,母亲管不住我,便哄我说有猫妖,专抓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我自是不信的,母亲便告诉我,猫妖专在晚上出来,我若是不信,晚上开门看看便知。那天晚上我打开房门,正准备出去,恰有一只肥猫向我扑来,两个眼睛放光体形肥大,我被唬住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相信这世上有猫妖,后来长大虽知道是母亲骗我,但我见到猫还是很害怕。”
罗紫笙命人把猫抱了出去,“这是我母亲养的,它平日里极少过来,偏今日过来一次,偏被你遇到了。”
“那可真是不巧。”韩宗廷整理衣袖,他自衣袖里掏出一个珠串,递给罗紫笙,“我特意为你求来的,保佑平安顺遂的。”
“多谢。”罗紫笙看着珠串,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去清风观上香,那里求的来的顺遂,皆是天不遂人愿。
或许是方才已经失态,韩宗廷倒是放松,说了许多儿时趣事。
两人正说着话,何氏进来,“午饭已经摆上了,世子殿下也在,不如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韩宗廷爽快答应,“如此,叨扰了。”
何氏笑道,“不知世子在,未曾准备什么,世子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做了来。”
罗贞不在,她们三人落座。
韩宗廷笑道,“能留下来吃饭,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要求什么。这次若是提这提那的,下次伯母不留我吃饭可如何是好?”
韩宗廷仪表堂堂落落大方,何氏对他的印象很不错,听闻她母亲身体不好早早离开后,对他更是多了一份心疼。
吃完饭,小丫头们上茶,三人一面喝茶一面聊天。
韩宗廷提到母亲在世时做的一道金齑玉鲙,味道甚好,母亲过世后,自己曾寻过不少地方,吃过不少人做的这道菜,可惜再没能吃到那个味道,颇为惋惜。
罗紫笙也道,“说起这个,我也惦念着一口呢。”
韩宗廷问,“可是什么呢?”
罗紫笙道,“前几年大哥回来,带我和二姐姐去打猎,玩累了便烤野兔给我们吃,那野兔被大哥烤的香味四溢,金灿灿直流油,别提多好吃了,当时便想着日后有机会定要让大哥带我们再去烤野兔吃,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这件事便搁置了。”
如今,大哥在外,常年不能回家,二姐姐出嫁了,今后三人再想似从前那般一起出门玩耍,是不能了。
何氏笑道,“你那里是想着吃烤野兔,你想着出去玩是真的。”
韩宗廷道,“这是什么难事,你想去,改日我带你去便是,不瞒你说,我烤野兔野鸡的技术也是一绝。”
看他那自负的模样,罗紫笙忍不住打趣道,“可是和你的棋艺一样精湛?”
韩宗廷哈哈笑,“被你猜到了。”
三人说了一会子话,何氏吃过午饭要歇晌,于是韩宗廷告辞,罗紫笙回房,都散了。
晚些时候,有林蕊的丫头来,说是百戏园子新排了一出戏,明个儿请罗紫笙一起去看戏,罗紫笙自想着在家中也是无事,便答应下来。晚饭时向母亲提起此事,何氏也愿意她出去散散心,便应允下来。
次日,梳洗后用过早饭,罗紫笙便出了门,林蕊早已等候在园子门口,见她过来,笑道,“等了你这半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正想着亲去你家请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罗紫笙笑道,“可是我来晚了?不如今日的戏改我请如何?”
林蕊携了她往里走去,“不晚不晚,我给你说,今日这戏可是班主花费五年的时间才完成的,词曲邀请的是当今最负盛名的关先生,唱戏的是他们的台柱子。”说着,两人已来到园里,“你瞧,平日里那里会有这么多人,都是奔着关先生的名号来的,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罗紫笙抬眼望去,园内吵吵嚷嚷热闹一片,有站的有坐的,三三两两,或低声交谈或高谈论阔,中间还有卖吃食瓜果的小孩子穿梭其中。
罗紫笙不由细细看去,那人原是最喜热闹的,今儿这场景,他必定不会错过,可仔细看了一圈也没看到熟悉的身影,隐隐有些失望。
两人在位子上坐下,林蕊给罗紫笙继续介绍这场戏,说是一个富家小姐出门游玩时,看中了城门上站岗的一个小兵,不惜和家里决裂,也要嫁给他。敌国来犯,那小兵上了战场,立下功劳……
“呦呦呦,这不是罗小姐吗?”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林蕊的话被打断,两人闻声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张廉,“几日不见,罗小姐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罗紫笙起身,“张公子。”张廉造谣自己,以至于最后闹正公堂,着实可恶,罗紫笙如何会忘了他。
张廉笑吟吟道,“当初你水性杨花品行不端,你姐姐还为你出头,把我告上公堂,不但打了我板子,还让我入狱,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出来了?现在又怎么说呢?你还不肯承认吗?”
罗紫笙沉着脸道,“事情到底如何,大人已经做出公断,是你诬陷于我,所以才挨的板子,这件事京中人几乎人人皆知,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以翻案,我无需承认什么。”
张廉啧啧摇头,“看来你不但品性有亏,嘴也是硬得很。我听说,你被安乐王府退婚了,这事可是真的?你们罗府和王府倒也门当户对,既是两家登对,人家退了这门婚事,自然是因为你这个人,若你是好的,王府为何会退婚?莫不是你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被人家发现了?啊,哈哈。”
这件事本是罗紫笙心中一道伤,张廉此举无疑是当众揭开她的伤疤,在她伤口上撒盐。罗紫笙又羞又气,咬牙道,“此事与你无关。”
张廉见她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更加放肆起来,他故作担忧道,“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若是名声毁了,将来可如何嫁得出去呢?事关名节,你若是有冤屈,千万不要忍着,说出来,我才能给你讨回公道啊。”
此事是自己和文琰哥哥心上的伤,况且其中牵连一条人命,罗紫笙自不会与他争辩,再者,那张廉本是挑衅,便是自己说出真相,他也不会相信,他不过是借此羞辱自己而已。
“你这样避而不谈,莫不是被我说对了,莫不是,真的是因为私会男人被抓,才被退了婚事?”张廉故作吃惊,左右看看,看到四周不少人都向这边看来,心中颇为满意,“罗小姐,难道被我猜中了?”
林蕊虽不知罗紫笙婚事究竟如何,实看不下张廉那嚣张气焰,忍不住道,“你这是欺负男人觉得不过瘾,又寻上女人的麻烦了?这京中谁人不知,你张公子一天到晚仗着你爹的势,在外胡作非为惹是生非,就差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了。紫笙的婚事确实作罢了,莫不是这背后是你在捣鬼?”
张廉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此事与我何干?”
林蕊煞有其事道,“你造谣紫笙,因此在公堂上挨打,回家又被你爹罚,你心中气不过,便暗中破坏紫笙的婚事,事后再抹黑于紫笙,以此报复,我说的可是与不是?”
经过公堂一事,罗府与安乐王府的婚事在京中掀起不小波澜,大家不看好时,她们二人感情笃定,大家看好时,她们的婚事竟作罢了,无人知晓真实原因,只能胡乱猜测。
今儿个听张廉如此一说,便怀疑起来,听林蕊说完后,又怀疑起张廉来,以他的为人,他真做的出来。
张廉露出一抹邪笑,“你不会以为这么说,便能掩盖事情的真相吧?”
林蕊不甘示弱,“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罗紫笙凄楚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婚事作罢,我没有怨恨任何人,只能说我和世子殿下有缘无分吧。还请张公子不要继续旧事重提了。”
罗紫笙的话含含糊糊,不指名不道姓,再加上她哪楚楚可怜的模样,旁边不清楚事情真相的人,自觉以为张廉才是那个恶人,不但毁了人家姑娘的婚事,还在这里羞辱人家。
张廉本是个直性子的人,做事都是直来直往,没那么多心思,如今见众人误会,嘴上说不过,火气直往上窜,“好,好,你们两个在这里颠倒黑白,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林蕊道,“张公子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张廉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公堂上我挨的板子,兼着入狱受的罪,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林蕊对罗紫笙道,“只怕他日后还会来寻麻烦。”
罗紫笙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这样明火执仗的来,我倒是不怕的。”
台上好戏开场,众人安静看戏,唱腔优美辞藻极妙,期间台下掌声不断,结束后打赏之人不绝,林蕊和罗紫笙也跟着打赏了银子。
出了百戏园子,林蕊又邀罗紫笙去家里玩,罗紫笙同意了,又派人回去告诉母亲,午饭不用准备自己的。
林蕊这里罗紫笙不是第一次来,因此也不拘着,小丫头上了茶,见不用伺候,都去院中玩去了,屋里只留林蕊和罗紫笙两人。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不过闲聊,罗紫笙看林蕊眉间有抑郁之色,便问道,“你可是有心事,既然把我叫了出来,就不要憋在心里了,你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林蕊眉头轻蹙,“你也知道,我与你二姐姐同龄,现如今她嫁的贵婿,夫妻恩爱,我的终身大事还未有着落,前几日有人上门提亲,父亲母亲皆愿意,唯我心中不愿。”
罗紫笙道,“为何不愿?”
林蕊把茶杯推至一旁,苦恼,“若是能说出来,我也不会如此烦恼了。”
罗紫笙不明白,“这话怎么说?”
林蕊郁郁道,“提亲那人我是见过的,外表出众,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挑不出什么不是来,可我心中就是不愿,我也不知为何。”
罗紫笙思索一番,试探问道,“可是你心中有了喜欢之人?”若心中有了喜欢之人,其他人便再难入眼了。
林蕊摇头。
罗紫笙也是未出阁得姑娘,虽说过一门婚事,和赵文琰也是两情相悦,眼下只懂分离之痛,那里会明白这个,因道,“可能是没有眼缘吧。”
罗紫笙思索着林蕊的“没眼缘”三个字,心中似无所知,又似思绪万千,总不得解,只能摇头作罢。刚看了两篇文,有小丫头来报,“夫人请小姐过去呢。”
罗紫笙放下书,跟着那丫头过去,见不是去母亲的房间,因问,“母亲不是房内?”
小丫头道,“宋夫人来了,夫人在前厅同她说话呢。”
罗紫笙来不及问,便来至前厅,母亲正与宋夫人说话,罗紫笙行了礼,何氏忙道,“还不快见过宋夫人,宋公子。”
罗紫笙这才发现,宋夫人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形容出众,神彩票易。她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礼,“紫笙见过宋夫人,宋公子。”
宋夫人笑道,“快起来快起来。”
罗紫笙落座,寒暄后,母亲便与宋夫人继续闲话起来,她虽心中存疑,也不好离开,只能继续坐着。
两人说了一会子,提及孩子,宋夫人提到旁边的儿子,自谦了几句,何氏借势夸赞了几句,随后又提到罗紫笙,何氏自谦了几句,换宋夫人夸赞了几句。
喝过茶后,宋夫人起身告辞,何氏同罗紫笙亲送至门外。
宋夫人上车,宋公子骑马在侧,马车缓缓离开罗府,宋夫人掀开轿帘,满心满意,“虽是庶女出身,模样气质却样样不输嫡女,又懂规矩识大体,依你看呢?”
宋公子本是被母亲逼迫着来的,自然满心不愿,“庶女就是庶女,纵是模样再好,气质再出众,也变不成嫡女。我就奇怪,母亲你为我择妻我不生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儿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可为何偏偏是一个被退婚的庶女呢?京中这么大,多少人家的小姐说不得,只她一个是好的?”
宋夫人忍着气道,“嫡庶就那么重要?嫡女不过是从正室肚子里生出来的,不争气得天底下也多着呢,以你的意思庶女庶子便不配成婚了吗?便是本朝法度也没有嫡子娶嫡女庶女嫁庶子的规矩。”
宋公子也生气,“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嫡庶先不论,那罗家三小姐可是被退过婚的,原因虽不清楚,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就一点错没有?我哪一点比那个纨绔世子差,为何要捡他不要的?这件事母亲不要再提了,便是你说破天,我也不可能要一个别人剩下的。”
宋夫人气结。
这边,送走宋夫人和宋公子后,罗紫笙搀扶母亲回房,何氏因问,“你觉得那宋公子如何?”
至此,罗紫笙方才明白过来,笑道,“这事您还是别想了。”
何氏道,“为何?莫不是你心里还……”
“自然不是。”罗紫笙道,“母亲方才同宋夫人说话,自然未曾注意,那宋公子一脸厌烦,想来他是不赞同这事的。”
何氏拍拍女儿的手安慰,“那是他没福气,我们另寻别家的,将来自有好的来娶我女儿。”
罗紫笙笑笑,并未言语。
此事若发生在昨日去百戏园子之前,她定然不会多想,倒是张廉提醒了自己。今日自己同宋公子第一次见面,自认端庄大方礼数周到,便是他不喜自己,也不会如此厌烦才是,想来他也同张廉一样,觉得自己被退婚,定然不是什么端正之人。
刚过午饭,有丫头来说,竹儿她娘来了,说是她爹病重,想让她回去看看。
罗紫笙自然应允,竹儿则犯了嘀咕,以她娘得性子,每次来要钱,总是先说一堆有的没的,家里的鸡每日吃几粒米都恨不得告诉自己,若是爹身体不适,断然没有不告诉自己的道理。
疑惑虽疑惑,竹儿还是收拾东西出了门。大门外,她哥哥坐在车辕上,一条腿搭在上面,一条腿垂下,看到竹儿出来,似是心虚,扭头不敢看她。
竹儿跟着她娘上了车,她哥开始赶车。
竹儿道,“爹生的什么病?之前为何未听你提起过?”
她娘含含糊糊,“大夫说是病了,也没大事,已经开了药,你爹就是想你,想让你回去看看。”
竹儿见她娘说得前后不搭,心中的谜团更大了,“爹没有病是不是?”
她娘不说话。
竹儿板着脸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下车。”说着便要起身。
她娘忙拦住她,央求道,“好闺女,娘求你了,我们回家再说,回家再说行吗?”
竹儿黑着脸道,“哥哥又赌钱了?”
她娘又不说话了。
竹儿登时怒火中烧,碍于大街上人来人往,少不得强压下怒气。回到家,果见她爹好好端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那里像是有病的,倒像是有债的。
竹儿把包袱扔在炕上,往炕沿一坐,“这下能说了吧?说吧,把我叫回来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哥哥又赌钱了?”
她娘支吾着张不开嘴,最后还是她爹告诉了竹儿真相,她娘自竹儿那里拿了钱后,她哥哥便开始着手准备成亲的东西,谁知,到了城里,他竟拿着钱进了赌坊,不但输光了手里的银子,还欠了人家赌坊一百八十八两,老板给他三天时间准备,若是拿不出,便要剁了他一双手,让他日后再也不能赌。
一百八十八两,够他们一家子六七年得花销了。
竹儿听了,如响雷炸在耳边,把眼睛也直了,半响道,“倒不用人家出手,娘,还记得你前几日去找我拿钱时说得话吗?你说若是哥哥再赌钱,你就剁了他手指头,不如你现在就剁了哥哥的手,给人家送去,也省得人家来家里要了。”
偏她哥哥还委屈得紧,“我那日真没想着赌,是王四硬拉我进去的,我拗不过他,只得进去,心里想着只要输一把就走,偏那日手气好得不得了,手里得钱翻了一番,竟一把没输,然后我就想着赢一把大的,全都压了上去,谁知,却输了。”说到后面,声音变低,“那日手气好,我想着,总能赢回来的,便向老板借了钱,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输了这么多……”
竹儿怒道,“人家硬拉着你?你不去,他能扛着你进去吗?你不赌,他能逼着你赌吗?分明是你自己不争气。”
她哥自知理亏,被骂也不敢还口,只在心里抱怨那日运气不好。
她娘拉着竹儿的手,泪如雨下,“竹儿,你想想办法救救你哥吧,难不成真等人家剁了你哥哥双手吗?”
竹儿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娘,为着哥哥赌钱,我好好一个姑娘家,被卖去当奴才,现在哥哥又欠了钱,我那里再有第二个身子被卖呢。再者,为着这次是哥哥成亲,我已经把全部得积蓄拿给你,这会子,我实在一个子儿也拿出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娘握着竹儿的手恳求道,“你去找三小姐,她人那么好,你去求她,她一定会帮我们的。二百两银子对我们来说是天大得事,对她们那样的人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她不会那么小气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娘把竹儿叫回来的原因,他们家无权无势,便是想破天也弄不出这么多银子,想来想去,只能让竹儿去求她主子,三小姐心善,必定不会逼他们还钱,这不到二百两银子,日后他们慢慢还,总会还完的。
竹儿被气笑了,“娘,你女儿是被卖进罗府当奴才的,你当我是什么有身份的人?我一个被卖进去当奴才的,人家不对我朝打夕骂就已经是仁慈了。主子对奴才仁慈,是主子慈善宽厚,我们做下人的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蹬鼻子上脸,这是什么道理?再者说,三小姐知道我们家贫,平日里对我们家多有相助,我若因着哥哥赌输了钱去找人家借,我成了什么人?人家又会如何看我?不说买了个奴才,反倒买了个东家。”
她哥听她这么说,指着竹儿的鼻子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宁愿我被人剁手,也不愿意去求人对吗?”
竹儿吼道,“求人?我拿什么去求人?我是被卖进罗府,你当我是罗府金尊玉贵得小姐不成?罗府的钱任我想花便花吗?”
她哥还要说,被她爹一个巴掌掴在脸上,登时不说话了,“你妹妹说的对,她只是人家府里一个奴才,她有什么资格求人家借钱给你,当初就是因为你,你妹妹才被卖的,你还想让她怎么样?好端端地一个家,被你败成这个样子,没有你,我们倒还干净。”
他哥捂着脸,“爹,我可以是你唯一得儿子,你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她娘痛哭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一家四口,一个坐在炕沿哭,一个摊在地上哭,一个站着干瞪眼,一个坐着直叹气。
半响,她哥嘴硬道,“欠债还钱,欠他们的银子,我慢慢还便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不成他们还真敢剁我的手不成。”
她娘道,“那些开赌坊得若是遵纪守法的,只怕这赌坊也开不起来,说什么朗朗乾坤,不过是真金白银开路,官府看到银子,自然向着他们说话,况且,你是写了借条的,你是不占理的。”
竹儿叹口气道,“眼下也只能用拆东墙补西墙法子了。”
她娘道,“什么意思?”
竹儿道,“城里多得是借贷的铺子,利息虽高了些,我们可以慢慢还,先解决燃眉之急要紧。只这银子借出来,今后我们全家便是背上债了,若□□后还是死性不改,捅出更大得窟窿来,那我们也不用想着如何还钱,选个好日子一起赴黄泉罢。”
她哥哥忙道,“不会不会,我发誓,今后再也不赌了。”
这样的话,竹儿不知听了不知多少遍,哥哥那次做到了呢?
次日一早,早饭简单对付几口后,竹儿和她爹便出门,谁知,刚打开门便看到五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男人站在门口,各个手里拎着木棍,凶神恶煞。
“你们?”
为首之人伸手推开她爹,走进院子,“我们来要债,银子可凑齐了?”
她哥看见,从屋里出来,“说好的三日为期,你们为何今日过来?”
为首之人目光在院里转了一圈,随后进屋,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爷今儿个高兴,所以提前了一天。”把手上手腕粗的棍子“哐”的一声放在桌上,斜着眼道,“赶快拿银子,拿了银子爷好走人。”
她哥哆嗦道,“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给我们半日时间,我们很快会把银子还上的。”
为首那人道,“你不会是想到逃跑的办法了吧?就你这穷酸样,能有什么办法弄到银子,今儿个爷高兴,给你想个办法如何?”
她哥试探问道,“什么办法?”
为首那人给旁边小弟一个眼色,小弟心领神会,揪着竹儿她哥的前襟,带到大哥面前。
为首之人不由分说一拳打在她哥眼睛上,那一拳用了十分的力气,她哥登时被打成乌眼青,后退了两步,为首那人笑道,“一拳二两,你让我好好打你一顿,爷心情舒畅了,把这银子给你免了,如何?”
她哥捂着眼睛,被打的地方钻心的疼,硬是不敢反抗。
为首之人浑身暴戾,似乎在那里受了气,急于找人发泄心中的怒火,见她哥那窝囊样,又给了他一巴掌,“爷给你说话呢,你倒是吱一声啊。”
打完之后觉得不过瘾,那人站起身,对着竹儿她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她哥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竹儿见她哥被打得不成样子,站出来制止,“住手。”
为首之人扭头盯着竹儿,恶声恶气道,“你又是从那冒出来的?”
竹儿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你的钱,我们会还给你的,你们有什么权利打人?”
“有什么权利?”那人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桀桀一笑,“他欠我们钱,我们就打的。”上下打量竹儿一番,竹儿身上穿得是罗紫笙给她裁得衣裳,用料自是寻常百姓衣裳料子不可比的,“看你的样子,你是能做主的?那好啊,不让我打他也可以,老子给我银子,老子现在就放人。”
眼下竹儿那里有银子。
“没有?没有你在这里废什么话?”为首那人似乎对竹儿很感兴趣,盯着竹儿的脸猛瞧。
竹儿被唬的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为首之人嘿嘿一笑,“你长得不错嘛,不如你陪陪爷,陪的好,他的银子就不用还了,如何?”
“你无耻。”竹儿又羞又气。
为首之人挨了一巴掌,不怒反笑,“爷就喜欢有点脾气的,逆来顺受得爷还不喜欢呢。正好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今儿个就用你给爷泄泄火,给我抓住她。”
跟班的一动,竹儿的爹娘也动了起来,她哥哥早已被打的站不起,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竹儿的爹娘那是那些打手的对手,几下便被打倒,昏死过去。
竹儿被仰面摁在桌子上,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眼泪飞出,“畜生,你们这些畜生,畜生……”
竹儿越是挣扎,那些人越是兴奋,跟班的看竹儿脸蛋滑嫩,尚有几分姿色,不觉心痒将起来,“大哥享用完,也让小弟们快活快活。”
为首之人抓着竹儿胸前衣裳用力一撕,登时春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