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儿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直到额头被磕破,有鲜血渗出,“求小姐救奴婢一命,求小姐给奴婢一条生路。”
竹儿一巴掌掴在思儿脸上,喝道,“下贱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面前的是罗家三小姐,世子殿下与我家小姐的婚事,满京中皆知,且两府皆对此婚事十分满意,更别提世子殿下言之凿凿只爱我家小姐一个,你是那个阴沟里蹦出来的?世子殿下如何会看上你这贱人,红口白牙张嘴便让我们小姐给你条活路,我看你就是在找死。”
思儿脸上瞬时肿起五道印子,可见竹儿用力。思儿捂着脸颊,泪水和嘴角的血水还有凌乱的发丝混在一起,狼狈不堪,那眼泪更猛了,“奴婢不敢撒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已经找大夫看过,确实是怀了世子殿下的骨肉。”
竹儿怒目瞪圆,“谁知道你和那个野男人不检点,弄大了肚子,扣在世子殿下头上,想着从此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拿镜子照照,看你配不配。”说着,就要叫人把思儿拖出去。
罗紫笙稍稍回神,似久病痊愈一般有气无力道,“先把她带下去,不可为难她。”
竹儿不满道,“小姐。”
罗紫笙挥挥手,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她起身,想回里间,刚迈出一步,人便倒了下去,若非竹儿眼疾手快扶住她,罗紫笙便倒在地上了。
竹儿命人把思儿带下去,自己搀扶着罗紫笙回房,在榻上坐下,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干站着。
罗紫笙低声道,“你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这消息太过惊人,她一时承受不住,心中乱得很。
竹儿不放心,“我陪你。”
罗紫笙挥挥手,竹儿只好出来,把门关上后,不放心走远,遂在门前石矶坐下,一个时辰过去,屋里鸦雀无声,如同空屋一般,竹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和夫人去清风观打醮,一时半响回不来,她有心思去找赵文琰,问问他事情究竟如何,他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又怕惊动王爷和王妃,若是事情中间有误会,伤了两家颜面,总归不好。思来想去,只能去找二小姐,二小姐是自家人,她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打定主意,竹儿让小丫头守在罗紫笙房门外,自己一径去到太子府,门上听说她是罗家三小姐的丫头,来找太子妃的,不敢拦着,亲自带了竹儿过去。
罗青梧正在临摹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看到竹儿进来,奇怪道,“紫笙没来?你一个人过来的?”
竹儿看看左右,不好开口,罗青梧会意,屏退左右,把笔搁回笔架,“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竹儿凑上前,小声把事情讲了一遍,罗青梧听完登时怒目瞪眼柳眉直竖,“那个叫思儿的现在在那?”
竹儿道,“小姐暂时让她留在府上了。”
罗青梧担心紫笙,起身便要回家,“走吧。”
竹儿道,“思儿是太子府上的,二小姐不调查一下吗?若是那思儿看到世子殿下喝醉,生出坏心思,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呢?世子殿下心仪小姐已久,两人婚事在即,我觉得世子殿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罗青梧道,“不必了,便是这事是假的,我们旁人也调查不出,她既然敢找上门,便是做好了准备,假的也会有七分真,这件事恐怕只有赵文琰自己心里最清楚。”
竹儿跟在她后面道,“可是,世子殿下当时喝醉了酒,他那里会记得。”
罗青梧道,“所以,这事才说不清,这也是为什么思儿敢找上门的缘故。”有恃无恐嘛。
竹儿为罗紫笙委屈,“难不成要小姐咽下这委屈吗?”
回家后,罗青梧让竹儿守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屋内,罗紫笙歪坐在榻上,瞅着窗台上那美女耸肩瓶发呆,见到自己甚至还挤出一丝笑,“二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也不事先说一声。”
罗青梧满腔火气,看到妹妹这模样,少不得暂且忍下,轻声道,“爹娘今日不在家,我不回来给你撑腰,谁给你撑腰。”
罗紫笙倒是平静,“不是什么大事,还用不到二姐姐给我撑腰,若是文琰哥哥果真负了我,二姐姐再替我教训他不迟。”
罗青梧又心疼又生气,一指头戳在罗紫笙脑袋上,“你呀,赵文琰在外面乱来,那女人大着肚子找上门了,你还说什么不是大事,在你看来什么才是大事?你越是这样处处忍让,日后赵文琰就会越放荡,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你知道吗?”
罗紫笙道,“方才我已经想清楚了,虽然文琰哥哥一直说自己这辈子只会娶一个人,心中容不下第二个,可是世上,有那个男人会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文琰哥哥迟早也是要纳妾的,不过他是在我们成亲前有了人而已。况且,那思儿说,当时文琰哥哥喝醉了,把我当成了她,这才做下荒唐事,可见他心里是有我的。”
“那思儿现在有了文琰哥哥的孩子,总不能把她赶出去不是,这件事情也不是她的错,不好为难她的。”
“早就告诉你,不要看谁都是好人,你当那个思儿是什么好东西?果真是赵文琰主动的,那思儿知道他与你有婚约,应该拼死抵抗才是,赵文琰若知道自己认错人,哪里还会继续纠缠,这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罗青梧冷哼,“便是这事发生了,她也应该去找赵文琰才是,她能来找你,就说明她想把事情闹大,目的便是当主子,说什么可怜,不过是一个不安分的贱人。好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便是你原谅了赵文琰,也要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成亲之前便这般无所顾忌,成亲后,岂不翻了天去,到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你的活路。”
罗青梧出门,让竹儿带自己去了关思儿的房间,随即命她去照顾紫笙,屋内只留她们两人。
思儿看到罗青梧,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罗青梧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思儿,眼神像在看一条狗,“你就是思儿?”
“是。”
“抬起头来,我看看。”
思儿战战兢兢抬起头,眼睛看向一边,不敢与罗青梧对视。
罗青梧啧啧摇头,“你与紫笙长得也不像啊。”
思儿不傻,自然知道罗青梧在内涵自己,不说别的,只一个劲哀求,“奴婢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若非怀有身孕,奴婢会把这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可是现在……奴婢只想活着,求主子给奴婢一条活路。”
罗青梧轻声道,“只想活着?这要求倒不算什么,我只问你,你想如何活着?当世子妃活着还是当世子侧妃活着?想和孩子一起活着还是自己一个人活着?想前呼后拥荣华富贵的活着?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得活着,像狗一样活着?还是人不人鬼不鬼一样活着?”
罗青梧语气轻柔,在思儿听来,仿佛魔鬼在耳边低喃一般恐怖,“求主子给堕胎药,奴婢绝不给三小姐惹麻烦,今日只当我没来过,我保证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大张旗鼓的来到罗府闹了这么一通,若孩子没了,岂不是紫笙的把柄,罗青梧笑了,这丫头倒是聪明,知道给自己找退路,“你觉得我会怜惜这孩子?不单你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你这条命,我也不在乎。”她用一根手指挑起思儿的下巴,“你应该感谢紫笙,她心善,留你一条命。”
思儿诚惶诚恐,“是,是。”
罗青梧甩开思儿,“不过,你也不用高兴太早,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毕竟你肚子里是世子的孩子,要去要留,还要看王爷和王妃如何抉择。”
这也是罗青梧生气无奈的地方,自己虽生气,但这毕竟是赵文琰的骨肉,自己不能擅自处理掉,若不是顾忌这孩子,自己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这贱人生不如死。
而且她确定,思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她料定自己会投鼠忌器,不敢把她怎么样。
罗青梧起身,整理下略褶皱衣袖道,“走吧,跟我去见安乐王爷,毕竟是他们家的血脉。”
来至安乐王府,见到安乐王爷,罗青梧开门见山道,“王爷赎罪,青梧不懂事,今日不请自来,是来向王爷要聘礼的。”
王爷只当她是开玩笑,因道,“聘礼早已送至罗府,如何又来要?便是来要,也应该是你父亲来要才对,怎的你过来了呢?”
罗青梧把思儿往前一推,“这奴才是太子府的,她要嫁人,自然由我太子府收聘礼。这丫头名叫思儿,她说自己怀了世子的骨肉,今日登门求紫笙给条活路,父亲母亲不在家,只能是我这个当姐姐站出来了。此事我也不知真假,不如王爷亲自审问审问。”
闻言,王爷登时变了脸色,“你说真的?”
罗青梧道,“这种事如何开的玩笑。”
王爷沉声道,“叫文琰过来。”
一旁小厮知道王爷动了真气,不敢耽搁,忙不迭的跑去把赵文琰叫了来,待赵文琰进门,不容他说话,王爷先给了他一个耳光。
赵文琰登时被打晕了,捂着脸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旁边这个你可认得?”
赵文琰扭头看去,登时脸也不疼了,气也没了。
王爷冷笑,“看来是认得的,这么说你承认了?”
原来,太子与罗青梧大婚那日,赵文琰替太子挡酒,很快便喝醉了,第二日他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位姑娘。
赵文琰虽是个纨绔公子,但从未亲近女色,一睁眼看到有姑娘躺在自己旁边,瞬时比姑娘还害怕。就在赵文琰不知如何是好时,那姑娘悠悠醒来,赵文琰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你,我,紫笙她,我们……”
姑娘双手抓着被子护在胸前,低头不敢看人,良久后她小声道,“奴婢明白的,世子殿下喝醉了,把奴婢误认成了罗小姐。”
赵文琰手里抓着被子一角,手心直冒汗,“我,我,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我是要娶紫笙的。”
姑娘一言不发,开始穿衣裳。
赵文琰想了想道,“你若是想要补偿,尽管说,我都可以满足你。”
“世子殿下放心,这件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奴婢会守口如瓶的。”姑娘穿完衣裳,直接离开。
其实此事很常见,有钱人家的少爷看中那个丫头,□□~爱,甚至收了做房里人的也不是什么罕事。只是赵文琰初经此事,想到自己和紫笙婚事在即,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不料今日,那姑娘竟然找上门来,再看看旁边的罗青梧,料想着紫笙定然也知晓了这件事,思及此,便把心也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