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宋玉满开解一番,赵文琰心情豁朗,一路哼着小曲回家,还不忘吩咐有鸣去找宁徽,紫笙拜托自己的事情,自己定要办好了。
王妃进屋刚屋,便看到儿子在椅子上发呆,且面带笑容,连自己进来都未察觉,她走上前,伸手在儿子眼前晃晃,“你不是去春泽场蹴鞠了吗,怎么在这发呆。”
赵文琰道,“玉满那里有点事,我过去一趟,就回来了。”
宋玉满的事情,王妃听儿子提起过,知道她娘没了,因问道,“那丫头还好吧?”
赵文琰收了笑,“还好。”
王妃道,“那你又在这发什么呆?又喜欢上什么东西了,银子不够?”
“不是东西,是,唉,不是……”赵文琰生气,“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王妃试探问道,“那是什么,事?”
“不是事。”
王妃更迷糊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什么?”
“是……”赵文琰张口,想到娶妻成亲是大事,不能如此随意,自己应该郑重禀告父母才是,于是道,“是件正经事,要父亲母亲都在,方显得郑重。”
恰有鸣这时回来,赵文琰便出门了。
主仆二人向园子走去,赵文琰问,“如何了?”
有鸣道,“说定了,我先去了宁公子家,他不在,下人说他在文墨楼,我又赶往文墨楼,找到宁公子后说明来意,他痛快答应了,就定在明日。”
赵文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有鸣离开后,赵文琰一个人坐在假山石上沉思,如何向父亲母亲开口,方显得正式一点?若父亲不同意,自己该如何说服他呢?提亲时备什么厚礼呢?若是罗大人嫌恶自己是个纨绔子弟,不愿把紫笙嫁给自己呢?
如此胡思乱想一阵,不得主意,最后猛然想到,若是紫笙不愿嫁自己,自己又该如何?赵文琰如同被扔进冷水里,浑身打个激灵,起身便往回走。
王妃这边正好奇,回屋后向王爷提起这事,因问道,“你说,他能有什么正事?”
安乐王爷边研磨边道,“连你也问他能有什么正事,可见是没什么正事的。”
王妃道,“就是知道他没正事,所以我才好奇,他嘴里的‘正事’到底是什么事。”
安乐王开始写字,“不是要当你我面说吗,会知道的。”
王妃自个琢磨,想东想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见赵文琰走进来,开门见山道,“我要成亲。”
王妃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干什么?”
赵文琰认真道,“成亲。”
安乐王爷倒是接受得快,“成亲好啊,成亲后就有人管着你了,也省的我们做父母的操心,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赵文琰正色,“罗家。”
安乐王手中的笔一顿,“儿啊,罗贞是朝廷重臣,罗家嫡女身份尊贵,咱们家虽说是王府,可你爹是个游手的,你是个好闲的,如何配得上人家姑娘。”
赵文琰道,“不是嫡女,是庶女。”
王爷和王妃互看一眼,都没有说话。
见他们不说话,赵文琰着急道,“父亲母亲以为如何?”
王妃思忖片刻道,“我没记错的话,那丫头叫罗紫笙?”
赵文琰点头,“是。”
“前几日看医书,可是为那姑娘?她病了?”
“她喜欢。”
“也喜欢喝酒?”
“喜欢酿酒。”
字写完,安乐王爷搁笔,“这娶亲和买鸟可不一样,你喜欢鸟,想买多少买多少,不喜欢就扔到一旁,这姑娘娶回来可是扔不得的,你今个喜欢了,明个不喜欢了,鸟能买两屋子,姑娘咱可不能娶两屋子。”
赵文琰郑重道,“儿子已经考虑清楚,请父亲成全。”
王妃见儿子严肃正容,神情不似往日那般嬉闹,“你做事总是三分热,这件事且放一放吧,若过段日子,你变了卦,这件事便罢了,我和你爹只当你没提过,若你还是喜欢,咱们再做打算不迟。即便真心喜欢,也不能你一句话,娘就去提亲的道理。”
赵文琰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他本意也是想先告诉爹娘,探一下他们的口风,若是不愿意,自己再想法子让他们同意。听他们这么说,开心道,“这么说,你们没意见?都同意了?”
安乐王继续写字,“我们同意不同意有什么要紧,只怕人家罗大人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赵文琰站在案几前,“爹,这可是儿子一辈子的大事,你要用点心才是。”
安乐王写好一幅字,仔细观看一番,甚为满意,“你想我怎么用心?难不成要我腆着这张老脸上门对罗贞说,‘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就同意把女儿嫁给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吧?’就算爹豁出去这张老脸,那罗贞是同意了,人家姑娘呢?若是人家姑娘不愿嫁你,你还能强娶不成?”
赵文琰被他爹的“不争气的儿子和姑娘不愿意”几个字戳中心事,闷闷的出去了。
王妃看儿子垂眉耷眼地离开,忍不住笑出来,“若儿子真心要娶那个庶女,你果真不帮他?”
安乐王笑道,“你我年过半百,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成亲可是他的终身大事,我如何忍心看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过门,别说是罗贞的庶女,便是他的嫡女,文琰若喜欢,我也给他娶回家,但只一样,娶回家后要好好过日子,成亲后若是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给祖宗脸上抹黑的事情,我也饶不过他。”
王妃护儿子道,“儿子什么品行,你这个当爹都还不知道?文琰虽有些贪玩,可总没有坏心思,你方才那么说,他能高兴吗?”
“受打击才能好好考虑清楚,你也说他是三分热,若真娶回家,不出一两年便抛之脑后,我们父母只能帮他提亲办喜事,可帮他过不了日子,届时你儿子变了心,你还能逼着他变回去吗?他若是在外面朝三暮四起来,岂不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那时,我才是真的没脸去见罗贞。”
晚饭,赵文琰闷闷地低头吃饭,一句话不说。
王妃忍不住道,“罗将军忠君爱国,建功无数,且为人和善从不居功自傲,何氏也是品性贤良之人,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女儿想来不会太差,可惜,我没有亲眼见过,不知这罗家三姑娘长得什么模样,性格如何,也不知她能否配得上我儿子。”
赵文琰闷闷道,“她自然是配得上的。”
王妃笑道,“既如此,不如带来,让娘看看如何,也好给你把把关啊。”
赵文琰依然不悦,“如何带来?难不成说,‘我娘要看看你,你来我家一趟?’”说这话时,他学的是安乐王的口气,“姑娘家听到这个躲还躲不及,哪里肯来。”
王妃早已打算好,“下个月是我生辰,往年都是我们一家三口过,人少总显得有些冷清,不如今年做个生辰宴,把京中所有贵女们请来热闹热闹。你呢,亲自给罗家两位姑娘下帖子,把人请来。不单只请她一人,她自不会多想,定然是会来的,我这边呢,又见到了人,岂不一举两得?”
“真的?”赵文琰抬头,眼睛闪着光芒,“紫笙若是过来,娘可不许为难她。”
王妃笑骂,“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这时候就护上了,将来若是过了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春泽场蹴鞠,赵文琰离开时,罗家三兄妹和二皇子正上场,比赛接近尾声时只两分之差,双方更是丝毫不敢放松。对方察觉到他们这边以罗青梧为主力后,便着重拦她,抢鞠时左右夹击,罗青梧躲闪不及,摔倒在地,小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罗紫笙忙把她扶起来,见她面露痛苦,忙道,“可是受伤了?”
罗青梧痛的倒吸凉气,“小腿处疼得厉害。”
罗渚白亦赶了过来,见妹妹受伤,场上人太多不好检查伤处,只能示意,带两个妹妹下场。
赵奕霖悠悠道,“二小姐这是受伤了么?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姑娘家身娇肉贵的,若是留疤就不好了。这蹴鞠本是竞技游戏,你争我抢你来我往,受伤也是常有的,二姑娘也太不小心了。”
罗紫笙无意与他分辨,搀扶着罗青梧向自家马车走去。
赵奕崇和韩宗廷两人正闲话,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迎上来道,“发生了何事?如何受了伤?”
罗渚白道,“出了点小意外,先告辞了。”
赵奕崇不便多留,三人离开。
回马车上,罗紫笙把罗青梧受伤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慢慢褪下鞋袜,为她检查伤势,只见脚踝上三寸处,红肿一大片,一道两寸来长的伤口,鲜血洇洇。
罗紫笙惊呼,“伤得这么严重?这可如何是好?”她自衣袖抽出丝帕小心翼翼擦拭伤口,“疼吗?”
罗青梧眉头皱成一团,“你说呢?”
至家中,何氏见罗青梧受伤,忙找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丸,用温水化开,涂在她伤口处,小心翼翼包扎好伤口,“怎么弄成这样?”
罗青梧笑笑,“蹴鞠嘛,受伤也是有的。”
何氏道,“你呀,幸而是伤在腿上,若是伤在别处可如何是好?便是这腿上也马虎不得,稍后我配些药膏,伤口这么深,留疤就不好了。让紫笙扶你回房休息吧,这几日没事不要出门,饭菜我让人给你送屋里去,等伤养好了再下地活动。”
罗紫笙搀扶罗青梧回屋,叮嘱道,“这几日伤口不可沾水,也不可吃那些辛辣之物,不利于伤口愈合的。”
罗青梧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比大夫还啰嗦。”
罗紫笙道,“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有丫头进来对罗紫笙道,“方才安乐世子派人来捎话给三小姐,说是事情已经安排妥了,明日辰时在清风楼。”
罗紫笙知道是宁徽的事,于是道,“知道了。”
小丫头退下,罗青梧问道,“安乐世子找你做甚?”
罗紫笙便把给周姨娘看病一事告诉了她,罗青梧惊道,“你这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句也不说,瞒得死死的。”
罗紫笙忙让她小点声,“事后想想,我也是后怕得紧,所幸事情已经解决了,娘知道我去给周姨娘看病时,已经数落过我了,我今后再不敢给人看病就是了,这件事就罢了,日后别再提起就是了。”
罗青梧担心道,“只怕你好心帮忙,反倒落人埋怨。虽说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但你毕竟被卷了进去,况且,这毒药是从你开的药里查出的,若是日后宋玉满怪到你身上,可如何是好。”
罗紫笙道,“不会的,周姨娘出殡前一日我去看过她,我们已经把事情说开,她知道不是我做的,不会怪我的。”
罗青梧又问,“那周姨娘果真是被药店老板害死的?”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或许是紫笙没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亦或者,她也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虽然药店老板已经认罪服毒,但想到宋玉满的话,罗紫笙也迷糊,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况且死了人,罗紫笙也不好多问什么,“我也不清楚。”
罗青梧道,“既然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便不要再提了,日后万不可做这滥好人了,知道吗?亏得这次有人相助,若是安乐世子没有及时赶来呢?这可是条人命。”
“他与宋玉满自小便相识,你和他才认识几天?孰近孰远?亏他是个理智的,若是个糊涂虫呢?若是他帮亲不帮理,站在宋玉满那边,把过错扣在你头上呢?你便浑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罗紫笙连连道,“是是是,经过这一次,我那里还敢,若再遇到这种事,我定然躲的远远的。”
罗青梧问道,“那安乐世子也算了,好歹算是朋友,那宁徽也是奇怪,他为何帮你?”
这个问题罗紫笙也曾好奇,“可能是他无意间听到伙计与老板的谈话,不希望有人受冤屈吧,听闻那宁徽是个耿直之人,最见不得那些个乌烟瘴气之事,眼看到不平事便管了,应不单是帮我,只是我恰好碰到这样的事情罢了。”
罗青梧想起宁徽为人,皱眉,“那宁徽行事说话常出人意料,说话尖酸得很,一时好心帮了你,明日指不定会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呢。”
罗紫笙笑道,“若他常如此,便不是针对我一人,倒是无所谓的,再者,我是去感谢他,又不是去求他,我真心相待诚心感谢,他能说出什么难听话来,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罗青梧忍不住数落她道,“你呀,不要看谁都是好人,经过这件事,你也该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我们没有坏心,不代表别人没有恶意,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你说,那周姨娘有什么错,还不是落得那样的结局。”
罗紫笙道,“我只是去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你怎么还扯出害人防人这些话来,难不成那宁徽会害我,他若是要害我,便不会救我了。”
“不单是他,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又想到赵文琰,罗紫笙叹道,“不过,那安乐世子倒出乎我意料之外,往日只知道他是个纨绔,吃喝玩乐玩世不恭,若遇事定然第一个躲得远远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却能挺身而出,竟是个可靠之人。”
是啊,这也是罗紫笙没想到的。当日自己被人指人是杀人凶手,且因爱慕男子杀人时,被吓得六神无主魂不附体,心中又羞又急,随时都要昏死过去,幸好,文琰哥哥及时出现,把自己护在身后,为自己辩解,那时候,自己真觉得天底下再无比他可靠之人了。
文琰哥哥?罗青梧脸皮一热,几时起,自己对这四个字如此熟练了。